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水金沙

◆李志宏

麗水金沙

圣水環繞的柜子

置于雪山諸神的庇護之中

納西話咒語的銅鎖

是蕁麻和獵鷹領地最初的密碼

透過牧放大雁的云朵

一道天光剝開柏枝祈禱的桑煙

行走在時間麻布的羽翼上

文字豐滿以前

東巴用手鈴和牛尾開花的聲音

在蛇蛻茫然的寒夜里輕叩門扉

以火安撫靈魂的男人

等待情歌的山谷

流水和鳥鳴將夢囈的芬芳

開到星宿遙遠的天邊時

借助白酒的寂寥

用唱詞與唱詞含露的那兩根弦

撮合信誓旦旦的誓言

盡早與人間的頭遍雞鳴一刀兩斷

白鹿耕耘的土地和神話

在一場彌天大雪里顯露了生機

重新估量了一番

理想王國到現實的距離后

迷離的目光還是從劇情的骨朵上

綻放了今生最美的笑靨

女兒們棲在酥油枝上的手

用柔風快活的言辭模擬

心頭日漸旺盛的火把

在腰肢水柳的引領下

一陣雁鳴漸漸抵達

蜂纏蝶戀的花谷

言說世故的舞蹈

用腳踝以上的潺潺水聲

繼續解放女人的心性

一束從陶罐上撤離下來的火焰

成就了一夜的情話后

隱于摩崖牛血和糯米

喜憂參半的畫里

好大一個谷

巖石退回混沌

苔蘚詛咒的陽光

一如既往地年輕

深陷野史的奇聞

用一只老虎走路的聲音立撰

青石板上梅花狀的足印

像是月色里冷寂的傳說

在文字里生根

陰森和恐懼生殖的峽谷

用石筍年代不詳的乳頭喂養水滴

手持弓箭和長刀的人

褪去猙獰面孔

在一面牛心和馬肝的崖上

談論牧人的愛情

遠古的歌謠與光陰和解

借用一枚樹葉的春風

放縱女人藏在唇邊的那句唱詞

蝙蝠叢生的石窟

除了打坐的經書

倒影在石壁上的真身

將一個峽谷的幾種說法

用手心向上的五指

示意給眾生的響動外

再尋不著無關修禪的回響

祭

一株構樹

對著象牙的白

奉上了崇尚經卷的全部熱情

被紙漿喂飽的文字

逃離竹簽的束縛后羽翼漸豐

在墨外套的眷顧下顯露神形

借用實物的翅膀

向著水草豐茂的下游遷徙

在非此即彼的假寢中

祭司們用無所不能的咒語

將滾滾紅塵里敗下陣來的凡夫俗子

置于炭火對岸望聞問切

而后，從象形文中擇出

驅邪除痹治疾療傷的秘笈

配合比蝙蝠輕快的腳步

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指點迷津

匠人街

一尊將錯就錯的馬踏飛燕青銅的傳說

在縱貫南北的弄堂里

與五花石上光陰的銅綠抱拳致敬

幌子上巖燕的呢喃

從口碑上拓下文字

用悠長巷子里踉踉蹌蹌的腳步聲

稱頌一壺陳釀的酒

和豐收的糧食被酒曲點化為

盛在銀包金的碗里

種子山遙水遠的神話

而后，用無名指輕輕一蘸

彈向天彈向地彈給恩人后

就顯露了匠人悲天憫地的心腸

被祖傳的絲線勒成面紅耳赤的吆喝聲

在匠心獨運的活計面前無地自容

匠人街，那些靠絕活混跡天涯

憑獨門絕技說話

用雙手開花

以人品立足的人

被奉為師傅后家喻戶曉

織錦

四季輪回里看出端倪的人

用一雙紅椿梭子的手

和祖母寄語手藝的愿望

借用羊毛的春光將季節的缺陷

紡成百褶裙蕩漾春心的

那一抹落單的陽光

而后，用雪雉高貴的外表

與火種技藝的咒語

在裙擺的鈴鐺處點綴

寓言塵世風雅的蝴蝶

成人禮上把腰肢束成

春風拐彎模樣的儀式

把花樣年華的生辰八字

和添加到錦上的那一朵雪蓮

吟誦了百遍以后

放縱圍著篝火起舞的族人

多如星辰的一問一答

春夢里橫吹笛子的王子

用一條五彩腰帶勒緊狂野

將情歌掐頭去尾后

扔進了木楞房相思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