惠良虹,張 瑩,程 赟,李曉燕
(1.東北大學外國語學院;2.東北大學秦皇島分校外國語言文化學院;3.河北對外經貿職業學院學前教育系;4.邢臺職業技術學院a.經濟管理系b.基礎課部)
網絡的飛速發展對于公民在網絡參與過程中的責任意識提出了新的要求,加強數字公民責任意識教育對于創造良好的網絡環境能起到重要的保障作用。與此同時,人們也逐漸意識到網絡安全對于生活的重要性。青年人是社會發展的生力軍,也是網絡空間中最活躍的群體,如何幫助青年人塑造數字公民責任意識、樹立正確的價值觀、使其以積極向上的態度參與各項網絡活動,已經成為教育工作者的重要議題。為促進我國數字公民責任教育的深化,有必要厘清數字公民責任的相關概念并展開實證調研,概括出我國現階段青年人數字公民責任的現狀,為新媒體時代的青年教育提供參考。
“數字公民”的概念已成為近年來網絡新媒體教育研究領域的熱點話題。早期研究中的“數字公民”主要指“有規律且有效使用互聯網的人”,[1]這一概念側重的是網絡的可用性,在互聯網尚不普及的時期具有一定的價值。隨著互聯網的廣泛使用,“數字公民”需要承載更多的內涵,如:網絡安全性和網絡道德責任感等因素。Ribble 等認為,數字公民應該包含責任、權利、免受傷害、安全意識等。[2]張麗霞等從個體與他人關系的角度將數字公民責任分為自我責任、他人責任、虛擬共同體責任和數字社會責任四個方面。[3]Ribble 從社會領域的分類視角將數字公民教育分成了九大要素,其中,數字通信、數字禮儀和數字權責與本研究中的數字公民責任概念有交叉。[4]Jones 等將數字公民責任分成網絡尊重和公民參與兩方面,[5]該分類是從個體網絡活動視角進行的定義,本研究為了測量需要,采用了該定義。Jones 等認為,有必要將數字公民責任與數字公民素養進行區分。數字公民素養側重公民在使用計算機和網絡中涉及的搜索技能、隱私保護、正確辨別網絡信息、處理垃圾郵件、防止網絡詐騙等技術能力;[6]數字公民責任教育側重的是幫助青少年建立正確的價值觀,并在網絡實踐中避免網絡欺凌、網絡暴力以及色情等信息的危害,主要反映人的道德責任意識。
皮亞杰認為,尊重就是把他人看成不同于自我的個體,并把這個人看成是一個獨特的整體,認識到他人的價值;[7]周宗奎等認為,尊重包括認知、行為和情感維度;[8]也有國外學者認為,尊重意味著對他人異議的寬容態度。[9,10]在現有國外數字公民教育項目中,已有許多涉及網絡尊重的研究幫助青年人在面對不同意見時換位思考,秉持尊重和支持的態度來約束自己的行為。[11]“公民參與”這一概念在近年來的數字公民研究中也多有提及。吳玉娟提出,技術使用和參與社會活動是數字公民的基本屬性;[12]國外學者認為,現實環境中的公民參與是指人們從事有利于社會共同利益的行為,[13,14]包括政治參與、慈善事務、利益分享等。[15]有研究發現,教育對于提升公民參與行為的責任感具有重要作用。[16,17]
筆者認為,與現實世界中的公民參與類似,數字世界中的公民參與是指人們在網絡活動中從事的有利于構建良好網絡環境的行為。網絡虛擬世界給人們提供了超越其現實生活的更為廣闊的活動參與空間,并且活動參與方式往往是匿名的,缺乏有效監管,因此,青年人在網絡世界中能否秉承其現實世界中的責任感參與網絡社會活動顯得更為重要。
在量化研究階段,筆者根據數字公民相關理論,采用Jones 和Mitchell[5]的量表對我國大學生的數字公民責任進行調查。該量表在針對美國11-17 歲的青少年進行調查后,科隆巴赫阿爾法系數顯示量表具有較好的信度,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顯示該量表具有較好的結構效度。該量表共有11 道題,形式為李克特五級量表;量表主要包含“網絡尊重”和“公民參與”兩個維度。筆者首先找到一位熟悉該領域的心理學方面的專家將該英文量表翻譯成漢語,然后找到一位大學英語老師將漢語量表翻譯成英文,由項目組成員對兩份英文量表進行比對和修正,在充分考慮了語義等值和意義等值等因素后形成最終量表,并在10名大學生中進行試測,修正了語義模糊的內容。
在質性研究階段,筆者采用半結構化訪談方法,既能夠保證訪談圍繞核心問題展開,也能夠根據被調查對象的回答進行深入提問。[18]研究問題主要包括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對被試基本信息的搜集,包括年齡、專業、每日網絡使用時長、從事的主要網絡活動有哪些;第二部分為四個問題,分別是被試是否聽說過數字公民責任這一概念、他們對這一概念的理解、是否經常在網絡空間中發表言論、在網絡空間中經常表達哪些觀點/思想。
2017 年6 月29 日至7 月6 日,筆者通過問卷星發放最終問卷。參與調查的高校全部為河北省高校,包括教育部直屬高校一所、省屬本科院校一所、省屬高職類院校一所。本次調查共回收問卷619 份,其中有效問卷530 份,有效率為85.6%。分析有效問卷發現:男生269 人(50.8%),女生261 人(49.2%),性別比例接近1:1;理工類專業410 人(77.4%),文史類專業120 人(22.6%),基本接近我國高校理工類和文史類招生人數比例大致為7:3。在量化數據分析結果基礎上,筆者選取了5 名男生、5 名女生進行訪談,力圖更加準確地理解量化數據的研究結果。
在量化研究階段,筆者將回收的問卷隨機分成數量接近的兩組,一組用于探索性因子分析,另外一組用于驗證性因子分析。探索性因子分析使用SPSS 17.0 分析軟件,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和方差最大旋轉法進行正交旋轉;另一組數據使用Amos 18.0,采用最大似然法對探索性因子分析提出的模型進行驗證。
對質性訪談的分析采用“內容分析法”(Content Analysis),幫助研究人員從文本中獲取有意義的信息,[19]內容分析一般包括閱讀、標注、編碼、創建類別、歸類、建立數據之間的聯系。[20]研究人員認真閱讀被試的反饋,通過編碼找到被訪問對象的共同點,并將結果歸類,構建主題之間的聯系。
3.1.1 探索性因子分析結果
第一組數據包含265 個樣本,結果表明:量表數據的KMO 值為0.9,巴特利球形檢驗結果顯著(近似卡方值為1370.8,自由度為55,p=.000<.05),表明樣本大小符合要求,數據適合做因子分析。因子分析表明,11 個條目的量表共抽取2 個因子,其特征值均大于3.0,累計方差貢獻率為62.2%。采用Kaiser 標準化的正交旋轉法在3 次迭代后收斂,表1 顯示了各描述項的因子載荷。除了R3 的載荷為0.6,其他條目在對應因子上的因子載荷均大于0.7,說明量表具有較好的效度。

表1 探索性因子分析結果
本量表中的各個條目的因子歸屬與Jones 和Mitchell[5]的研究類似,探索性因子分析提取出“網絡尊重”和“公民參與”兩個數字公民責任因子。其中,“網絡尊重”包括尊重他人的人格、價值觀和隱私并且有意識的防止自己的網絡行為對別人造成傷害,側重描述被試者在網絡空間中對他人的尊重意識,因此該因子被命名為“網絡尊重”較合適;“公民參與”側重描繪被試者在網絡參與中的具體行為,這些行為都是積極性向上且充滿善意的,符合生活中人們對于有責任感公民的要求。“我喜歡在網絡上展現自己積極的一面”(C1)在Jones 和Mitchell 的研究中隸屬于“網絡尊重”因子,但在分析了該條目與其他各個條目的內容后我們認為,該條目在語意表達上更側重描述被試者的網絡參與行為,因此在本研究中隸屬于“公民參與”因子。
3.1.2 量表的驗證性因子分析
使用樣本2 (N=265),采用驗證性因子分析檢驗探索性因子分析的結果。表2 顯示兩因子間相關顯著,且呈現中等強度的相關。兩因子的平均變異數抽取量(AVE) 和組合信度(CR) 都較高,說明量表具有較好的收斂效度。根據探索性因子分析結果和驗證性分析結果,使用所有有效樣本來檢驗該測量模型是否與本研究中采集的全部數據契合,最終測量模型結果見下圖。模型的各項擬合度指標較好: CMIN/DF=3.7, CFI=0.9, GFI=0.9, AGFI=0.9,RMSEA=0.07,RMR=0.06,因此該量表的結構模型得到了驗證。

表2 因子間相關性與量表因子結構的收斂效度(N=265)

圖 數字公民責任測量模型
3.1.3 信度檢驗和描述性統計結果
由表1 可知,各個分量表的Cronbach α 系數均在0.8[U1] 以上,問卷的總體Cronbach α 系數為0.9,問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表明:大學生的數字公民責任總分均值為3.8+0.9,處于較高水平,說明我國大學生在網絡參與過程中有較好的責任意識,文明行為表現較好,因此我們認為大學生的網絡參與和現實生活中的行為表現比較一致。“網絡尊重”的均值為3.9+1.0,該維度的分值最高,說明大學生在參與互聯網活動過程中對于其他人有很強的尊重意識,展現出了當代中國大學生文明友善的道德情操。“公民參與”的總分均值為3.8+0.9,該維度分值也處于較高水平,表明中國大學生的網絡參與行為與其網絡道德責任感較一致,他們自我匯報的網絡行為從道德層面上來看是合格的。
相比而言,Jones 和Mitchell 針對美國新英格蘭地區11-17 歲的青少年數字公民責任的研究發現,該群體數字公民責任問卷的11 道題目回答均值都低于3,其中分值最低的題目均值為1.2,表明美國青少年的數字公民責任有待培養提高。這一方面是由于研究對象群體差異造成的,本研究中的調查對象是18-23 歲的大學生,與青少年相比,他們有著更加穩定的情感和更強的社會道德責任感。另一方面,這與兩國不同的意識形態有關。美國是個人主義至上的國家,公民在參與各種社會生活的過程中更關注自身感受;中國是集體主義觀念國家,我們在社會生活中會更多地考慮他人的感受,從而表現出更多利他行為。今后,需要更多實證研究來調查我國11-17 歲青少年的數字公民責任,為數字公民教育措施的開發提供依據。
3.1.4 不同性別的數字公民責任差異性檢驗
采用獨立樣本T 檢驗,對不同性別的學生在各個題項上的差異進行檢驗(見表3)。研究顯示,女生在“網絡尊重”各個題目的回答均值都高于男生,且“網絡尊重”的總分均值也高于男生(p=0.1>0.05),但不存在顯著差異。大多數“公民參與”題目的回答均值男生高于女生,男生的“公民參與”總分高于女生(p=0.8>0.05),但不存在顯著差異。可見,女性由于具備心思細膩、溫柔和善的特點,會在網絡世界中呈現出更多的對他人的尊重和善意。但是在具體行為方面,男性由于行動力強、更加果敢的性別特點而呈現出更多充滿正義性的網絡行為,例如相關研究發現男生的網絡利他行為顯著好于女生。[21]但是從統計學意義上而言,女生只在R2 和R5 的回答顯著好于男生,男生只有在C4 的回答顯著好于女生,男生和女生的“數字公民責任總分”(p=0.3)均值也不存在顯著差異。可見,整體而言我國大學生的數字公民責任意識不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

表3 不同性別學生的數字公民責任差異檢驗結果
為了更好地了解當代大學生的數字公民責任現狀,我們選取了10 名在校大學生作為研究的參與者開展半結構化訪談。其中男生5 名,女生5 名,他們自我匯報的日常網絡使用都在3 小時以上。訪談本著自愿的原則進行,征得被試者同意后,研究人員用錄音設備記錄下訪談內容,并將音頻轉換成文字。訪談時長10-30 分鐘不等。

表4 被訪問學生的描述性信息
在訪談過程中,10 名被訪者中有8 名表示他們聽說過或者好像聽說過數字公民責任。他們認為,數字公民責任是指人們在網絡活動中應該要發表負責的言論,理性思考,符合社會道德標準。從被試的回答中我們總結出以下主題:文明、負責的網絡言論;尊重他人;理性行為。
3.2.1 網絡活動
訪談結果顯示,大學生使用網絡主要從事娛樂型活動,如聽音樂、看視頻、打游戲和朋友聊天,該研究結果與以往調查結果較類似。[22]10 位被試中有5位提到會使用網絡從事學習型的活動,如查資料、看教學視頻等。有5 位被試者提到他們經常使用網絡與朋友溝通,通常通過QQ 空間或者微信來分享自己的生活。例如有被試者提到:“我喜歡使用網絡和我的高中同學溝通,非常方便,我們也經常互訪QQ 空間,曬自己的日常生活,了解彼此的近況”“我經常發朋友圈,也經常刷朋友圈,一方面了解身邊的朋友都在忙什么,另一方面也和朋友分享自己生活中的感悟,我覺得這是一種很好的溝通方式”。
3.2.2 文明、負責的網絡言論
通過訪談,我們發現大多數被試者都認為網絡道德與數字公民責任緊密相關。他們在使用網絡的過程中都會注重遵守道德規范,認為數字環境中的行為也應符合社會公序良俗,他們還提到法律對于網絡行為的約束。例如有被試提到:“我在網上表達觀點的時候從來不發表負面言論,我認為應該傳遞正能量”“我認為數字公民責任主要就是你要尊重別人的隱私,對自己所發表的言論要負責,不能發表一些負能量的對社會不利的言論”。
3.2.3 尊重他人
我們發現,被試者在發表網絡言論時普遍會遵從他人的標準,不會發表侮辱他人的話語。例如一位被試者提到:“在網絡環境中我們可以表達不同的觀點,甚至批判別人的觀點,但是不應該有人身攻擊,不應該罵人。現實社會中的法律在網絡中也有適用性,國家已經出臺了相關的法律對于網絡謠言進行懲罰,我覺得這些法律應該更完善一下,防止網絡欺凌。”
3.2.4 理性行為
被試者普遍認為數字公民責任意味著網絡上的行為應該與現實生活中的行為相一致,應該理性,要學會換位思考,合理表達自己的觀點。例如一位被試者提到:“我們在上網發表言論時應該理性思考、理性發泄、不斷章取義、鍵下留情、換位思考。”
量化研究結果顯示,當代大學生平均每天網絡使用時長為3.63 小時,屬于比較合理的范圍。質性研究結果顯示,大學生從事最多的網絡活動是聊天、打游戲、聽音樂、刷社交媒體等。他們喜歡通過網絡與朋友保持聯系,而在網上公開發表言論并不是很多,正如D’Haenens 等人所說,當代年輕人是“電子溝通的一代人”。[23]大多數被訪者對數字公民這一概念的理解包括道德、責任、理性等內容,對于數字公民責任表現出比較積極的態度。
目前,數字公民責任研究仍處于起步階段,這一概念具有動態、多元和多維的特征,今后需要樹立全球化意識,打破線上與線下的界限,將數字公民責任教育與傳統的公民責任教育相融合。① 樹立明確的教育目標。明確的教育目標和標準是進行相關策略開發的基礎,能夠為不同的教育機構提供統一的框架規范。② 在明確目標的基礎上,著力探尋有效教育策略的開發。數字公民責任教育應重視責任感的培養和道德意識的塑造,使公民的網絡行為逐漸由他律轉為自律。此外,與學科知識的學習形式不同,數字公民責任教育應重點采用啟發式教育方式。③ 建立數字公民責任教育結果的客觀評估體系,保證教育效果。本研究的量表能夠較好地定義數字公民責任,為教育結果的測量提供可靠的工具。
本研究的局限性在于調查樣本數量有限,今后仍需拓展數字公民責任實證研究的樣本。考慮到青少年階段是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的重要形成期,今后應針對11-17 歲的青少年展開實證研究,為我國數字公民責任教育策略的開發提供更為完善的數據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