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戲人生——評電影《霸王別姬》

黃鈺湉

人之相與，俯仰一世。許多愛，許多恨，許多壯志難酬，許多求之而不可得。如同戲劇，絢爛地開場，精彩地轉折，強烈地沖突。劇終，幕布落下，一切歸于混沌和沉寂。

電影開篇之時，關師傅說了一句：“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許是指戲曲的難度。電影結束后，方醒悟，這兩部戲如同劇中男男女女命運的鏡子，貫穿始終。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許是指人生的困頓與苦難之源——理想與現實之塹。

林沖夜奔，是遭遇奸邪，是世道混亂，將一位心懷報國高志的英雄逼上梁山，淪為草寇。

關師傅，一位熱愛京劇、傳承京戲的英雄。強勢一生，老年時管不了一個棄演、一個抽大煙的兩個曾經讓他驕傲的徒弟，也無法阻止京劇一步步走向衰落。在人生的最后時刻，他口中唱著《夜奔》，擺著林沖的架勢直挺挺地倒下，如同一根頂梁柱轟然倒塌。

袁四爺，“袁戲霸”。曾經的炙手可熱，榮華富貴，隨著民國的倒臺，一朝土崩瓦解。押赴刑場之前，臺上示眾之時，他身上被綁著，身后插著犯由牌，卻昂著臉，抬腳邁出的是京劇的四方步。步子沒邁出，就被推下了臺。

段小樓，一個有情有義的普通人。既無對京劇的癡迷，也無宏大的志向，只憑一身義氣，保護師弟小豆子，救下受辱的菊仙，反抗跋扈的日本軍官。如此，仍無法護所愛之人周全。時代車輪旋轉，他身邊的人一一離去，只剩他孑然一身。

菊仙，愛上嫖客的風塵女。只因一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為他孤注一擲凈身出戶，為他懷孕又流產，為他放棄富貴甘守清貧，與他經歷那么多起起落落。妓女身份被捅出，只能得到一句“不愛”，最終含恨懸梁。

程蝶衣，身為男子卻愛上一位男子。“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發”，小豆子被煙斗捅嘴，從此在心底認同了“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可戲終是戲，蝶衣不是女兒身，他的感情不能被師兄接受。年過半百之時，段小樓一句玩笑，他突然發現自己一直都錯了。如此，將錯就錯，拔劍自刎，也算是圓了一起唱一輩子戲的幻夢。

那許多人的《夜奔》和《思凡》，構成了一部《霸王別姬》，寫成了無數悲歡離合，唱出了一曲人生百態。以上帝視角觀看，竟發現這些悲劇后的美與生機。理想與現實間的溝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才顯出人性的可貴。

（作者系華中科技大學附中學生）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