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玲
(云南民族博物館,云南昆明 650000)
追溯“文化”一詞,最早出現于西漢劉向的《說苑》中,宏觀上講人類全部精神活動以及衍生出的產品都可理解為文化。馬克思曾指出文化遺產并不是在人們自己選定的特殊的條件下得以創造的,相反是在無意識的直接碰到或是從過去以往中承繼下來的條件氛圍中創造并逐漸積累的。
美國社會學家布勞(Peter M.Blau,1918—2001)提出交換結構論,他把社會關系理解為交換關系,揭示了社會演化、變遷、發展等宏觀社會結構。受英國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Malinowski,Bronislaw Kaspar,1884—1942)理論影響,布勞從微觀層面分析了社會交換的基本形態和關系;同時高度概括了帕森斯(Talcott Parsons,1902—1979)的結構功能主義,不僅將經濟、政治和文化等各方面社會現象納入自己的理論視野,而且構建了各種分析社會結構動態變化的結構功能模式[1];交換結構論填補了微觀社會交換理論研究與宏觀社會交換理論研究之間的鴻溝,探討基本交換過程如何影響社會結構的形成和發展,而社會結構又怎樣制約著交換過程。[2]
內部交換又稱社會交換,是非功利的情感交換,從交換過程獲得內部報酬為目的,內部交換僅從社會交換的報答性反應,適用于不同個體和群體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外部交換又稱經濟交換,是物質性的功利交換,付出的成本和報酬都進行精細的計算。
內部交換和外部交換的關系是:一是在現實生活中的相互融合交織的關系,社會關系同時蘊含著內部交換和外部交換的交互,群體或個人對內部報酬追求的同時,也常伴隨著外部報酬的有效需求;二是內部交換最初以外部交換為基礎,沒有穩定的經濟和社會利益為支撐,內部交換的形成及發展形態有時難以存續。三是外部交換常伴隨明確的計算和預測,內部交換常以責任、權利為衡量指標。
社會交換的權利結構是布勞學術研究的一個重要內容,在他看來,社會交換的不平衡是普遍的情況。[3]由于社會交換不平衡現象,產生了社會交換的個人權利和群體權利,個人權利是在為別人提供幫助時產生的,為別人提供的幫助越大,獲取權利的程度越大。群體權利是兩個或多個相互之間產生的支配和被支配的關系,當領導者具有強魅力,則權利鞏固產生加權效應。群里之間存在競爭和利益沖突,權利有助于保持客觀的社會結構的穩定和公平。
在個體或群體中形成權利過程中,支配者獲得了支配另一個人或群體的權利,即在社會交換中的權利結構中產生權威。布勞提供了科層制的合理和公平性,某種意義上是權威的一種代表,它在一定程度上排除了人際關系和情感聯系;權威也表現在群體權利結構中的紀律、規則和制度。在社會宏觀結構中,權威保障了社會權利結構的穩定,并從一定程度保障了社會的公平性。
1972年11月《保護世界自然和文化遺產公約》(Convention Concerning the Protection of the World Cultural and Natural Heritage)闡述了“世界遺產”的定義,世界遺產包括:自然遺產、文化遺產、自然和文化雙重遺產和文化景觀。明確了世界文化遺產和自然遺產的保護問題,文化遺產的概念首次在公約中提出。公約從遺產受威脅的嚴重性,國際社會有責任集體保護自然和文化遺產;及保護自然遺產和文化遺產制度的有效性兩方面進行了重點解釋。
文化遺產分為物質文化遺產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物質文化遺產(Tangible Heritage)是文物、建筑、遺址等特殊物質文化,包括歷史文物、歷史建筑、文化遺址等不可移動的遺產,如:石刻、壁畫、古城等;及藝術品、文獻、古籍等可移動的遺產。物質文化遺產具有歷史性,代表了不同歷史文化時期的文化特色,反映的是不同民族、不同地區的文化特點。人民常常把物質文化遺產與民族、歷史、宗教等聯系起來。
200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32屆大會通過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Convention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提出非物質文化遺產是被各群體、團體、個人所視為其文化遺產的各種實踐、表演、表現形式、知識體系和技能及相關實物、工具。非物質文化遺產(Intangible Heritage)特指:特點民族地區或群體中傳承的有特色、有影響、有文化的特殊表現形式,包括各種表演、實踐及表現形式,相關工藝、技能等,如:舞蹈、音樂、神話、禮儀、風俗等。2005年我國頒布《關于加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成為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第一部法本性規定,從此非物質文化遺產成為流行用語。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歷史性、民族性、地方性、傳承性等特點,界定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三個關鍵,一是“非物質”的概念界定;二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專業性解讀;三是非物質與物質間的界定關系。
何為遺產?普遍的理解從過去流傳下來被人們繼承并仍在使用的一切事物都可以稱之為遺產。我們不能夠簡單的把遺產與歷史完全等同,因為,歷史唯一指針是過去,而遺產不僅蘊含過去,也承載著人們為達到某種目的而對“過去”的有效利用。從宏觀上講,遺產也分為自然遺產和文化遺產。其中,文化遺產包括物質形式和非物質形式。物質形式如建筑、景觀、藝術收藏品等。非物質的文化形式則包括社會習俗、禮節、宗教儀式和民間傳說等,但無論是物質形式還是非物質形式,其內容都是旅游發展的一種重要資源。
朝圣可以說是最早的一種遺產旅游,當時的朝圣者會訪問著名領袖墓地、具有神秘色彩且含有精神遺產有利洗滌身心的地方尋求精神體驗,這里面更多的是宗教原因下的一種旅行,具有宗教色彩的遺產地無疑就成為此類旅游的重要目的地。發展到現代,托馬斯·庫克在1841年開始了作為旅游代理商和經營商的職業生涯,是現代旅游代理商以及團隊旅游的開山始祖,他組織的活動是有名的現代遺產旅游,例如他最早帶領500余人進行15公里的火車旅行,參加英國的特殊節事活動;隨后他還在歐洲、埃及和美國等地提供船舶或是火車旅游,內容絕大部分是與文化遺產相關。
簡單講,遺產旅游是旅游者觀賞或者體驗建筑遺產、活態文化或現代藝術。[4]其中遺產旅游涉及的資源是包括物質和非物質兩大部分,這些資源存在于城市以及鄉村環境中。遺產旅游包括一系列的旅游動機、旅游資源和旅游體驗。進一步講,建筑遺產、活態的生活方式、古代的手工藝品和現代藝術與文化等內容都可以納入文化遺產旅游的大盤子。
在交換結構論情景下,運用理論對文化遺產保護進行深入分析具有一定的學術意義和實際意義。民族文化遺產作為具有一定文化價值與社會功能的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它包括有形的物質實體與無形的觀念、知識、技能、藝術、民俗等。[5]旅游活動對珍貴的遺產產生了自然影響,包括破壞、磨損和污染,但旅游也可以刺激保護并提供保護資金,旅游也可以對復興遺失的傳統并保護瀕危的文化起到促進作用。[6]
大足石刻于1999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以其雕刻精美、題材多樣、內涵豐富為贏得全世界贊譽,作為世界級文化遺產,大足石刻不僅反映出佛、儒精神,也突顯出民族性、多樣性、生活性等特點,是一部活態的教科書和藝術鑒賞寶庫;大足石刻以石刻藝術品的形式反映出宗教文化與交流的碩果。
研究大足石刻就要研究其在漫長歷史長河的形成、動態與發展。受歷史因素、經濟因素和社會因素的影響,大足石刻形成于古代復雜的歷史條件,受經濟社會發展的影響,歷時70余年,最終建成恢宏的寶頂石窟、北山石窟、南山石窟等。大足石刻的諸多價值,最能體現出的是藝術價值和研究價值。代表晚唐至南宋時期石窟文化的大足石刻,是國家AAAAA級景區,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重慶十大文化符號。世界遺產委員會第23屆會議,正式將大足石刻的北山、寶頂山、南山、石篆山、石門山摩崖造像,正式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大足石刻具有不可替代的歷史、藝術、科學價值,其藝術價值、宗教文化、石窟藝術更是內涵豐富、意義特殊,在旅游刺激的帶動下,利用布勞的交換結構論呈現出石刻保護與文化旅游的結構交換的三種特性:互動式內部交換、交互式外部交換、互補式功能平衡,這三種類型之間彼此存在于同一個文化遺產之中,相互交錯、交叉影響著文化旅游形態和文化遺產保護生態。
典型特征為內部非營利性質的文化價值交換,呈現出非功利色彩情感方面的交換,內部交換具有一定模式性。布勞認為,共同價值為宏觀結構中復雜的間接交換提供了一套共有的標準,使參與的各方能以同樣的情景定義進行交換。[7]
在大足石刻案例中互動式內部交換共同價值為文化遺產價值,集中彰顯出宗教文化、石窟藝術、歷史文化等特性。一方面,游客對文化價值的追求體現出追求共同價值的交換模式,這種共同價值集中體現為內部交換的價值;另一方面,在利用和應用中彰顯出來的文化遺產保護,才能使遺產保護具備生態博物館(ecomuseum)的性質。生態博物館即文化遺產應盡可能原狀地保護在其所屬社區及其環境中,生態博物館的區域,不是一個簡單的行政鄉(鎮),也不是一個簡單的村寨,而應該是一個有共同語言、服飾,節慶日子,有共同的經濟生活和有共同文化心理素質的文化社區。[8]這種交換模式是所謂的互動式的即相互交融的,也是內部交換的形式,即互動式內部交換。
在內部交換的基礎上,游客與遺產間存續著參觀與吸引的交互關系,特別是在市場調節驅動的經濟結構下,遺產旅游具備遺產吸引物和旅游目的地的營銷功能。現今盛行的一種營銷理念是地方品牌、地方促銷或者目的地品牌。[9]當今的遺產旅游不僅是標語、廣告這么簡單,而是打造包括基礎設施、服務水平、產品品牌、文化互動等地區旅游目的地品牌。作為交互式外部交換的互動結構分析,游客在對遺產旅游品牌的吸收和吸引中,產出了對旅游目的地的概念化認識,而這所謂的游客與旅游目的地的交互中,形成了外部交換性質的概念因子,即吸引、交往、報酬。
大足石刻以其規模宏大、雕刻精湛、藝術精美聞名于世,具有不可替代的藝術、歷史、宗教等價值,歷經千年的大足石刻也成為重慶乃至全國的一張名片,從遺產旅游的角度來說,遺產在保護過程中同時帶動著文明的傳播、品牌的打造、產業的集合、文化的交融,對石窟文化的保護和宣傳也就形成了一種可持續的營銷方式。可持續營銷不同于狂熱的推介宣傳,它主要是以吸引真正對目的地感興趣并愿意保護參與的人群。
大足石刻是石窟藝術史上的藝術杰作,對創新和發展中國石窟藝術發揮了重要貢獻,同時生動地放映了中國民間宗教信仰的發展與變化。體現出互動式內部交換和交互式外部交換的特征,但我們應看到除了社會交換和經濟交換功能外,還存在著互補式功能平衡功能。有學者認為,當今文化旅游背景下的民族文化遺產保護,涉及文化遺產保護和利用發展兩方面。少數民族文化主體及以其為核心要素的文化旅游資源的真實性,是民族文化遺產可持續旅游利用與保護最為基礎而重要的條件。[10]
所謂互補式功能平衡即以文化保護為主體,以文化旅游為輔助,以文化互動為形式,以文明繁榮為目的的保護與利用互動、互補、互融式功能形態,形成文化保護與旅游發展可持續利用保護相結合的文化平衡生態。在互補式功能平衡作用下,開發利用與文化保護是相互融合、促進、協調發展的,甚至是不可分割的整體,是遺產保護和品牌打造的另一種互構模式。
注釋
[1]劉少杰.國外社會學理論[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32頁。
[2]候鈞生.西方社會學理論教程[M].南開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31頁。
[3]劉少杰.國外社會學理論[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35頁。
[4][美]Dallen J.Timothy著 孫業紅譯.文化遺產與旅游[M].中國旅游出版社.2014年版,第4頁。
[5]桂榕.作為旅游景觀的民族文化遺產及其保護利用效果評價—以云南民族村為例[J].云南社會科學,2015年2月
[6][美]Dallen J.Timothy著 孫業紅譯.文化遺產與旅游[M].中國旅游出版社.2014年版,第124頁。
[7]候鈞生.西方社會學理論教程[M].南開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35頁。
[8]彭兆榮.文化遺產學十講[M].云南教育出版社.2012年版,第103頁。
[9][美]Dallen J.Timothy著 孫業紅譯.文化遺產與旅游[M].中國旅游出版社.2014年版,第204頁。
[10]桂榕.重建“旅游—生活空間:文化旅游背景下民族文化遺產的可持續保護利用研究”[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