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殺手》遇冷，技術流會是電影的未來嗎?

棗泥

李安作為華人中寥寥幾個闖出圈的世界性導演，其重要地位不言自明。每一部新作出來，都是萬眾矚目的態勢。而自從《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開始，李安開啟了探索新技術與電影相結合的旅程。

這趟創新之旅的起點是高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以其新奇的海上冒險內容，搭配超凡的3D視覺效果，在全世界都刮起一股《少年派》旋風。影片上映的時間是2012年，三年拍攝時間，倒推一下的話，立項的時間最晚是2009年。要知道，人們第一次在電影院感受到3D技術帶來的視覺效果之震撼的《阿凡達》，上映時間是2009年12月16日。也就是說，在好萊塢這個全世界電影的夢工廠，李安是最早吃螃蟹的一批人。

他不僅吃得早，而且吃得好，《少年派》上映期間，屢屢被媒體、影評人和觀影者拿來與《阿凡達》做比較，甚至被稱做是3D技術的一次偉大勝利。

經過這一次偉大勝利，電影人仿佛看到了電影的新未來，無論需不需要，各路電影第一時間都會選擇3D版，進電影院拿眼鏡成了觀影者自然而然的行為。作為領頭羊的卡梅隆和李安則默默進入新的創作沉淀期，另一邊，憑借2008年孤注一擲的《鋼鐵俠I》開始嶄露頭角的漫威，乘著新技術的東風有如神助，攜著一整個漫威宇宙，在全世界掀起新的血雨腥風。技術，儼然已經成為影響電影產業發展的主要因素。

故事依然是“主角”

隨后的幾年間，李安已經不再滿足于現有的3D技術，他似乎找到了電影世界的“新樂園”。在世界邁入4G時代之后，高清成了下一個風口。李安找到的新玩具便是120幀4K高清拍攝技術。

他隨后的新電影改編自小說《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人們在電影院里24幀的播放版本中，看到了仿佛懟在面前的演員。皮膚上的毛孔、皺紋、汗毛、汗漬，就好像你在夜晚時分捧著枕邊人的臉仔細端詳，仿佛蓋在世界上的面紗被一下揭開，又仿佛視力下降眼睛近視的你終于等來了眼鏡的發明。突然清晰的世界帶來了莫名的不安，喜愛膠片顆粒感這種傳統電影質感的人，接受不了這種過于突兀的改變。無比清晰的電影銀幕，那一場你好像與它同在的絢爛煙火場面，甚至可能會引發心臟病人的突然病發。《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在中國收獲了1.35億的票房，票房表現雖然平淡，新技術還是為他帶來了一波良好的口碑。那個時候，是2016年。那個時候，即便是最先進的電影院，也只能支持24幀的播放，也就是說，120幀4K+3D的最新拍攝技術，其效果并沒能得到實現百分百呈現，這也為李安不盡如人意的票房，找到了一個可以解釋的出口。

三年又三年，李安另一部120幀4K清晰度的3D影片《雙子殺手》10月18日在國內上映。這一次，在新技術發展道路上一路狂飆的中國大陸成為了這部電影的主攻市場。原因是院線升級成能夠放映最高120幀版本的大屏幕成本太高，鑒于前作《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平淡的票房表現，北美院線不愿做這種高風險投入。而中國大陸則不然，人們對新技術的好奇心，使得適應120幀版本的Cinity放映系統和杜比視界在過去幾年間四處開花，當然，票價也很“美麗”，北京最便宜的票價是人民幣215塊。

這一次，李安拋棄了過于文藝的故事，選擇了動作片。但是依然和前作《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一樣，收獲了高口碑和低票房，更讓他沮喪的一點，可能是這次的高口碑僅限于和他同樣對技術狂熱的群體。

這部片子的故事之陳舊，如果沒有新技術來撐場，用白媒體影評人的話來講，就是“90年代香港泛濫的片兒湯動作電影”，刻薄一點說，約等于“爛片”的概念。由此，新技術到底能否帶來院線改革，以及技術與內容到底誰為王的傳統話題，又成為人們討論的焦點。

從市場來看，很明顯，院線對技術升級沒有很大的熱情。升級一塊支持120幀+4K+3D的影院系統，成本是500萬人民幣。然而這種高規格的影片幾年難見一部，這種投入產出比是否值得，學過小學數學的人都可以算得出來。

同樣，片方的熱情也不高。根據李安目前的嘗試結果來看，除了特定的類型片，適用于這種技術的影片類型極其有限。能夠讓新技術的優勢得到完全發揮的鏡頭，是懟臉大特寫。在《雙子殺手》中，我們在開場就看到了威爾·史密斯臉上一條一條能數得出來的皺紋，和他粗糙手上干燥的指皮。但是作為一部電影來講，通篇使用這種單調的鏡頭，是非常影響觀影體驗的。那么作為內容創作方，導演、編劇、攝像乃至演員，都需要拋開過去幾十年積累的經驗，從頭探索，這個過程是非常痛苦的，而且最終能否成功，亦是未知之數。

所以，從商業角度來看，類似方向的探索對片方而言只能是偶爾為之的嘗試，并不能當作日后主攻的方向。從過往無數成功、失敗的例子來看，影視作品依然是講故事第一。只有當技術與故事正確地匹配在一起，才能起到錦上添花的效果。單獨的技術升級，并不能給影片的口碑額外添彩。

多維才是未來

現在，就剩下最后一個問題，李安這種高規格拍攝技術，是否能成為電影未來的標桿技術和拍攝剛需？就目前的觀察而言，行業應當謹慎樂觀。

我們知道，3D電影、高清技術是建立在通信網絡更迭的基礎之上。在3G時代，人們對高清的需求最多只到720P，光盤的最高規格也不過是藍光的1080P。4K大規模進入人們視野，就是因為ziG的到來。但與此同時，電影人除了李安走高規格攝影技術道路之外，還有一批人在默默發展電腦后期特效，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虛擬4引擎的出現，正在一點點消除影視、動畫和游戲三者之間的壁壘。虛擬4引擎做出來的游戲預告，其視覺效果并不亞于一部真正的3D動畫電影，人物動作之流暢、場景細節表達之豐富與真實，令人贊嘆。

當下，我們即將迎來5G時代。5G時代中，人們對視覺影像娛樂的需求，不僅僅只滿足于二維。這里的二維不是指角色的維度，而是呈現方式的維度。VR虛擬、全息投影技術，是未來視覺影像娛樂發展的新方向，等到真正進入5G時代，這些三維載體的爆發指日可待。而這種三維視覺技術引領的變革，才是真正具有顛覆意義的。

高清畫面，雖然在拍攝技術上來說，是極具挑戰性的工作，能為李安這種不滿足于現狀、勇于積極探索的導演帶來極大的滿足感。但是從現實的世界潮流發展趨勢來看，年輕人，也就是未來的觀影人群，更感興趣的是真正能夠實現沉浸式多維度、多層次與虛擬角色互動的娛樂模式。“李安們”的嘗試，或許只能是基于個人興趣的自嗨，而無法代表電影未來的技術發展方向。

我們不能否認“李安們”的探索是具有一定意義的，畢竟愿意走出自己舒適區，主動擁抱不舒適感的人，都值得人們敬佩。但我們希望，“李安們”在走出技術舒適區的同時，也能走出年齡和經驗所帶來的舒適區，畢竟年輕人才是未來，年輕人的喜好才代表了未來的潮流，希望有更多的出色導演不僅僅樂于當一個探索者，也可以去當一個“老夫聊發少年狂”式的弄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