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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天短篇小說三篇

2019-12-17 17:15:21李永天
壹讀 2019年12期

◆李永天

瑪卡

“快點回來,你奶奶摔倒了!”

離村子還有一公里的時候,谷米大姐來電話,說奶奶摔了一跤。她把老人抱起來,放在走廊的墊氈上,沒有傷,但老人不會說話了。

瑪卡問:“給有危險?”就是問,給會死。谷米說:“鬼知道!”瑪卡覺得,谷米的話,是一塊冰,擊打著她的心,她打了一個寒顫。

雖然是上坡,瑪卡還是小跑起來。瑪卡邊跑邊給媽媽打電話,打過去,關(guān)機。給爸爸打,也是關(guān)機。他們在新疆,不知道是在摘棉花,還是在礦山干活,已經(jīng)三年沒有回家了。

到家的時候,瑪卡才發(fā)現(xiàn),自己跑得急,衣服濕了一大塊,上一個小土坎腿都是軟的。

谷米坐在奶奶身邊,哭喪著臉,就像奶奶已經(jīng)死了一樣。

瑪卡學(xué)著電視劇里警察的樣子,用手探探奶奶的鼻息,有氣,但是微弱,再把手放在奶奶脖子的動脈處,脈搏沒有規(guī)律。這些動作在奶奶身上做過多次,瑪卡對奶奶的脈搏比較熟悉。瑪卡的手像摸到一塊冰,迅速縮了回來,瑪卡估計,九十二歲的奶奶這一次是挺不過去了。

瑪卡看見,天空的云,黑沉沉的,像要壓住什么,遠(yuǎn)處小河里的水特別亮,一場暴風(fēng)雨馬上就要來了。

瑪卡對谷米說:“你去把火塘的火大大地?zé)饋恚么蟛鑹責(zé)侔盐壹业牟璞空伊讼春谩!惫让浊那牡責(zé)チ耍炖飮\里咕嚕,不知在說著什么。

瑪卡找了塊羊皮,坐在奶奶身邊,用調(diào)羹喂奶奶一點冰糖水,喂進去半調(diào)羹,再喂,奶奶已經(jīng)不會吞咽。奶奶平靜的模樣,告訴瑪卡她正在舒心地睡去,不同的是,這一次,她一入夢就再也不會醒來。

瑪卡的淚水一下子流下來,她沒有哭出聲。瑪卡知道,村子里只有堂哥家是最親的,拿出電話叫堂哥:“奶奶快不行了,馬上過來。”說完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她想不起來,該做什么,站起來,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又走到火塘邊,看看,覺得不妥,又回到奶奶身邊。

不到五分鐘,堂哥一家和村子里七八個人一下子涌進瑪卡家。大家一來,找東西的,喝茶的,七嘴八舌說話的,瑪卡家一下子熱鬧起來。

村子里,阿布是德高望重的人,村子里喪事、喜事他都是總管的不二人選。看著大家亂哄哄的,他說:“瑪卡爸爸媽媽不在,瑪卡也算是當(dāng)家人,聽瑪卡說說吧。”

瑪卡說:“我爸爸不在家,堂哥是奶奶的孫子,堂哥來抱著奶奶,讓她安靜地離開。”

堂哥抱著奶奶后,瑪卡又說:“阿布叔叔料理喪事有經(jīng)驗,你來當(dāng)總管,喪事的總指揮就是你,人員你安排,錢找我拿。”

堂哥問:“今天晚上,老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走,老人走后的衣服呢?”

瑪卡說:“早準(zhǔn)備好了,我過一會拿出來。”

瑪卡叫谷米泡開水,找出老人過世穿的老衣,交給堂嫂整理。還不忘拿出一條煙叫大家傳著抽,順手給男人們倒了酒。看著瑪卡忙出忙進,阿布說:“瑪卡侄姑娘,說話辦事像個大人,也像個男子漢,是個懂事的人。”

堂哥說:“阿布大叔,你不要客套,安排工作吧!”

阿布喝了一口酒,才開口:“既然瑪卡侄姑娘信任我,選我當(dāng)總管,我也就不客氣了。瑪卡的奶奶是我們村年紀(jì)最大的老人,她的后事,就是我們村重要的大事,我們要把這件大事辦好,總之就是要像辦自己家的事一樣辦好。”

有人附和說,是的,聽阿布的安排,我們要出力,好好地把事辦熱鬧。

阿布喝著酒,繼續(xù)說:“另外,要聽我指揮,不聽話的被我罵了,到時候傷了面子,不要怪我。”

又有人應(yīng)答道,被你罵是好事,出名了嘛!阿布瞪了說話的人一眼,那個人低下頭去。

阿布接著說:“我布置現(xiàn)在馬上要做的事。谷米找?guī)讉€婦女煮飯,中華侄兒子找?guī)讉€人殺豬,老鼻子開車去鄉(xiāng)里面拉煙酒,紙碗紙杯,茶葉等等,品種和數(shù)量我算算發(fā)在你微信里,主人家侄姑娘瑪卡你先拿出五千塊錢,我叫記賬的記著,最后給你報賬。”

大家馬上就行動開了,燒水的,磨刀的,開車去鄉(xiāng)里的,大家沒有一絲悲傷,仿佛是籌辦一場喜事。

天黑了,瑪卡總喜歡走到暗處,沒有人看見瑪卡淚流滿面的樣子。

半夜,奶奶平靜地走了。

院子里放了許多鞭炮。

燈光下,當(dāng)著大家的面,瑪卡的淚水止不住流下來,她知道,奶奶去世了,就是奶奶不再說話,不再和自己一起吃飯,回家,走廊上也沒有人等著她了。

別人怎么哭,真心也好,虛情假意也罷,哭過也就過去了。

在瑪卡這里,痛苦是一件小一號的黑袍子,瑪卡喜不喜歡都套在她身上,這件黑袍子,把瑪卡束縛起來,瑪卡覺得自己呼出的氣都是哀傷。

下半夜。

爸爸的電話來了:“什么事?”

瑪卡說:“你媽死了。”

停了三秒,又有聲音:“喪事定在什么時候?”

“后天。”

“我怎么也趕不到了,我在新疆礦山上挖礦。”

“阿布說你來不來,喪事都要辦。”

“錢還有嗎?”

“不夠,堂哥家拿出來。”

“明天,我轉(zhuǎn)在你卡上。”爸爸那邊已經(jīng)泣不成聲。

瑪卡沒有忍住,也把抽泣聲傳到爸爸那邊。

接電話時,瑪卡在門外,現(xiàn)在看自己的家,全部在黑暗里,火苗一閃一閃,火邊喝醉的男人,說話顛三倒四,眼前的一切虛幻起來。如果有天堂,奶奶一定是去天堂了,這里突然變得陰森森的,像地獄。

瑪卡哭了一陣,又回到火塘邊。

阿布和堂哥還在堂屋里說著事,見瑪卡,把她叫進堂屋。

阿布說:“這個事,是你們家的私事,我一個外人,本不該亂說,但是我看到你幺叔一直沒有來,我知道你爸爸和你幺叔不和氣,幾年沒有說話了。我提個建議,你去,上門給你幺叔通報奶奶去世的事,看他來不來。”

堂哥說:“這里隔幺叔家不是十萬八千里,他家應(yīng)該聽到鞭炮聲了。平時從來不來看奶奶,現(xiàn)在他早該到了。我們孫子輩都到了,他是兒子,應(yīng)該他來料理后事,才合情合理。”

瑪卡說:“我爸和幺叔不和,是他們的事,奶奶是幺叔的媽,現(xiàn)在還要我去求他來參加葬禮,我想不通,這個事怎么說都不合情理。我不去!他來不來,我們都會把奶奶送上山。”

阿布說:“你們看著辦,我只是建議。我想通過這次辦喪事,把這個疙瘩解開,讓你們兩家和好。既然不去請你幺叔,那我們該忙的,照常進行。”

瑪卡來到奶奶的身邊,坐著,默默地和奶奶說話:

奶奶,九十歲后你就老糊涂了。那天,是六月二十四,火把節(jié)。我們殺了羊,吃過晚飯,我的朋友還在鬧著晚上要吃燒烤。剛放下碗,你就一本正經(jīng)地說:“瑪卡。下午了,燒火做飯,我肚子餓得發(fā)慌了。”我的朋友一下子笑起來,說你奶奶是最老的幽默家,我苦澀地笑著,我在百度查過,你正式步入老年癡呆的行列。這之后的兩年,你是不乖的,你多淘氣,我為你操了不少心,今天我上街一趟,你就賭氣走了,我多傷心啊!

奶奶,你還記得嗎?你多次告訴我,年輕時,你和爺爺去麥地河村做客,爺爺和一幫大老爺們賭酒,看著爺爺不行了,你上桌子,把那些不懷好意的男人喝倒了,唱著歌,背著爺爺回了家。你當(dāng)時是我們這一帶的鄉(xiāng)村美人!也是一個女漢子!

奶奶,你喜歡煨油茶吃,我們兩奶孫,早上煨茶,煮洋芋吃,中午煮茶,吃炒飯,晚上還可以油茶泡飯,一天三頓都把茶當(dāng)菜。現(xiàn)在我又煨了油茶獻給你,你去天國的路上,口渴了喝口油茶吧。

一會兒,阿布又來找瑪卡。阿布說:“老人去世,是應(yīng)該殺一頭大牛的。你家沒有黃牛,怎么辦?”

瑪卡說:“買!買一頭大牛殺了待客。要熱熱鬧鬧,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送奶奶上山。”

堂哥喝了一口酒說:“奶奶是我們大家的奶奶,活著的時候?qū)ξ覀兒茫钇兴_一樣!牛,不要買了,我家牛多,拉一頭最大的來殺!”

阿布說:“你堂哥說的也可以,只是拉牛這算是大事,侄兒子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瑪卡知道堂嫂是個厲害的角色,送點禮錢可以,拉牛來殺,絕對不可能。瑪卡突然想試試堂哥一家的誠心,就怪怪地說:“聽阿布大叔安排。不買了,殺堂哥家最大的牛!”

等堂哥離開后,瑪卡告訴阿布,打聽一下,找一條大牛,問好價錢,到時候,買起來方便。阿布說:“看你是個娃娃,沒想到辦事井井有條,看事情準(zhǔn)得很!”

瑪卡說:“大叔,我是沒有人管,什么事都自己磨練,被逼出來的。”

瑪卡坐在奶奶身邊,阿布大叔和一幫男人在堂屋里喝酒。他們吹牛的聲音可以清晰聽到。

堂哥說:“大伯家種瑪卡虧了兩百萬后,大伯他們倒是到外地躲債去了,苦了妹妹,照顧奶奶這幾年,特別最近兩年,奶奶腦子不清醒,瑪卡吃了不少苦頭,我們心里想著幫忙,忙于生計,沒有幫著忙,內(nèi)心有愧。”

阿布大叔說:“不辦事不知道,通過這次辦事,我才知道,小姑娘穩(wěn)得住,主意多,拿得起,放得下,男人一樣。”

有一個說:“這樣的姑娘,有兒子還沒找到媳婦的,趕快來提親。”

另一個說:“我看這個姑娘眼光高,辦完喪事,家里沒有牽掛的,可能要出去打工,嫁到外地去了。”

瑪卡想,他們是來奔喪的,卻把目標(biāo)對準(zhǔn)自己,亂說一氣。都說女人才說別人家的家長里短,沒想到男人嚼舌根也這么瘋狂,八卦得很!

瑪卡罵也不是,聽也不是,趁上廁所,到院子外透透氣。

那年爸爸借錢種了兩百多畝瑪卡,爸爸給自己的姑娘起了個“瑪卡”的綽號,本來叫著玩,沒想后來,所有人都叫瑪卡,有的人還不知道,瑪卡的學(xué)名:楊子怡!

蹲在廁所里,電話突然響了,一看是初中同學(xué)蕭鋒。

蕭鋒說:“剛剛知道,你奶奶去世,節(jié)哀順變!”

瑪卡知道,他有話說,就問:“什么事?”

蕭鋒說:“你初中畢業(yè)就沒有讀書了,初中時,你成績比我好。”

瑪卡知道,他還有話,就問:“半夜三更,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我怕你辦完喪事就遠(yuǎn)走他鄉(xiāng),現(xiàn)在告訴你,我喜歡你,來昆明吧,我在大學(xué)讀書,我給你找份工作,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

瑪卡想象,蕭鋒現(xiàn)在手足無措的樣子,暗戀了自己幾年,憋不住,今夜表白了。瑪卡想,真不是時候。又怕他再說,罵了一句:“你個瘋子!”掛斷了電話。

蕭鋒接著發(fā)來短信: 我愛你!瑪卡罵道:“這個憨雜種!”如果有亮光,可以看見,瑪卡此時滿臉?gòu)尚撸?/p>

瑪卡回到堂屋的時候,大家正在商量,明天怎么通知親戚朋友,怎么樣接待,圓滿地把喪事辦好。

阿布說:“老人的彝族親家會來,一定會送來羊子。招待他們,老鼻子有經(jīng)驗,彝族親家由老鼻子負(fù)責(zé),要有禮有節(jié),別鬧笑話。”老鼻子說:“肉吃好。酒喝到位,我的任務(wù)就完成了。”阿布說:“不是你吃肉喝酒,是讓客人滿意。”老鼻子說:“知道,知道,我有經(jīng)驗。”

堂哥說:“藏族村,奶奶的干兒子家也會來,這一幫,我比較熟,我來接待。”阿布說:“有什么特別要求沒有。”堂哥說:“他們路遠(yuǎn),住一晚上,要安排住處。”阿布說:“住的,我已經(jīng)安排了,你的任務(wù)主要和客人擺龍門陣。”

瑪卡說:“按過去的規(guī)矩,安排幾只雞,回族親戚來了,他們自己做來吃。不能讓他們餓著肚子回家。”阿布說:“我也這樣想的,瑪卡也想倒了,真周到,比較好。”

手機來了一條短信,是爸爸發(fā)來的:“你媽跟別的男人跑掉,已經(jīng)兩年了,你告訴她一聲,奶奶去世了。”

瑪卡突然覺得,自己的骨頭被人抽掉了,渾身軟軟地,頭暈,地在轉(zhuǎn)圈,再轉(zhuǎn)幾下,自己就融化成水,鉆到泥土里找奶奶去了。

瑪卡靠在火塘邊,閉著眼睛。有人說:“瑪卡太累了,讓她睡幾分鐘,明天她的事比誰都多。”瑪卡哪里睡得著!她想,現(xiàn)在家里一個親人都沒有了,自己就是孤兒。

怎么辦?巨大的悲哀和痛楚壓在瑪卡身上,她覺得喘口氣都要用力。

天快亮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鞭炮聲,幺叔一家五六個人撲進來,圍著奶奶的遺體哭起來。阿布說:“終于想通了,不容易,你們?nèi)讉€女的陪著他們哭哭。男的倒幾杯酒。”

人們看見,瑪卡撲在奶奶身上,嚎啕大哭!她的哭聲是最純粹的,讓人聽了,忍不住跟著她哭起來。

半妖

秀秀留在山上,就是要懷上萬丈的種。

這是一個廢棄的窩子,石頭砌成的屋子是用來關(guān)牦牛的,現(xiàn)在沒有牦牛。

石屋的頂,是用大木板蓋的,大木板俗稱黃板,就是找比水桶粗的杉樹,用長刀剖開,一公分多厚,曬干了用來蓋屋子。在這座山中,黃板房都是人住的,牦牛圈一般都是沒有屋頂?shù)模阈慵业年笈Hκ巧w了黃板的。

現(xiàn)在牛圈里沒有牦牛。黃板屋頂,東破一塊,西裂一塊,裂開的地方就漏雨。雨水把牦牛糞泡濕了,被雨淋濕的牛糞就會長出幾顆綠綠的草來,整個牛圈東一叢西一叢地長著綠草。

秀秀看著荒廢的牛圈,想著那些被賣掉的牦牛,想著那些牛嗷嗷地叫的時候,攆山的狗也叫,烤火的火煙高高地升起,那時窩子是多么的熱鬧,可現(xiàn)在,熱鬧仿佛是上個世紀(jì)的事,都已煙消云散。

留下秀秀家,還守在一個空窩子里。沒有牦牛的窩子,除了秀秀,還有男人萬丈,孩子大寶。

以前屋子里燒火烤,來的人多。有在另一座山放牦牛的藏族老曹,還有挖藥材的普米小熊,放黃牛的彝族老盧,還有放羊的老光棍彭先生,有時還有拉著馬送糧食上山來的人。吃晚飯的時候,殺一只雞,一個人只能吃一坨,喝口湯,一只雞就不見了。煮臘肉,煮一掛,差不多十斤,還要煮上一些干酸菜,一頓就吃得連湯都不剩。

那個時候,人多,吃什么都好吃。山韭菜好吃,龍須菜也好吃,蕨菜好吃,野生的魚腥草更好吃。打到一只斑鳩的時候,大家就把它細(xì)細(xì)的剁了,放小米辣花椒,做成一鍋辣子湯。辣辣的很下飯,一個人只要一小勺就可以吃一碗飯,一只斑鳩也夠十幾個人吃一頓。

有的時候,十斤的一壺酒,六七個男人喝,第二天早上起來,塑料壺空了。沒酒的時候,瓶子里只有一斤,倒出一杯酒,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一斤酒竟然也可以喝四五天晚上。

后來一場從風(fēng)中傳來的瘟疫,讓這座山冷了。

得病最重的牲口,政府規(guī)定必須捕殺填埋。剩下的,有的賣了,有的殺了,一個牧場,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就煙消云散。

一座山,只留下綠綠的草,掛在樹上的風(fēng),日夜不停地吹。走過那些樹林邊的時候,那些風(fēng)刮過樹林,嘩嘩嘩地響,好像風(fēng)在笑著跑遠(yuǎn)一樣。慢慢的,鳥兒多起來,貓頭鷹的叫聲也多起來,好像這里又恢復(fù)了山原始的狀態(tài)。

秀秀不能離開,她要懷上男人萬丈的種才能下山。不懷上這個人的種,秀秀覺得人生就會是一片漂浮著的白云。

秀秀當(dāng)了導(dǎo)游后,漸漸和家里就不是那么親了,家里人看不慣她的做派,她覺得家里人沒見過世面。秀秀沒有結(jié)婚,大寶不是秀秀和萬丈的孩子,秀秀當(dāng)導(dǎo)游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認(rèn)識孤兒大寶,覺得大寶和自己投緣,就收養(yǎng)了大寶。一個姑娘收養(yǎng)一個孩子,村里有人說大寶是秀秀的野孩子,秀秀和家里人吵了一架,離開家,兩年沒有回家。

后來,秀秀覺得導(dǎo)游工作沒有意思,就辭了導(dǎo)游工作,用積蓄買了二十頭牦牛,帶著大寶上山放牦牛。

萬丈也不是秀秀的男人,秀秀看上他,是因為萬丈個子高,臉的輪廓好看,是電影里的牛仔類型。還因為萬丈和他死了的老婆一連生了三個兒子,個個一表人才。秀秀覺得萬丈的種子好,就和萬丈混在一起,以后和不和萬丈結(jié)婚,她還沒有想好,可是生一個萬丈的兒子,這個事在秀秀心里,是鐵定了的。

和萬丈在一起,家里知道后,帶來口信,說家里不認(rèn)她,叫她也不用回家了。

萬丈很聽秀秀的話,一個月沒喝酒了。天天上山打柴,挑水,種菜,秀秀想這就是鍛煉,就像城里人的跑步。吃肉,盡量讓他少吃肥肉。秀秀會下夾子,也會下繩套。這幾天逮到的野兔,野雞,斑鳩,還有山溝里的小魚,差不多夠吃十天。在這十天里,秀秀給自己的一個重要任務(wù),就是避開大寶,讓萬丈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耕種,秀秀覺得自己是一塊肥沃的土地,萬丈的種子撒下去,就會有強壯的兒子出來。懷上萬丈強壯的兒子,秀秀一家就下山去,回到市里,好好地等兒子落地,秀秀就心滿意足了。

秀秀到市里就不叫秀秀,叫阿念。阿念是秀秀自己起的名字。到市里,向別人介紹自己的時候,她說:“我叫阿念。”

賣了牦牛,秀秀算算,虧了不少。唯一的收獲是肚子里有萬丈的種。大寶由萬丈帶著,秀秀留下的錢,讓萬丈高高興興地領(lǐng)著大寶回家了。

阿念用積蓄開了一個燒烤攤。在做導(dǎo)游的時候,認(rèn)識了一個成都的大廚,教阿念配燒烤佐料,阿念的燒烤佐料,在朋友中間知名度比較高。阿念用三個中年婦女做了服務(wù)員,不用年輕人,阿念覺得年輕人事多,小伙子喝酒,小姑娘容易跟客人鬧出風(fēng)流韻事。

她守了一個月,把自己開燒烤攤的消息告訴了朋友們,這算打開了客源。買菜,買酒什么的,一個月下來,她已是輕車路熟。現(xiàn)在,她只要配好燒烤佐料,交給守攤的大姐,她就可以幾天不去燒烤攤,燒烤攤的大姐也會把錢送來的。幾個大姐有點小手腳,暗地里把營業(yè)額留下點,不多,她們認(rèn)為剛好不被阿念發(fā)覺,阿念心知肚明,好在她們?nèi)齻€不太貪心,他們的行為在阿念忍受范圍內(nèi),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家一團和氣,把燒烤攤開得紅紅火火。

去了山上兩年,阿念看人,就像看山上的動物,看山里的牲口。萬丈是頭騷牯子,干起農(nóng)活,不知道累。吃飯,他吃一頓的,夠自己和大寶吃一天。在自己身上翻云覆雨,也是一把好手,讓自己骨頭都發(fā)癢,忍不住大叫。

追了自己三年的阿三,是一條騸牯。阿三追自己,吃了N 多次飯,去了N 多次KTV。衣服買了,玫瑰花送了。情人節(jié)、三八婦女節(jié)、清明節(jié)、五四青年節(jié)、端午節(jié)、中秋節(jié)、國慶節(jié)等等,所有的節(jié)日他都會送禮物,發(fā)紅包。兩個人談戀愛該有的他們都有了,連阿念的褲衩阿三都洗了,阿念總覺得缺點什么。缺什么,阿念看了牛之后,才明白,阿三外表就像一頭公牛,但關(guān)鍵時候,缺的是一股男子漢氣概,他是一頭騸牛。回到市里,阿念覺得阿三親切起來,不是戀人之間的那種感覺,是一種閨蜜的感覺,打發(fā)無聊時光,阿三再恰當(dāng)不過。

旅游公司的張總,邀請阿念重出江湖,繼續(xù)做導(dǎo)游。阿念說:“張大哥,我身體有點狀況,等身體好了,我一定第一時間來你那里報道。”

在阿念的分類中,張總是狐貍和兔子的集合體,狡猾,好色!阿念周旋在他周圍,始終沒有和他上床,所以,張總還在繼續(xù)挑逗她,阿念明白,一旦和他的關(guān)系不清不楚,自己就會聲名狼藉,會變成張總睡過的眾多女人之一,那,這個江湖就沒有啥意思了。

阿念肚子痛,不知道為什么,在醫(yī)院住了三天,還是沒有保住孩子,流產(chǎn)了。

蘇梅是阿念貼心的好朋友,阿念叫她梅姐。蘇梅來看他的時候,是打了腹稿的,準(zhǔn)備好好安慰一下阿念。

沒想到,阿念說:“沒有事,我還年輕,身體養(yǎng)好了再生,本來就是一個野種,生下來他也沒有爹,怪可憐,他可能不忍讓我傷心,早早地到天堂玩去了。”蘇梅也就沒有說什么,只是告訴阿念,不要洗冷水,不要感冒,就像坐月子一樣,休息好,以后才不麻煩。

等蘇梅走后,阿念的淚水才奔流而下。

除了蘇梅,只有燒烤攤的一個大姐來照看阿念。阿念封鎖了消息。

騷牯子萬丈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流產(chǎn)。

騸牯阿三不知道阿念懷孕。

狐貍張總,流氓兔張總,不知道阿念懷孕,更不知道阿念流產(chǎn)。

爸爸失蹤了。

姐夫打來電話時,旭菲在麻將桌子上正輸?shù)靡凰俊K刑K梅給自己換換手氣,到外邊接電話。姐夫告訴旭菲:“爸爸失蹤已經(jīng)三天了。”旭菲說:“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你們?nèi)フ衣铩!苯惴蛘f:“我們都在找。”旭菲說:“知道了。”掛了電話。

現(xiàn)在帶團,向別人介紹自己的時候,她說:“我叫旭菲。”好像過去的秀秀、阿念就不是自己一樣。

旭菲辦事向來干凈利落,給公司請假,告訴燒烤攤的大姐。不到半個小時,都辦得妥妥的。等她再走進麻將室,蘇梅給她贏了不少,她全部給了蘇梅,說:“你打,沒有本錢,我給你。”蘇梅說:“手氣好,還贏,不用。”旭菲回到住處,她必須馬上去找爸爸。

旭菲給姐姐打電話,給弟弟打電話,都是“爸爸怎么不見了?”開頭,接著問:“都到哪些地方找過?”最后問:“怎么不報警?”通過電話,旭菲知道事情的大概。爸爸養(yǎng)的牛,都是早上趕上山,也不跟著去,讓牛在山里野放,傍晚,牛會回來。上前天,有一頭牛沒有回來,前天爸爸去找牛。走的時候,把手機丟在家里。晚上他沒有回來,姐夫和弟弟打著電筒去山里找了半夜,沒有找到。昨天請了村子里的三個人,分幾路,四面八方地找,還是沒有消息。今天又請六個人,還在繼續(xù)尋找,依然沒有半點消息。

村子里有人看見,爸爸騎著摩托往縣城方向去了。去縣城找,也沒有找到。

旭菲開著車,沒有回家,直接去了縣城。

旭菲先報了案,托了熟人馬上查各個路口的監(jiān)控錄像,不到五分鐘,就查到,爸爸騎著摩托來了縣城,到過農(nóng)貿(mào)市場,兩個小時后從縣城東出城,出城時間是下午五點。

縣城東的監(jiān)控錄像顯示,爸爸出去的地方只有一條路,通往羊坪。旭菲馬上開車就往羊坪趕,出城一公里,由于塌方,路不通。旭菲問了附近的村民,得知這里塌方大,已經(jīng)四天沒有通車了,就是在爸爸出城的前一天就不通了。她問:“摩托可以繞開塌方路段進去嗎?”那個人說:“沒有其他的路,只有插上翅膀飛過去。”

路不通,監(jiān)控錄像也沒有爸爸回去的影子,爸爸就這樣人間蒸發(fā)。

旭菲的朋友多,她把爸爸的照片發(fā)給了羊坪的朋友,叫他們轉(zhuǎn)發(fā)。旭菲想,這么多人,總會有人看見吧!

旭菲趕往家里,她要去看看媽媽,媽媽不能倒下,媽媽再有個三長兩短,事情就比較麻煩。

到家了,媽媽看見她回來,冷冷地看著她,不說一句話。等旭菲煮了一碗面條遞給她,媽媽才說:“我兩天沒有吃飯了。”

媽媽吃了一口面條,說:“我去請張半仙看了,他說,人在東方,三天找不著,就沒有命了,我送的酒他收下了,錢,他不要,他為什么不要錢啊?你爹給是出事了?”說完,淚流滿面,淚水流在面條上也不知道。

旭菲說:“我報案了,現(xiàn)在派出所都在找爸爸,你放心,一定能把他找回家的。”媽媽說:“公安出動了,我家面子大啊,他們會把你爹找回來的。”說完,三下五除二就把面條吃完了。

村子里的董二哥來家里,以前董二哥的弟弟請媒人來說旭菲,董二哥每次見了都妹子妹子地叫得親切。

這次來,仿佛沒有看見旭菲一樣,問母親:“你家找人,給還要人,我倒是閑著,可以幫忙去找。”母親說:“你幫忙去找,太好了,”旭菲倒了開水,遞給董二哥,董二哥接過去,沒有喝,把開水杯放在另外一個凳子上。

董二哥左看看右看看,說:“幫你家找人,別人開多少一天?”媽媽愣了愣說:“別人都沒有要錢。”旭菲一下子火了,說:“我家報了案,公安局在幫忙找,不請無用的人了。”董二哥驚恐地看著旭菲,在他的印象里,旭菲是一個說話細(xì)聲細(xì)氣的小姑娘,沒有想到一下子變成一個潑婦。他掏出一支煙點上,慢慢地朝大門走去,等他出了大門,旭菲還是禮節(jié)性地說:“董二哥慢走。”旭菲清楚地聽到董二哥罵道:“騷貨!”旭菲靠在門框上,想都沒想,也罵了一句:“雜種!”想等董二哥轉(zhuǎn)身,董二哥卻快快地溜了。

派出所打來電話,他們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叫旭菲去看看。旭菲像被無形的繩子勒住了,越來越重的窒息感,讓旭菲有點站不穩(wěn)。但是她挺住了,告訴媽媽,要去縣城看看,開著車離開了村子。

看了尸體,不是爸爸的!

旭菲卻一點也不高興,爸爸在哪兒?這是神也無法告訴旭菲的。

就是她,叫妮!

不是你說的秀秀,也不是阿念,更不會是旭菲。

面前的小伙子,看著我給他的照片,慢慢地說道:“她是讓人害怕的女人。”我充滿了疑問:“說說看。”

小伙子喝著酒,還是不緊不慢地說:“她喝酒,是海量!我們一幫開旅游車的師傅,晚上吃燒烤,導(dǎo)游來了好幾個,妮也來了,我們喝大的時候,就逼著幾個導(dǎo)游也喝。

綽號阿凡提的師傅醉得不成樣子了,斜著眼睛看著妮說:“我只跟有蛋蛋的喝,你有嗎?沒有,還沒有級別和我喝酒。”

阿凡提惹到妮了,妮說:“少廢話,干一碗,敢干不?”妮說完,用裝菜的大碗倒了兩碗酒。也斜著眼睛看阿凡提,我們起哄,“阿凡提,不敢喝,你不是男人!”阿凡提問:“我不喝,認(rèn)輸,要怎么罰?”妮說:“從我胯下鉆過去!”

一桌子人一下子靜下來。

阿凡提瞪著大家,大家像沒有看見他一樣。阿凡提端著碗,沒有立馬喝,他看著妮。妮端起碗,咕嘟咕嘟,不換氣,把一碗酒干了個底朝天。

阿凡提開始喝,喝一大口,喘一口氣,又喝一大口,喝到第三口,沒有吞下去,前面喝下去的都噴吐出來,一桌子都是他的嘔吐物,大家正要罵,阿凡提軟軟地梭到桌子底下,幾個人,背上阿凡提,朝衛(wèi)生所跑,妮沒事一樣,唱著歌,回酒店睡覺去了。

這之后,師傅們喝酒,再也不敢和妮拼酒量了。

我問:“聽說過妮吸毒嗎?”

小伙子說:“妮從來不沾那些東西。”

我又問:“有沒有聽說她賣過海洛因?”

小伙子說:“別看她男人一樣,其實膽子小,她有底線,絕對不會去碰那些買賣。”

我在緝毒過程中,逮到一個毒販,恰好在妮的車上,妮也被帶回派出所做筆錄。

要徹查這個案子,我到處尋找證據(jù),小伙子講的,就是我做筆錄時記下的。

阿三是必須問的。阿三見我是警察,有點緊張,我說我打聽妮的事,他才稍微平靜了一些。阿三說:“她!遲早要犯事的。”

阿三見我記錄,喋喋不休地說開了:“他媽的!她不把我當(dāng)人看,就是那次大賭,我先說打一百塊一炮,她偏要玩什么三六九,我身上只有兩萬多塊,兩個小時不到,輸?shù)梅治牟皇!K疫^來兩萬,到吃晚飯時又輸完了。吃過晚飯,我打算休息,她說輸了要扳本,叫我去取錢,我用四張卡,取了六萬,又上桌了,到凌晨四點,我只有一百塊錢了,他們才說留點早點錢,休戰(zhàn)。我輸了八萬,還欠她兩萬,一共輸了十萬。”

阿三喝了口水,繼續(xù)說:“后來我才知道,她和別人打聯(lián)手,專門來吃我的。我知道后,才決定不和她好的。知道真相,我下不了狠心,沒有去和她鬧,她還以為我是傻瓜。隨時覺得自己是大姐大,自我感覺良好,她這種人,總有一天,不是被別人打死,就是去蹲監(jiān)獄。”

阿三像找到知己,我離開的時候,還在不停地說,送出好遠(yuǎn)了,還主動要我的電話,說:“我可以提供她的情況。”我看阿三是希望我馬上把妮關(guān)起來,關(guān)押時間越長越好。

我再次見到妮時,她一臉疲憊,說:“乘客臉上沒有寫著毒販兩個字,我怎么知道他是毒販,我什么事也沒有做。”

我說:“不要慌,我們要按正常程序走一遍。”

她說:“手機你們收了,你快幫我問問,我爸爸找到?jīng)]有?再找不到,我媽媽會瘋掉的。派出所,當(dāng)然不是你們派出所,是我報案的派出所,工作怎么做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要給我一個答復(fù),什么消息也沒有。真是的!”

一談案子,她還是那句話:“乘客臉上沒有寫著毒販兩個字,我怎么知道他是毒販,我什么事也沒有做。”我知道耗下去,什么結(jié)果也沒有,匆匆離開了。

萬丈領(lǐng)著大寶來到市里的時候,妮也從派出所回來了。萬丈悄悄對妮說說,大寶有點怪怪的。

萬丈說:“大寶一個人去山里找松茸,下午沒有回來,去找,在半山上找到。大寶對他們講,他遇到找菌子的長生,他們兩個燒火,一起燒洋芋吃,后來來了放羊的阿薩,說煨茶吃,三個人吃燒洋芋,吃阿薩煨的茶,吃完,他們走了,說好明天還一起找菌子。”

萬丈講這些的時候,妮還覺得,他又在吹牛了,妮知道長生和阿薩都是七八歲時,被泥石流沖走,沒有找到的孩子,村子里叫他們兇死鬼。妮說:“莫日白!(別說謊)”萬丈說:“大寶講得有鼻子有眼睛,我不得不信。事情的真假倒是其次,關(guān)鍵是大寶從那以后,有點不正常了,前天晚上,他唱了半夜的歌,說沒有瞌睡,昨天一句話不講,精神恍惚,今天來的路上,說長生打到斑鳩了,叫他去燒斑鳩吃。”妮覺得事態(tài)嚴(yán)重,吃過午飯,就拉上大寶和萬丈去了醫(yī)院。

抽了血,驗了尿,打了CT,折騰了半天,醫(yī)院告訴他們,大寶什么病也沒有,建議到外地的精神病院看看。

出了醫(yī)院,坐上車后,妮,曾經(jīng)叫秀秀,又叫阿念,還叫過旭菲的她,關(guān)上車門,開始嚎啕大哭。萬丈把她抱在后排座,讓她躺著,萬丈還是喜歡叫她秀秀,此刻秀秀就是一個大孩子。大寶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呆呆地看著。萬丈開車,他不知道開到哪里,是回村子,是回秀秀的住處,還是去外地的精神病院。

秀秀,秀秀地叫了幾聲,秀秀沒有回答,萬丈停了車,趕忙下去摸摸秀秀的脈搏,萬丈擔(dān)心秀秀死掉,幸好秀秀只是睡著了。

想不出去哪里,萬丈把車開出城,停在一塊荒地上。雨越下越大,從遠(yuǎn)處看,車子漸漸模糊,好像要把車子和車?yán)锏娜巳芑粢粯印?/p>

四水

四水,在麗江三義機場工作。

麗江三義機場跑道底下,原先有四水家的稻田,那是過去,現(xiàn)在沒有稻田,只有跑道,跑道上的飛機,一架降落了,一會兒另一架就飛起來。

四水看著稻田變成機場,就像夢一樣快。喜不喜歡,愿不愿意,都沒有意義,稻田變成機場,農(nóng)村少婦四水變成機場工作人員。

四水是麗江三義機場的職工,四水的工作是做機場保潔。

四水對別人說起工作的時候,是這樣說的:“值班就是拖拖地,擦擦椅子,收拾一下機艙里的座位,乘客留下的垃圾。太陽曬不著,雨也淋不著。不出汗,工資就到手了。”

后來四水在女兒的作文里看到:在家里掃地,掃得再干凈,天天掃,還要被爸爸罵。在學(xué)校里,我把地掃得干干凈凈,老師表揚了我,我十分高興!媽媽在飛機上掃地,那是高、大、上的工作,工資還高!我長大了也要到飛機上掃地。

看著女兒的作文,四水哈哈大笑,頓時覺得,自己的工作特別安逸!

四水在機場工作,卻從來沒有坐過飛機。女兒坐過了,同事金花坐過了,他們都坐了,自己沒有坐過飛機,就覺得少了點什么。四水特別暈車,四水還是想明年一定要坐一次飛機,她心里想,卻不會對任何人說。

臘月,麗江已經(jīng)冷了,要穿羽絨服,圍上圍巾,才能出門上班。早上,四水天不亮就來上班了。離機場不遠(yuǎn),四水都是走著上班,走著走著身上就暖和了。

在機場前的廣場上,四水經(jīng)過一個路口,四水只顧低頭走路,聽到汽車鳴喇叭,慌張地退讓。車,急剎車,四水好像要飛起來讓車子過去,沒有飛起來,撞在車上,甩翻在地。

她站起來的瞬間,師傅也站在她身邊,伸手拉住了她,問:“傷著哪里了?”四水拍拍身上的灰,說:“我又不是醫(yī)生,我怎么知道傷到哪里。”師傅問:“看看,給有傷?”圍著四水轉(zhuǎn)了一圈,說:“動動手,踢踢腳,彎彎腰。”四水在她的指揮下,做著各種動作。師傅問:“身上痛嗎?”這一問,四水才覺得胳膊有點痛,師傅叫她擼起袖子,手臂上,有一塊有點青。四水要揉揉,師傅說不能揉,要到醫(yī)務(wù)室看看。四水甩甩手,好像無大礙。就說:“看看病就耽擱了,我今天值班,耽誤了要扣工資,現(xiàn)在請假,找不著人頂班。不行!我回去噴點云南白藥氣霧劑就行了。”師傅趕快留了她的電話,說:“痛就請假,上醫(yī)院,我負(fù)責(zé)。”四水說:“真倒霉,趕快走吧。”說著打著小跑上班去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手臂有點痛,去村子里的醫(yī)務(wù)室,張醫(yī)生給她檢查了一下,說肌肉有點扭傷,噴了點云南白藥氣霧劑。四水心里說,和自己的看法差不多,這個醫(yī)生水平不怎么樣。張醫(yī)生沒有收四水的錢,四水覺得,這個張醫(yī)生也是一個好人。

下午到家的時候,把這個事對男人講了,男人說:“怎么不告訴我,我去,有他好看的。”四水逗男人:“怎么收拾他?”男人說:“先揍他狗日的一頓再說。”四水說:“有監(jiān)控,你無事找事,派出所的人,不是吃素的。”男人說:“也要他賠醫(yī)藥費。”四水說:“我又不是豆渣做的,碰一下,就散了。老娘結(jié)實得很,”男人說:“這個憨婆娘!”

電話來了,是早上那個撞了自己的師傅打來的。四水不想接,男人知道是那個師傅,催促四水:“接,看看這個雜種怎么說。”

四水接電話時,男人喝了一大口酒。

四水說:“才下班,沒有吃飯。”

“問題不大,張醫(yī)生給檢查了一下,說肌肉有點扭傷。”

男人大聲地說:“說嚴(yán)重了,手動不了,要上大醫(yī)院看。”他的話,對方應(yīng)該聽到了。

四水好像沒有聽到男人說的話一樣。

“要來家里坐坐,看看我,不必客氣。”

男人說:“來,讓他來,老子關(guān)門打狗。”

四水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哦!已經(jīng)到村口了,好!來家里喝茶嘛!就問四水家,我在家的。”

四水泡好一壺茶后,瞪著男人說,等會兒客人來了不要亂來,好好說話。

在家男人聽四水的,四水知道,男人不會亂來。

五分鐘不到,那個師傅帶著一個人來了,大包小包提著許多東西。先是給四水道歉,說:“好人,好人!”連說幾遍,差不多要給四水鞠躬了。

四水給他們上了碗筷,倒了酒。那個師傅說:“我徒弟開車。我陪大哥喝兩杯。”說著,謙卑地站起來給男人敬酒。男人不冷不熱地應(yīng)和那個師傅。氣氛尷尬,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四水去廚房加菜,弄一陣,炒了一個豬肝,還炸了一個乳扇。菜端出來的時候,男人和那個師傅已經(jīng)說得眉飛色舞了,原來那個男人是個廚師,男人是村子里紅白喜事的鄉(xiāng)村主廚。

晚一點的時候,那個師傅說:“你家的梨子醋味道好,可以直接喝。”

男人說:“下次來,我給你吃羊生,就是羊肉生吃,讓你一吃忘不了。”

兩個男人留了電話,男人把那兩個人送出好遠(yuǎn),那個師傅,已是踉踉蹌蹌。

四水看客人走了,也沒有收拾碗筷,她實在累了。洗洗,早早地睡了,明天她依然上班。

第二天上班,經(jīng)過小譚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四水看見了一袋垃圾。塑料口袋是四水熟悉的,傾斜的塑料口袋,可以看見里面的干海棠果。

小譚是管四水的主任。

這是四水送小譚的,家里有幾棵海棠樹,那次一班女同事去家里吃飯,小譚說要一袋干的海棠果,四水記住了,自己摘,仔細(xì)晾曬,曬干了裝了一大袋,親自送到小譚辦公室。

看到自己送的東西,當(dāng)垃圾丟掉,四水心里燒起一堆火!

是你要的,不是我硬送給你的,還當(dāng)垃圾丟掉,氣死我了!

提上干海棠果,推開門去質(zhì)問小譚?讓飛揚跋扈的小譚低頭給自己道歉?把海棠果倒在小譚的桌子上,然后什么話也不說,扭頭走出門?四水差不多要這么做了,想想又算了。

今天航班還是和昨天一樣多。一定又是午夜才能回家。

上海航班過來了,空姐思羽把四水叫姐姐,見面不多,卻三天兩頭打電話,大小事也喜歡和四水說。今天下飛機,送給四水三盒上海帶過來的點心。

放好點心,又要加班,北京過來的航班晚點,下班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一點了。四水想,回去洗個澡,再睡,可能又要失眠了。

還沒有走出五十米,電話來了,“明天,你們組的王芳請假,你加一下班。”是小譚的命令,冷冷的,沒有一絲可以商量的余地。四水想說一下,自己不想加班,那邊已經(jīng)掛了。

四水給男人打了一個電話:“加班,不回來了。”也是不等男人說話,就掛了電話,這是學(xué)小譚的。掛了電話朝職工宿舍走去。

大家睡不著,幾個人關(guān)了燈吹牛。

金花說:“小譚被男人耍了,就是請我們?nèi)コ璧耐獾乩习濉!?/p>

四水問:“兩個人不是同居一年多,說好馬上結(jié)婚的嗎?”

“哪里,那個男人只是玩玩,現(xiàn)在家里的老婆找來,那個男人被抓回去了。”

四水說:“可憐的小譚。”

金花說:“我看見,她哭過,眼睛腫得桃子一樣。”

四水現(xiàn)在知道,小譚和自己要的海棠果是送給那個外地老板的,現(xiàn)在老板把小譚丟掉,小譚把海棠果丟掉,理所當(dāng)然。

不知不覺,四水心里燒著的火,熄滅了。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又到吃殺豬飯的季節(jié)。

今年殺豬,仍然像往年請朋友們到家里玩玩。離殺豬還有一個星期,四水就在謀劃殺豬飯。

自己娘家的人一大桌,男人這邊本家一大桌,村子里兩大桌,單位同事一大桌,四水要準(zhǔn)備六桌飯。

菜至少十大碗。納西辣子煮肝、粉蒸、酸扣、紅燒肉、雜鍋菜必不可少。這兩年學(xué)著外地人做的水煮肉片、白切雞、小龍蝦也必須上,自己做的雞豆涼粉也一定準(zhǔn)備,自己家做的石磨豆腐人人喜歡,也要做好。

麻將桌子要多準(zhǔn)備幾張,現(xiàn)在誰還在意吃什么,就是找個地方打麻將而已。

請的人,自己機場的姐妹,領(lǐng)導(dǎo)小譚他們一定會來。思羽一般不會到,她喜歡吃紅燒肉,每年都給她留著,下飛機后自己熱著吃。

王芳。請不請呢?去年來四水家吃飯,玩麻將,輸?shù)脩K。后來她地對同事說,世界上最貴的飯是四水家的殺豬飯,又貴又難吃。當(dāng)時四水聽了,很不舒服,我請你吃飯,背后還這樣罵人,什么東西?今年請不請她,四水現(xiàn)在也沒決定。

黃昏,一班姐妹休息一下,大家坐著閑聊。今夜又會忙到午夜。

玉生妹妹講著她娘家村里的一件事:“殺豬的時候,也像這里一樣吃殺豬飯,有一家人請客,男人在單位是個局長,媳婦開農(nóng)家院,在村子里,是有權(quán)有勢的大戶人家,來的人多,小車停滿了他家周圍的村道。一個院子熱鬧得像辦喜事一樣。燒肉的火煙像過去的炊煙一樣高高飄起來。”

“真熱鬧!”

“要殺幾頭豬,才夠那么多人燒烤?”

“三頭差不多。”

玉生妹妹說:“我娘家人說七頭。殺七頭豬,厲害吧?”

“啊吧吧!”

我們這里“啊吧吧!”就是特別厲害的意思。

玉生妹妹說:“厲害個屁,他家出事了。”

一個個,伸長脖子,聽玉生妹妹說:“第二天,他男人的一個手下,沒有來上班,打電話關(guān)機,家屬報警,結(jié)果尸體在局長家樓上的一間空房子里找到。”

“那個人和局長媳婦有一腿?”

“謀殺?”

“是栽贓陷害局長。”

玉生妹妹說:“都不是,是那個人酒吃醉了,迷迷糊糊爬到局長家樓上空房間睡著,沒有人照看,死了。”

“后來怎么樣?”

玉生妹妹說:“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果,所以有人說,吃飯有風(fēng)險,請客須謹(jǐn)慎!”

大家七嘴八舌中,上班時間到了。

快下班的時候,思羽跑來找四水,這一次特別地?fù)肀Я怂乃拥馗嬖V四水:“我有男朋友了。”

四水平靜地問:“外地老板?”

思羽說:“法國人!”

四水說:“妹妹,小譚和外地老板睡了一年多,前幾天那個男人跑了。你的這個法國人,靠譜嗎?小心點。”

思羽的笑一下僵住了。四水說:“吃殺豬飯,我還給你留紅燒肉。”思羽連謝謝都沒有說,看著天空,一臉茫然,四水知道,自己在思羽心中放下了一個寒冬!

準(zhǔn)備殺豬的前兩天,男人說起:“昨天去我大老表家吃殺豬飯,派出所的民警進來,把打麻將的四桌人全部抓進去,麻將桌沒收,大老表家開麻將堂子,罰款,大老表可能還要被關(guān)起來。”

四水說:“你怎么沒有被抓進去呢?”

男人說:“我沒有爭著位子,不然也進去了。”

四水丟下正在洗的蒸籠,坐到客廳看電視去了。

這個殺豬客請不請呢?

四水好像在霧中,找不到走出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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