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短劇

徐江

詩人，作家，文化批評家。生于1967年，1989年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大學。現(xiàn)居天津。

長劇“磨人”的情形，終歸不會太持久。畢竟除了人為調(diào)控，市場也會發(fā)揮它的杠桿作用。哪個廣告商愿意老為不成功的制作團隊和作品買單呢？一來二去，劇集不精短下來，也不行了

看了幾集古裝劇《鶴唳華亭》，終于沒有耐心再堅持下去。

歲末至年初，按理說，正是大劇登陸熒屏的旺季。這樣的時段，尤其適合古裝劇、歷史劇、諜戰(zhàn)劇、戰(zhàn)爭劇、年代劇等各類“硬派”風格的長劇一展魅力。60集的《鶴唳華亭》，規(guī)模上很符合觀眾的期待。羅晉、李一桐主演，黃志忠、王勁松、張志堅、劉德凱、苗圃、郝蕾……一流的配角陣容，這樣的組合也非常讓人看好。

問題還是細節(jié)上的。開頭的懸念營造過于突兀，節(jié)奏把控不太對，過于著急，有故作神秘之嫌。配樂、音效又強化了這種“故作”印象。服裝倒是鮮艷，但鏡頭下的質(zhì)地過于“便宜”，至少不太符合劇集開篇的宮廷背景。高清播放時代，一邊看著劇集挑剔，一邊替制作者感慨，“真是太不容易了！”

太長的劇確實容易讓觀眾疲憊。即便是創(chuàng)了內(nèi)地劇集制作新高，在長度上并不突出的《長安十二時辰》（48集），中間也有七八集一度讓人想按下“快進”鍵。這當然跟該劇有些“燒腦”過頭的風格有關，但也許，還關乎到觀眾的需求——即便是電視觀眾，他們的節(jié)奏也仍然和我們這個時代所強調(diào)的高效息息相關，誰還有奢侈的時間陪著你東扯西扯。

同樣的問題，也幾乎反映在一年來所有的熱播劇集上：《老酒館》《諜戰(zhàn)深海之驚蟄》《激蕩》《在遠方》……《河山》更不用說了。過去大家愛把結(jié)局乏力的劇集稱為“爛尾劇”，現(xiàn)在呢，“爛尾”的情況似乎有所收斂，“爛中段”的情形卻愈發(fā)普遍，且出問題引發(fā)觀眾熱議的，多是那些有一定制作追求的劇集。

想一想過去那些印象中容量超多的劇集，長度都是多少？《雍正王朝》44集，《康熙王朝》46集，《大明王朝1566》46集，1987版《紅樓夢》36集，《暗算》34集……《無悔追蹤》《誓言無聲》更少，也就20集。雖說近些年的長劇里，也出現(xiàn)了《甄嬛傳》《瑯琊榜》這樣不被“吐槽”的新經(jīng)典，可被它們帶動起來的長劇熱里，能滿足觀眾期待的還是太少了。

長篇劇集，除非有小說原作的情節(jié)依托，一般來講，50集是一大限。聰明的制作人都是在這個界限附近打擦邊球——《慶余年》46集，《孤城閉》55集，《正陽門下小女人》48集，這是近三年左右的操作限度。如果再早，長度會更加壓縮。不同時間段出產(chǎn)的作品，效果的差別也不同。想象一下：30集的《黎明之前》《潛伏》《借槍》如果抻成了50集，是不是觀感上會不如《與狼共舞》？48集的《偽裝者》在諜戰(zhàn)熱劇里的回播率是驚人的，情節(jié)也基本上可以被視為“無瑕疵”，可在精益求精的導演、制作人看來，還是能找出這樣或那樣的小遺憾。電視劇為什么會出現(xiàn)“爛尾”“爛中段”？湊長度肯定是重要原因之一。

長劇只有播出才能回收成本，成本決定了明星咖位，明星又決定了劇集播放的時段和廣告收入。這就是劇集制作的一條“莫比烏斯環(huán)”。口碑，則在這條“環(huán)”外的某處。它不屬于這“環(huán)”的組成部分，所以也就很少被視為劇集的“收益”之一。口碑因素一旦長期不被特別重視，劇集的生產(chǎn)也就只能是資本玩的無腦游戲。

怎么樣能夠形成彈性機制，讓絕大多數(shù)長篇劇集盡可能地適當壓縮規(guī)模？如能做到此點，對觀眾、明星和制作方可能都是好事。首先，劇集縮短有助于減少“爛尾”“爛中段”，情節(jié)注水減少了，觀賞性自然也就相應提升。其次，隨著劇集縮短，明星參拍一部作品所花費的時間也會相應減少，就檔期方面而言，增加了多接戲的空間，每年在作品上曝光自己的機會也會大大增加。同樣，制作方的投資負擔也能相應減少些。

當然，設想的這類好處，目前還只是“愿景”，屬于“坐而論道”。某些想法將來能否被有關方面吸納，成為行業(yè)規(guī)范中的具體內(nèi)容，從而得到實施、推廣，還要看行業(yè)管理方有無在這方面做宏觀調(diào)控的運籌。

無論怎樣，長劇“磨人”的情形，終歸不會太持久。畢竟除了人為調(diào)控，市場也會發(fā)揮它的杠桿作用。哪個廣告商愿意老為不成功的制作團隊和作品買單呢？一來二去，劇集不精短下來，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