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盞茶語里落筆人生

程應來

夜色靜幽，月光透過窗欞，照在陳舊的案幾上。一壺老茶剛剛泡到正好，氤氳的茶香在室內裊裊升騰。左手茶盞，右手詩書，心在此刻格外寧靜，人生在此刻格外沉穩，曠達。

茶壺，可以是紫砂，可以是青花，可是，我更喜歡普通的白瓷。茶葉可以是普洱，也可以是碧螺春，可是，我更喜歡溫和的茉莉花。幾朵泛黃的白茉莉，放進毫不起眼的白瓷茶壺里，蓋上蓋子，壺嘴分明還有著隱約的銹漬。這香韻就被包裹起來，仿佛時光也被典藏一般。

此時，這壺中沏泡的不是茶葉，而是山河歲月。這水中翻滾的也不是茶葉，而是人生舞臺。一切都被濃縮，濃縮的都是精華中的精華。透過白月光，透過白瓷，水溫由滾燙到溫涼，茉莉花由干枯到盛開，茶香由濃郁到清淡，掌聲由熱烈到寥寥無幾，這歲月就日趨安穩，人生也日趨靜好了。

白落梅曾說過：“將一盞茶，喝到無味，將一首歌，聽到無韻，將一本書，讀到無字，將一個人愛到無心。”這將是多么纖塵不染的光陰，這將是多么不可復制的歲月，這將是多么清閑雅致的人生。一縷茶香飄過秦時明月漢時關，無論落足在驛站，還是落足在故鄉，無論落足在天上，還是落足在人間，都將是一場最極致的空白與誘惑，都將是生命中最極致的馨香與芬芳。

無需刻意追求高貴，無需刻意追求茶道，喝的是茶，飲的是歲月，品的是人生。慢斟也好，豪飲也好，欣喜也好，憂傷也好，所有前塵往事都在這茶與水之間靜靜流淌，靜靜芬芳，靜靜氤氳成香。

茶與水是一種邀約，壺中歲月與茶中人生也是一種邀約。這一邀約就是無止盡的相依相融，無止盡的同甘共苦，無止盡的風雨同舟。那晨曦，因一盞茶而變得澄澈明媚;那正午，因一盞茶而變得熱烈跌宕;那黃昏，因一盞茶而變得蒼茫浩渺;那夜晚，因一盞茶而變得安寧祥和。

漢字有著源遠流長的古文化底蘊，“茶”字拆開，便是人在草木間。如此可見，茶語人生之間，該有多么厚重的淵源，該有多么相合相契的境界。茶葉是飄浮的，是綻放的，然后，終究要沉于壺底。這一過程，明明就是人生的過程，明明就是生命的過程。我們成長，我們長大，我們歷經千辛萬苦，歷經千回百轉，終究要歸根，終究要回歸本真，在漫漫人生旅途中，以廉、美、和、敬的茶德，品味靈魂的超然，品味歲月的靜好，品味浮沉的禪道與風骨。

秋事已深，氣候漸漸薄涼，對于一壺熱茶的渴望尤其迫切。于時光的一角，手捧一碗熱茶，不計較人生得失，不計較興衰榮辱，讓功名利祿，世態炎涼，統統一飲而盡。這人生就淡薄了，這歲月就沉靜了，然后，在驀然回首中感悟人生真諦，感悟命運的風順與多舛。

“茶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且以一種安然的情調，且以一種成熟的沉默，且以一種簡單的憂傷，且以一種怡然的欣喜，品茶，品歲月，品人生，品江山壯麗，品河流遼闊，品生命繁華而靜美，品靈魂內斂高潔而豐蘊。 編輯：陌漓? yangsheng_moli@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