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下有奇冤

八百里方圓的武當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巖、二十四澗，層巒疊嶂，是全國重點風景名勝區。

我曾有幸到湖北，游覽了中國道教第一名山——武當山。武當山猶如祖國壯麗山河濃縮的畫頁，中華悠久歷史的長卷，民族燦爛的文化典籍，給我留下了精深的課題和不解的情結。

那次，我們從武當山張三豐武館到太子坡，從紫霄店到一柱擎天，從磨針井到南崖宮。導游把件件精彩的故事講給我們聽。

當她講到武當山下禁演《鍘美案》時，我來了精神。整整一天時間，我跟著導游刨根問底，終于得到了這樣的答案：世人冤枉了陳世美，《鍘美案》是一件冤案。

原來在明朝崇禎年間，均州朝武街住著一戶姓陳的人家。陳家有個公子，名叫世美，生得白凈大方。親戚朋友，無不喜愛。那天，老爹爹對夫人說：“漢江對岸有一滄浪亭，上是青山，下是綠水，怪清靜的，何不請個先生，送兒到那里讀書。”老兩口一商量，就將白水坪的一個窮秀才請到家來。朝武街左鄰右舍得知陳家設館，也送子弟來學堂讀書。

從此，那位窮秀才在滄浪亭住下，教四個頑童讀書識字，過著清淡的日子。

一天，正是清明時節，老師因心里高興，多喝了幾碗黃酒，自己便去睡了。四個學童丟下書本，跑出亭子，只見那江邊游客三三兩兩，遠山近水好像圖畫，不由得指指點點談論起來。年齡大些的說：“我們四個同吃同睡同窗讀書，何不趁這春天生根發芽的時候，結拜成兄弟，以后長大成人，早晚是個幫手，沒人敢欺侮我們。”這四人拍手叫好，挪桌子，擺板凳，按年歲大小，一排跪下，四人聯句成詩。大哥作詩：滄浪桃花三月天，二哥：清明佳節擺香案。三哥：十年寒窗如兄弟，其中世美最小，最后念到：血肉手足情相連。

這件事被老師知道了，老師笑著說：“師父弟子，爺兒父子。你們玩得好，情如手足，義如兄弟，讀書也就更安心了。”

又過了兩個月，到了五月初五，家家戶戶慶賀端陽節，老師學生也要回到均州城觀看龍船。那時，江水猛漲，五人上船渡到江心，一浪掀來，打濕衣裳，不覺心驚，老大順口念出：師生五人同一船，老二接：江上無心詠詩篇。老三接：相依為命波濤里，世美接：生生死死情相連。老師說：“好啊！為人在世，應當有情有義。無情無義，禽獸不如！”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已是幾年，四個學生都長大了，要到京城趕考。老師送出南關，在黃沙河邊擺了一桌酒席，為學生送行。老師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你們四人千里迢迢走外鄉，最要有情有義，不叫外人恥笑。”四人齊聲說：“老師放心，我們同吃同住，同窗讀書，真比親兄弟還親。”臨走，大哥隨口念出一句詩來：過了一山又一山，二哥接：同日出門同日還。三哥接：倘若一個中狀元，世美接：不忘滄浪情相連。

這四人中，陳世美年歲最小。平時讀書也最刻苦，勤學好問，早起五更，夜坐三鼓。常言說：功夫不負有心人。皇榜一出，世美點中頭名狀元，那兄弟三個都來賀喜：“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第二日，皇上召見新科狀元，見世美一表人才，加封翰林學士，真叫土地爺的女兒嫁給玉皇爺，一步登天。

再說那弟兄三個住在店中，好覺沒趣。大哥說：“一起讀書，一同進京，今日人家當了大官，我們回家實在太不光彩。”二哥說：“當年我們弟兄四個共同起誓，同生死、共患難。今日不如進他府中，求個一官半職，回家也落個好聽。”三哥說：“這話有理，親為親，鄰為鄰，關公為的濮州人，四弟念起當年情義，決不會丟了面子。”

弟兄三個把來意給陳世美說了，陳世美很為難：“我上任不到一月，怎敢就觸犯王法！你們這些想法，待日子久了，我才能考慮這些事。”兄弟三個做官的想法落空，便改口說：“四弟既然為難，那就借幾十兩銀子出來，我們回家去吧。”世美又為難地說：“我趕考帶的盤纏，路上早就用光了，上任發的俸祿并不甚多，東花西花實在借不出來。”

弟兄三個沒有達到愿望，回到店中開口就罵：“這忘恩負義的東西，昨日當官，今日變臉，我們回家請老師來，看他在老師面前還有啥話可說？”

過了幾個月，老師帶著三個學生，果然找到京城來了。老師見到陳世美劈頭就罵：“還記得‘情相連’三字嗎？”

“記得。”陳世美恭敬地說。

“既然你沒有忘記，為啥三位兄長找你要一官半職，你一掃帚掃得干干凈凈，翻臉不認人！”

世美說：“三位兄長年輕力壯，精神飽滿，如果刻苦攻讀詩書，來年趕考，一定高中。那時自有皇家相印，榮華富貴，何必今日曲里拐彎，做出小人見識，枉為后人恥笑。”

老師聽到這里，怒容滿面：“既有今日，何必當初，你的‘情相連’到哪里去了？”“請老師原諒。”陳世美恭恭敬敬地跪到老師面前，“手足情，朋友情，都是私情，今天無功受祿，目無王法，這是損傷國情。請問師長，是先有國呢，還是先有家呢？學生實在不敢因私亂公，因家誤國。”

老師聽到這里，雙袖一拂，起身就走，陳世美百般挽留不住，送出大門，老師揚長而去，頭也不回，帶著三個學生回均州去了。

四個人無精打采地在路上走著，老師惡狠狠地罵著：“陳世美呀陳世美，不聽師長教誨，忘恩，拋卻同窗學友，無義;身為朝中大員，區區小事不肯幫忙，無情;昨日當官、今日變臉，忘恩負義、無情無義，真正可恨！”

老師和三個學生沿途給陳世美編戲。他們開始編陳世美忘掉同鄉同學。可是，沿途唱了幾處，唱出來竟是干巴巴的，無人愛聽。老師和三個學生又細細商量，只得又把陳世美聯句中的“情相連”改為“秦香蓮”。說“秦香蓮”是陳世美的結發妻子，陳世美拋前妻，棄兒女，應當問斬。這樣一來，看戲的人多了。四個人走到哪里，編到哪里，唱到哪里。從京城到均州，千山萬水，這出戲就編成了，取名叫《鍘美案》，一下子唱得全國都聞名了。

再說陳世美，第一次看三位哥哥空手回家，心里真是過意不去。幾個月省吃儉用，留下銀兩，準備以后報答友情。第二次老師與三位哥哥又生氣走了，銀兩無法交遞，心中更是不忍。他想到老師家中貧寒，一家人只住兩間草棚，當學生的應當給老師蓋間瓦房。又想到三位兄弟回家苦讀詩書，文房四寶，衣食住行，都需要費用。想到這里，便拿出自己銀兩，派人飛馬加鞭，星夜趕到均州，把老師的房子蓋起，把銀兩送到三位哥哥家中。

只因那騎馬人跑得快，老師和三個學生步行，走走歇歇，看看玩玩，半年以后才回到均州。三個學生到家，見陳世美帶來許多銀兩，銀子上寫“奉勸兄長”四字，下面敬詩一首：節衣縮食送銀錢，寒窗苦讀買筆硯。來年金榜高高中，光明正大情相連。

三個學生知道自己冤枉了陳世美，錯把好人當壞人，敗壞了世美的名譽。世美對待自己是誠心誠意，自己反而無中生有，叫世美受罵。這樣傷天害理，以后哪有臉面相見，想到這里三人都跳江尋了短見。

再說老師回到家中，嚇了一跳。茅草庵棚換上了青磚瓦房，寬敞高大，明樓亮閣。家里人拿出陳世美小詩一首：師長恩德重如山，應住瓦房棄茅庵。千里迢迢送鴻毛，敢忘當日“情相連”！

老師知道冤枉了陳世美，但那《鍘美案》的戲，已經唱出去了，咋能收得回呢？錯把一個有情有義的正人君子，罵成了千刀萬剮的罪人，咋好意思住在這瓦房里呢？老師悄悄帶著家眷，隱名埋姓，到武當山隱居了。

幾百年來，《鍘美案》雖然在世上演唱，但陳世美給老師蓋的青磚上頂的瓦房，依然坐落在白水河邊，給后世的人們留下多少話古道今的話把兒。

多少年來，《鍘美案》雖然成為膾炙人口的劇目，但武當山下的市、區禁演《鍘美案》。

現在丹江口市的文豪們正為陳世美翻案，將出一冊《戲說陳世美》，以為他們崇拜的偶像陳世美平反。

聽過陳世美的故事，我心中感慨：但愿人世間多出這樣的陳世美！

（編輯·韓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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