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書攤奇遇記，她開著“書車”走遍中國

依江寧

趙艷蘋在上海開過一家實體書店，后來由于網(wǎng)絡的沖擊，書店倒閉了，但她開書店的夢想并沒有破滅。她和丈夫開著一輛裝滿書的面包車，帶著五歲的兒子一起行走中國。這是他們的移動書店，車子開到哪里，書就賣到哪里，上演了一場場畢生難忘的流動書攤奇遇記。

? ? ? ?既然選擇了遠方，便要風雨兼程

2012年，喜歡閱讀和分享的趙艷蘋在上海婁山關路地鐵站附近開了一家以租書為主的樂開書店。開業(yè)后，為了鼓勵讀者做閱讀分享，趙艷蘋在每一本書的扉頁上貼一個便利貼，租書者在看完書后可以寫下讀書心得或評論。后來，這些便利貼貼滿了書架。讓趙艷蘋欣慰的是，本來以為選擇租書這種方式的多數(shù)會是學生，可沒想到的是，更多的會員是白領一族，有一個會員幾乎每周都專程轉四趟地鐵來她店里租換書。

但三年之后，書店遭遇了“寒冬”，虧損嚴重，她不得不關閉了實體店，轉型做互聯(lián)網(wǎng)推廣閱讀。她聯(lián)合獨立書店，在線上眾籌，然后漂流交換圖書。她認識了全國許多家獨立書店，每一家都有著自己的故事，那時她就非常想一家家地去看一看。

從2016年開始，趙艷蘋還多次參加快閃集市，以快閃移動書店的形式出現(xiàn)在商場里、社區(qū)中，希望可以讓閱讀變得更加便捷。每一次擺書攤她都特別珍惜與每一位讀者交流的機會，收攤時她常常嗓音嘶啞卻又樂在其中。書攤有著獨特的魔力，總是會牽絆住路人的腳步，沒有什么比看著讀者淘走自己喜愛的書籍更開心的了。

2018年暑假，趙艷蘋的丈夫為了給兒子一個不一樣的暑假，提出了一個建議：帶著全家，開著移動“書車”行走中國，邊走邊售賣書籍。在旅途中，兒子會聽到各種方言，看到不同民族的服飾，仰望城市中看不到的繁星，為某些建筑風格感到驚奇，學會更加獨立和堅強。他會發(fā)現(xiàn)在距離自己家鄉(xiāng)并不遠的地方，有著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喜歡閱讀也喜歡旅行的趙艷蘋立馬同意了。從一些公益項目中，她也了解到，中國的許多地方，閱讀還沒有這么普及。一想到可以去很多城市擺書攤，把好書推薦給更多人，她就十分興奮，她也希望孩子在旅途中觀察和認識這個世界。

出發(fā)前，趙艷蘋計劃帶三四百本書上路，但一不小心就整理了八百多本書。所帶的書籍以二手書為主，有不少還是絕版書，這些書常常被她成功推薦給讀者，例如漢聲的《中國米食》和《中國馬專集》、故宮出版社的《浮生六記》、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漫畫版《追尋逝去的時光》、南京大學出版社的《致D情史》，以及法國繪本大師桑貝的書等等。

趙艷蘋一家擺書攤的第一站定在了陽澄湖。出攤賣書讓人最擔心的，無疑是天氣不好。上路沒多久，趙艷蘋一家便迎來了瓢潑大雨，趙艷蘋一邊在想是不是選錯了日子，一邊想起汪國真的那句詩：“既然選擇了遠方，便要風雨兼程。”陽澄湖以大閘蟹聞名，以后或將會因半島音樂節(jié)而為更多人所熟知。趙艷蘋在擺攤的第一站就受到音樂節(jié)承辦方的邀請，有幸參加了這場狂歡。

這是天氣最惡劣，但熱情最高漲的一天。因天公不作美，草坪泥濘，“書車”曾遭遇囧途一度陷入淤泥，有幸在多名路人的幫助下成功駛出。后來又開始風雨不斷，他們趕緊將帳篷改造成雨棚，迎接書友。雨水澆不滅大家對于書籍和音樂的熱情，趙艷蘋結識了來自許多城市的新朋友，甚至偶遇了住在她家對面小區(qū)的鄰居，還有幸與余秀華老師合影。

流動書攤奇遇記

從6月29日出發(fā)至8月25日返回上海，趙艷蘋一家途經江蘇、江西、湖南、重慶、四川、甘肅、寧夏、內蒙古、北京、天津、山東十一個省市，行駛9000多公里。

書車每次擺攤的地方，有些是提前聯(lián)系確定好的場地，有些則是他們臨時起意而擺的。無論是在一線大城市還是在小縣城，書都自帶魔力，書還沒完全擺好就有顧客圍過來是常有的事，顧客有年輕人，也有老人和小孩。

途經理縣畢棚溝時，趙艷蘋一家所住的旅舍中間有一大片草坪，有次他們從后備箱取東西時，近旁的一位住客問道：“這么多箱子里裝的是什么？都是香蕉嗎？”當趙艷蘋告訴他裝的全都是書時，他接著問能不能看看里面有什么書，于是趙艷蘋迅速支起了桌子，搬出了書箱，就在旅舍的院子里擺起了書攤。很快，更多游玩歸來的住客也都圍了過來，甚至天黑以后還有人用手機打著光在那兒翻閱書籍。趙艷蘋的兒子和旅舍主人的女兒更是開心地爬上后備箱，直接坐在里面看起書來。趙艷蘋說：“其實書籍對孩子的影響，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真希望通過我的努力，能夠讓更多的孩子了解到書籍的力量。”

途經呼和浩特烏蘭察布大草原時，遇上連綿雨天，于是趙艷蘋一家把書攤擺在了蒙古包中，陸續(xù)有工作人員和游客過來淘書。一個在那里工作的小伙子以很快的速度買走了一本書，后來，趙艷蘋散步經過員工宿舍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小伙子正坐在宿舍門口聚精會神地看書呢，那一幕定格成為她在草原上看到的最美的畫面之一。趙艷蘋說：“其實大家的內心對書籍都有渴望，只是需要一個契機。開流動書攤就是把書送到他們觸手可及的地方，為他們創(chuàng)造一次次邂逅美好的機會。”

每當“書車”在高速路上奔馳，從平原到高原，從城市到鄉(xiāng)村，穿過一個個隧道，路過橋梁、湖泊、戈壁，趙艷蘋一家人便迫不及待地想象著下一個城市會帶來怎樣的驚喜;每次離開一座城市，也總會有些意猶未盡。他們多么希望時間允許自己像《尋路中國》的作者彼得·海斯勒那樣，在每一座城市中多駐留幾日，與城市中的書友多交流一會兒，更深刻地去了解每一座城市，再看看城市是如何發(fā)展和變化的。

旅行和閱讀，都會讓人發(fā)現(xiàn)世界的多樣性。旅途中讓趙艷蘋印象深刻的故事有很多，在江西分宜縣南村村，他們經歷了許多人生中的第一次。《天工開物》——世界上第一部關于農業(yè)和手工業(yè)生產的綜合性著作，便是明朝的科學家宋應星在江西分宜教學時撰寫的。

趙艷蘋的朋友胡先生在分宜縣南村村創(chuàng)立了“天工開物之家”和天鈐自然生態(tài)學校，“書車”來到這里便是受胡先生的邀請，書籍總是讓人們在不經意之時結下了緣，趙艷蘋和胡先生是2016年在上海因樂開書攤而結識的。

趙艷蘋一家第一次全程參與了生態(tài)學校開展的豐富活動，兒子也玩得特別開心。離開南村村前，趙艷蘋如約把自己以及朋友們捐贈的書放到了“天工開物之家”的圖書室，供當?shù)氐男∨笥押徒處熼喿x。

? ? ? ?有著相似美學和價值觀的人們，終會相遇

一路上途經一些城市時，趙艷蘋常去逛當?shù)氐臅辍鴶偅瑫r給自己的書車補給一些書。在北京，趙艷蘋在萬圣書園和豆瓣書店待了整整一下午，買了許多書，其中一些書在第二天的移動書攤上很快就被淘走了。

趙艷蘋記得一位作家說過：“我始終確信，有著相似美學和價值觀的人們，終會相遇。”她與和閱分享獨立書店店主張淼的相遇就是這樣。

“請問是樂開書店嗎？你們店里剩余的書我全買了，全都打包寄到都江堰的閱分享書店吧。”2015年，在趙艷蘋進行實體店清倉的時候，接到了一個從德國打來的電話，對方正是閱分享書店的店主張淼。當時，他和愛人正在留學，為了書店，兩人奔波于德國和中國之間。“閱讀，讓你對這個世界有更深的理解和更寬厚的包容。”在閱分享書店的玻璃上印著的這句話，也是張淼開書店后的感慨。

因書結緣，趁這次的“書車”之旅，趙艷蘋特地在都江堰安排了一站，終于與這對惺惺相惜的朋友第一次見上面了。

除了在閱分享書店擺書攤，張淼還推薦趙艷蘋去都江堰壹街區(qū)的夜市。這是趙艷蘋第一次把書攤擺在水果攤中間，竟一點也不違和，這一次自然也發(fā)生了許多不一樣的故事。

正在整理書攤時，一輛汽車停在近旁，走下來一男一女，男士去水果攤買了水果，女士過來買走了《書店的燈光》和《江城》，讓書攤開了張。

旁邊賣水果的攤主曾來到書攤前對趙艷蘋說：“我們平時基本不看書，但我很想買你們一本書。”后來他買走了《小王子》送給女兒。

一位媽媽路過書攤時，說：“學校的老師讓給孩子買一本書，不知道你們有沒有，估計沒有。” 等她告訴趙艷蘋書名后，趙艷蘋迅速從書攤上找到了那本《城南舊事》，這位媽媽直呼太好了。

臨走時，店主張淼硬是堅持贊助了趙艷蘋50本書。“書車”之行一路獲得了許多老朋友和新朋友的幫助，讓趙艷蘋不禁又想起《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的那句：“當你真心渴望某樣東西時，整個宇宙都會聯(lián)合起來幫助你完成。”

“書車”之行雖然已經告一段落，但趙艷蘋和一路上遇到的朋友們依然聯(lián)系不斷。2019年，她又重啟了開書店的夢想，在經過兩年多的移動書攤生活后，終于再次開了兩家實體書店。在2020年的暑假，他們一家人的“書車”還會再次出發(fā)。

責編/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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