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法國、美國、英國三方聯合制片的《憨豆特工3》于感恩節前兩天在中國上映。
德裔猶太學者潘諾夫斯基在他唯一一篇評講電影的論文里提到,“電影的誕生中,天然混雜著民間的血腥、艷情、獵奇的基因。”可以說,特工片的存在正是將這些元素改頭換面重新整合編碼的過程。
事實上,和特工、刑偵、案件有關的大片,英國貢獻了不少。因此,當我們細數特工時,逃不開英國人創造的永遠西裝筆挺、頭路清爽、艷福不斷的完美男人邦德。時間進入21世紀,不完美的特工形象,如《王牌特工》里的特工學員艾格西橫空出世,竟也獲得了市場的認可。形象再多變,理論上始終不變的是特工吃飯的本事。阿湯哥更是用他日常健身換來的矯健身軀告訴我們,他主演的《碟中諜》演到60歲也許并不是夢。
睜著無邪的大眼睛從上世紀末一路晃來的憨豆先生,則讓人感慨于英國人突破天際的腦洞——也許是食材的匱乏,導致無處釋放的想象力被運用在了文化創意產業。英國人的腦洞里就爬出來這個憨態可掬的特工Johnny,盡管我們充分了解在電影里,這樣“胡來”的主角也是有主角光環的,但每個小段落的化險為夷,順利完成組織交付的任務,分分鐘就在打英國人自己創造出來的傳統特工片套路的臉。這種自嘲的勇氣讓人相信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憨豆特工3》是一部典型的英國喜劇,延續著對于英國喜劇精髓的傳承。這種精髓,英國的著名單身漢、《國富論》作者亞當斯密在他的《修辭學和純文學演講集》里提到過。他的意思是,喜劇感往往是一種錯位。所以有的朋友看《憨豆特工3》時笑岔氣,有的則覺得一頭霧水。笑點的接受與否,主要差異就是你是否能接收到這個錯位感。
不同于《王牌特工2》中特工組織一夜之間被悲慘的瓦解,《憨豆特工3》的喜劇特質以這種錯位的形式呈現在眼前,會心一笑,不可抑制。
舉一個影片里與美食有關的搞笑片段:眾所周知,著名的英國菜除了“土豆與炸魚”和“仰望星空”之外,實在沒幾道享譽國際叫得出名的菜,聯合制片方有法國,所以《憨豆特工3》里倒不缺少美食,但和《羅曼蒂克消亡史》圍著餐桌講事情的調調不同,《憨豆特工3》里美食的待遇真叫人心疼。
東西方文化里,中文被認為是“高語境文化”,英語則被認為是“低語境文化”。同樣是吃一條魚,據說有些地區的餐桌上流傳著類似這樣的說法:“魚眼給領導,叫‘高看一眼’;魚脊給貴客,叫‘中流砥柱’;魚尾給下屬,叫‘委以重任’;魚鰭給后輩,叫‘展翅高飛’;魚臀給失意者,叫‘定有后福’……”吃條魚尚且如此,一桌菜上什么菜式、哪些人吃就夠《紅樓夢》寫好幾頁紙。而低語境文化里,這一桌海鮮佳肴純粹給胡鬧的Johnny當了炮灰。說起來,就和我們草頭里加高粱酒翻炒更添香味一樣,法國人很喜歡在烹制海鮮時加入紅酒或者干邑等酒類增味。不過Johnny出馬,讓人知道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于是,你看到了一幕奇景:在法國蔚藍海岸高雅的海鮮餐廳的露臺上,模仿著法式英語口音,笨手笨腳做紅酒燜蝦的Johnny,毛手毛腳地把上好食材連同餐廳一起葬送火海。
可以說,《憨豆特工3》的笑料基本建立在“錯位”之上,時而笑笑別人,時而笑笑自己。英國導演DavidKerr的態度也在這笑聲中鮮明地表達出來,那就是歐洲人對當代社會科技飛速進步的態度并不那么積極樂觀。
英國與美國,雖然同屬于盎格魯撒克遜文化圈,但英美之間文化的承襲與改造卻有一種大眾化、世俗化的傾向。“007”如果是永遠的英倫紳士,那么《碟中諜》里的伊森·亨特出勤時西裝筆挺,居家時畫風就隨機了。而《王牌保鏢》里的邁克爾更是和寡言少語的英倫傳統特工不一樣,嘴炮橫飛。
除了人設不同,更為本質的差異在于兩種不同文化對于時代潮流的審視與思考。與同期上映的《無敵破壞王2》中迪斯尼對互聯網的全面擁抱與謳歌相反,英國或歐洲對于這種以美國為代表的信息科技侵入生活的不安、抵觸已經成為某種慣性。
所以,哪怕這部片子的主角是一個學校退休返聘老教師,看起來學了一些沒什么用的“技巧”,而且他所有技能似乎是給一堆低幼年紀的小朋友講述老派英國特工從偽裝到調情的所有技能,但勝利也終將屬于穿著中世紀騎士服裝,像中世紀的騎士一樣,哪怕步履蹣跚,也要救下女主人的Johnny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