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對南昌的文化改造

[提 要]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作為鄉村建設運動和新生活運動的文化教育組織，是一群知識分子為實現“復興民族”“開民知能”而成立的組織機構，其圍繞城鄉“管、教、養、衛”等方面的文化實踐亦契合了政府的新生活運動旨趣且二者在鄉村建設和施教民眾方面達成了高度共識，對南昌乃至江西民眾的文化改造、知能的發展和地方社會秩序改良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關鍵詞]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新生活運動;南昌;文化改造

[作者簡介]吳啟琳（1982—），男，《地方文化研究》編輯部副主任，江西科技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區域社會史、中國經濟史、歷史社會地理。（江西南昌 330038）

[基金項目]江西省文化藝術科學規劃項目“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之文化實踐”（YG2017243）

一、引言

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以來，為實現“開通民智，改良風俗”的宗旨，全國民眾教育館的發展遍地開花，極大推動了民國時期社會文化教育的發展。然而，由于限于資料和研究視野等方面的原因，在眾多的民眾教育館研究中，沒有出現有關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的專題研究。截至目前，僅見游海華、張兆金《民眾教育與鄉村改進：民國南昌西山萬壽宮試驗區研究》[1]和劉文楠《借迷信行教化：西山萬壽宮朝香與新生活運動》[2]兩篇文章對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的工作內容有所涉及，專門的江西省立民眾教育觀文化實踐的研究尚付闕如。

實際上，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為南昌乃至江西民眾社會教育做了相當多的工作，特別是其與當時政府推行的新生活運動“自上而下”的社會改良旨趣十分契合。對南昌乃至江西民眾的文化改造、知能的發展和社會秩序改良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這在1932年出版的民國圖書《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設施一覽》、1937年《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設施概況》都有清晰的反映，本文希望以這些材料為基礎，并結合國內鄉村建設運動和南昌新生活運動來考察江西立民眾教育館的成立及其文化實踐，進而揭示其對當時南昌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影響。

二、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概況

隨著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新生活運動與鄉村社會改造風潮的興起，文化教育界逐漸意識到社會教育應該主動與之適應，并倡導民眾教育館這種特殊的社會教育模式：“目前的中國，大家都親切地，銳敏地感覺到非常時期的來臨，和應付非常時期的必要，為適應這種需要，橫呈在眼前和刻不容緩的，便是實施一種非常時期的教育，尤其是非常時期的社會教育。”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就是一個“三民主義精神啟迪民眾知識，改良社會習尚促進社會文化為宗旨”的特殊文化教育組織，[3]其經歷了一個由小到大，由單一到全面的發展歷程。根據《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設施概況》所載：“本館原名江西省立通俗教育館。民十七年二月教育廳長陳禮江先生委鄧林材為主任”，“十九年三月始改為今名，委饒鐸鳴任館長”;“迄二十一年陳劍修先生任廳長，乃于三月間……合并組織并成立一個規模更大的省立民眾教育館。”[4]整體而言，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從最初的成立到發展經歷了幾個重要的時間階段，且每一階段的發展都有代表官方的教育廳的介入和重視。

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是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發展的一個關鍵時間點。江西省教育廳《令知各社教機關合并改組為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訓令字第二九五號二十一年二月二日）使得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得以擴容改組：“案查省立各社會教育機關，向系分隸本廳，茲將省立教育博物館，民眾教育館，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書包閱覽室，公眾體育場，合并改組為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設館長一人，內分歷史博物館，通俗編演部，書報閱覽部，公眾體育部，以期統一而利進行。委任省督學歐陽魁兼代省立民眾教育館館長。”[5]所以才有《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設施一覽》開卷第一部分《本館小史》的相關闡述：本館于民國二十一年二月十九日，奉廳令合并前省立民眾教育館，教育博物館，體育場，第一二三四閱覽室及前南昌市立教育博物館，通俗講演所等九機關，成立省立民眾教育館，照新頒部令，分為講演兼出版，閱覽，體育，陳列兼游藝，教學五部，總館則設于南昌市總鎮坡。自此本省之民眾教育館，在組織上已略具雛形。今后只須謀經費之擴充，館址之建設，及事業之發展耳，至于本館之事業，在過去的幾個月當中，只做些實際工作，至于輔導各縣民眾教育的工作，似乎還未做到，只怪得本館之歷史很淺，不得不再俟相當時日，才可以逐漸改進了。[6]此段文字實際是圍繞改組之后的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的組織架構及相關實際工作進展作了簡要介紹，而對比較重要的改組前的省立民眾教育館緣由及基本情況并未涉及。盡管如此，材料表明，教育館改組之初的工作并沒有明顯的起色，其根本原因在于“歷史很淺，不得不再俟相當時日，才可以逐漸改進。”

此情況在后任者那里得到了充分體現，據1937年4月《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設施概況》之《前言》記載：“我們接辦之初，館舍簡陋，設備不全，組織簡單，事業浮泛，基礎未立”，需要“審察過去的缺陷，依據環境的需要，估計自身的力量，擬定改進的要點”;又說，“唯是民眾教育，為一種新興事業，迄今尚無具體軌跡可尋，吾人應以服務之熱情，研究的態度，就客觀的需要，從事直接施教，研究實驗，惟試行之方法，推行的途徑，大半系暗中摸索，謬誤之處，在所不免，更以吾人才力和經濟的限制，未能發揮民眾教育最大的效能”，強調需要靠著館員們的主觀熱情的投入，才能將民眾教育工作做好。”[7]

進入1936年，民眾教育館發展滯后的情況進一步得到改觀：“民二十五年三月教廳以饒……職，乃改委省督學程宗宣兼代館長，至是乃重訂計劃，改善組織，整頓實驗區，取消例假，加緊……并填建館舍，多方聯絡，多方利用，積極謀事業之發展。八月教廳乃正式委任程宗宣為館長，移……章江路東街，并以警局前街館為第一分館，城隍廟館為第二分館，積極充實內容，健全組織……事業。民二十六年一月西山萬壽宮整理處復歸本館兼辦，并有撥定適宜館址之規定，至是本館規模……，事業日益進展”。[8]

經過數年的發展，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的場所設施條件相應得到了較大完善，為推動南昌文化改造創造了較好的物質條件。

三、江西民眾教育館教育文化實踐舉隅

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奉令改組合并成立新的省立民眾教育館，分設講演兼出版、閱覽、體育、陳列兼游藝、教學五部，后為適應新生活運動的需要，改為公民教育部、語文教育部、生計教育部、康樂教育部和實施研究部，其中在實施研究部特別設立蓮塘實驗民眾學校和萬壽宮整理處配合民眾教育館開展民眾文化教育實踐，以“復興民族”“救亡圖存”為活動目的，為實現“以實驗并推行民眾教育之管、教、養、衛合一之方法，期能促進地方自治，增高民眾知能，培養國民經濟，健全民眾組織，俾能自治自立自給自衛以復興中華民族”的宗旨展開了豐富的文化教育實踐活動，在壯丁訓練、培訓說書人及博物陳列展覽和出版編輯民眾讀物、移風易俗和整頓社會秩序方面，都取得了不菲的成績。據《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設施概況》目錄整理出江西民眾教育館文化實踐具體項目如下：

公民教育部：實施壯丁訓練、組織少年團、說書人員講習班、通俗講演

語文教育部：簡易教育班、短期小學班、書報閱覽、編輯民眾讀物

生計教育部：藤器業補習班、婦女工讀班、藤器作品競賽展覽會

康樂教育部：電影教育、播音教育、特約民眾茶園、大眾俱樂部、象棋比賽、口琴研究班

實施研究部：蓮塘實驗民眾學校、蓮溪表證保學、鄉村巡回教導團、西山萬壽宮地方整理處

從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內部組織結構來看，教育館主要圍繞基層社會治理、公共文化服務產品的提供、鄉村文化建設和職業技術教育等方面。以基層社會秩序的治理、文化改造為重。下面結合《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設施概況》中有關江西省民眾教育館文化教育實踐試舉數例。

（一）實施壯丁訓練

實施壯丁訓練，在于組織青年并激發民眾抗敵救亡情緒。為此，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曾于1936年8月間，“乘政府舉辦南昌壯丁訓練之機會，特聯絡省會警察局負責主辦，劃全市為十區，先行調查受訓壯丁人數，擬具辦法，年齡在十六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的青年壯丁均須入伍受訓”，至1937年2月，“前后舉辦兩期，第一期每區征訓百人，十區計共千人，第二期每區征訓二百人，十區計共二千人，以后每期每區均訓二百人。第三期亦已開始，以后逐期訓練以至完畢。”[9]

為了提升壯丁的素養及團結協作精神，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還專門“自行編輯《江西省壯丁訓練教本》，內容包括黨義、公民、新生活、國勢、農村建設……等”;為使訓練期滿的壯丁訓練后仍能繼續保持團體的精神和繼續訓練，還制定了《南昌市義勇壯丁隊暫行辦法》以約束之。[10]

由此一來，不但從組織紀律和體質方面對青年加強了訓練，更從文化認同和精神塑造方面對南昌青年進行了有效地引導。

（二）說書人員講習班

在民眾教育館的管理層看來，說書的意義十分重大：“說書者一方面因說書技術之精，頗能吸引一般聽眾，而另方面其講說的材料之優劣，一般聽眾之心理未有不受口口，潛移默化，影響甚大。”與此同時，當時的說書人“大都少受教育，知識淺陋，生活腐化，所說說本，非獨舊時說部不合時代，即系怪誕淫俗不可為訓，故非予以訓練不可”。[11]為此，民眾教育館于民國二十五年五月創辦了江西省說書人員講習班，以實現說書人的民族意識培養，科學知識灌輸，說書技能增進以及生活習慣改善。

為使培訓班達到訓練預期效果，教育館一方面積極審查說書人平日說本，另一方面則編訂或改編新的說材，以供學員使用。必須審查的說部有《國民說部》《珍珠塔》《如此江山》《東漢》《西漢》《鏡花緣》《大紅袍》《洪秀全》《蕩寇志》《彭公案》等，新編說部則有《胡阿毛》《漢奸報》《新生活》《史可法》《大戰喜峰口》《戚繼光》《國難記》《義除家賊記》《義民王大刀》等，[12]以此實現說書人的說本符合官方主流思想。

此外，教育館還有意識地集中說書人在一些特殊的時間節點進行社會公益服務。如“西山新運”及“九一八”宣傳方面，“利用廢歷八月一日許真君壽辰，各地鄉民來山朝香機會，組織宣講隊，宣傳‘新生活運動及‘九一八國難紀念”;“七月六日為國際合作節，散發‘合作問答小冊，由各會員分別向民眾宣傳”等等，[13]從而使得民眾教育館的活動與“新生活運動”及“九一八”國難紀念等一些特殊社會活動和紀念日緊密聯系起來。

（三）通俗講演

宣傳知識、糾正習俗、挽回頹風、激發信仰、喚起后方同胞的抗敵情緒，是民眾教育館進行通俗講演的基本初衷，也是其推崇宣導的教育方法。

按照講演的形式，民眾教育館的通俗講演主要有四種形式：一是固定講演，即選擇南昌市合適地點，設置通俗講演處，于每日下午晚間舉行，以灌輸民眾普通知識;二是巡回講演，即將南昌全市劃為十區，每區設置巡回講演處若干，預定期限作巡回講演;三是露天講演，于南昌市湖濱公園民眾聚集之處，設置講演臺于每日下午六時舉行;四是化妝講演，選擇紀念日等特殊節期，利用化妝的方式進行講演活動。上述講演方式，都給民眾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

（四）西山萬壽宮整理處的設立

西山萬壽宮整理處的成立源于1934年中旬江西省政府主席熊式輝的一次視察，具有一定的歷史偶然性。游海華、張兆金和劉文楠的研究都有敘述。注意到這一事實，大致情況是：1934年，熊式輝在教育廳長程時煃的陪同下視察南昌近郊碉堡情況時，看見西山萬壽宮附近“朝仙農民擁擠不堪，攤販陳設毫無秩序”，但“該區保甲長竟熟視無睹”，熊式輝回省城后大為震怒，“該地距省會僅三四十里之遙，竟形同化外，非積極整理不可”。于是下令“新建縣政府徹查該區保長”，并“即日設立臨時整理處，委派民教館長饒鐸鳴兼任處長，另飭保安處、全省衛生處、省會公安局、新建縣政府派員協助進行。”[14]

據1934年《江西省政府公報》之《令發西山萬壽宮地方整理處組織大綱暨經費預算仰知照并協助辦理》言：“據本府教育廳案呈：查本省西山萬壽宮地方，向稱省會附郭名勝游履所經，輙深向往，輓近諸務廢弛，以風景清幽之區，成為藏垢納污之所，觀瞻所系，整理為先。前經遵令組織臨時管理處，從事規劃刷新，數月以來，山容已改舊觀……。茲擬繼續成規。組織長期管理處，冀竟未定計劃，特擬訂西山萬壽宮地方管理處組織大綱暨經費預算，乞核示施行等情;據此，查此案前據該廳簽請組織臨時管理處，實施管理，既已于淺短時間，大著明效，自應繼續進行，積極整理，據送組織大綱，尚屬周妥，應準備案，所需經費，即由本府臨時費項下開支，除飭由該廳派員克日組織整理處，繼續進行外，合行檢發組織大綱暨經費預算，令仰該□知照，并仰一致協助辦理，是為至要，切切此令。”[15]

從前引材料看，西山萬壽宮地方，由于地處江西省會附郭名勝之區，雖風景清幽，但十分容易成為“藏垢納污之所”，這一情況引起了省政府的警覺。針對西山萬壽宮的問題，教育館提出從五個方面加以整治：（1）整理地方行政事務，禁絕不良嗜好，厲行新生活。（2）發展民眾及兒童教育，普及人民知能。（3）改良農業生產，指導農村合作。（4）健全鄉村自治，充實自衛能力。（5）注意地方清潔，提倡公共衛生。根據現有材料看，經過整理處的治理，成效十分明顯，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當地風氣并扭轉了混亂的地方社會秩序：“西山萬壽宮附近地方，自成立地方整理處后，一反過去腐敗污穢，零亂紛擾，而漸入正軌。主要道路，業已開辟，水道工程，完成及半，物質建設，基礎已立。”[16]

四、結語

民眾教育館活動實踐的研究表明，民眾教育館作為社會教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各地的社會治理和社會教育有著深遠影響，其對各地的文化改造在不同的基層社會有著諸多不同的面相。通過對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的成立及其運作情況的梳理，可以幫助我們了解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的成立淵源、成立初衷和文化實踐情況;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作為鄉村建設運動和新生活運動的文化教育組織，其對民國時期南昌的社會文化改造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將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的文化實踐置放于江西新生活運動背景之中加以考察，可知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是一群知識分子為實現“復興民族”“開民知能”而成立的文化教育機構，其亦契合了政府的新生活運動旨趣，故其二者在鄉村建設和施教民眾方面達成了高度共識，很快便由政府主導并予于推廣，極大改觀了南昌地方社會的社會秩序、文化風貌和民眾文化素養，對南昌乃至江西民眾的文化改造、知能的發展和地方社會秩序改良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參考文獻]

[1][14]游海華，張兆金.民眾教育與鄉村改進：民國南昌西山萬壽宮試驗區研究[J].江西師范大學學報，2012，（5）.

[2]劉文楠.借迷信行教化：西山萬壽宮朝香與新生活運動[J].近代史研究，2016，（1）.

[3][6]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設施一覽[M].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出版部，1932.

[4][7][8][9][10][11][12][13]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設施概況[M].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出版部，1937.

[5]江西省教育廳.令知各社教機關合并改組為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J].江西教育行政旬刊，1932，（1）.

[15]江西省政府.令發西山萬壽宮地方整理處組織大綱暨經費預算仰知照并協助辦理[Z].江西省政府公報，1934-11-6.

[16]江西省立民眾教育館.江西省西山萬壽宮地方整理處工作計劃綱領[Z].江西省政府公報，1934-11-7.

[責任編輯：朱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