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伸手之間

魯小莫

他是個作家。每天晚上7點鐘，準時坐在電腦前，一杯咖啡喝下，寫作開始。12點鐘，寫作結束，洗澡，睡覺。10年了，他的生活就是這樣一成不變。他寫作的時候，她在別的房間，看電視，做家務。

他看起來傻傻的，不是直直地對著電腦，就是埋在一堆書里。這樣想著，她笑了，起身剝一個橘子，推開書房的門。她進來，他不看她，卻徑直伸出手，接過橘子，胡亂地塞進嘴里，繼續運指如飛。

她關門出去，想了想，又笑了。每次她不管是送一個橘子，或是一杯熱氣騰騰的茶，他無須看她，就能感受到她的心意，準確地接過來。

然而，他卻因為每天一杯咖啡，得了很嚴重的胃炎。醫生嚴肅地說：“把咖啡戒掉，咖啡會加重你的病情。”

可是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戒咖啡的日子里，他只覺得頭腦像一盆漿糊，靈感不翼而飛。他的痛苦她看在眼里。她遞給他一杯熱咖啡，說：“喝吧，不寫作，生命還有什么意義。”這句話讓他眼里有了淚水。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了。他端著咖啡喝下，思路漸漸清晰，小說又得以繼續。

治胃病的日子里，他一邊喝咖啡，一邊吃中藥。藥是她一粒一粒數好的;咖啡也是由她煮好，送過來。半年的時間過去，他的胃病很少發作。

又一部長篇小說殺青。他的心里，有著說不出的充實與幸福。那天晚上，他決定回顧一下半年來的寫作歷程。無意中一低頭，他看到杯子里，是一種淡黃色的液體。他喝一口，咂咂嘴，有點甜。這分明是果汁。他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然后，他喊了她一聲。

她過來，看著他驚詫不已的模樣，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她說：“你喝果汁好幾個月了，所以胃病才能好得這么快。”

原來，她慢慢將咖啡變淡，后來換成茶水，再后來換成果汁。不知不覺中，工作的發號令，早已換了方式。

他的心，慢慢起了漣漪。他由衷地說：“謝謝你。”她又笑了，說：“該謝你自己。每一次你接過杯子，那樣默契，那樣信賴。是你的愛，讓自己順利戒了咖啡。”

他慢慢地站起來，緊緊地擁住了她。愛在伸手之間，最珍貴的愛，往往最樸實。

（張愚摘自《格言》2019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