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韓江水 濃濃故鄉(xiāng)情
——藝術歌曲《韓江潮》創(chuàng)作談

文|鄭良文 星海音樂學院

藝術歌曲《韓江潮》，是2014年筆者到廣東省粵東地區(qū)采風后創(chuàng)作的一首作品，由著名作曲家、星海音樂學院作曲系相西源教授作曲，廣東省歌舞劇院青年歌唱家李思音演唱，是一首具有中國嶺南音樂風格特色的藝術歌曲。該作品也是廣東省2017年“創(chuàng)新強校”（人文社科）重大項目音樂創(chuàng)作成果之一，于2018年7月9日在廣東省潮州市韓山師范學院舉辦的“藝術歌曲《韓江潮》首唱發(fā)布會暨‘潮州音樂文化’學術研討會”上正式發(fā)布（發(fā)布會由星海音樂學院、廣東省音樂家協(xié)會、潮州市文學藝術界聯(lián)合會主辦），引起業(yè)界廣泛關注。

《韓江潮》以廣東潮汕地區(qū)悠久的歷史文化、地域風貌、名勝古跡以及當?shù)氐娘L土人情為創(chuàng)作背景，以流經整個潮汕大地的母親河——韓江為創(chuàng)作主線，熱情謳歌了千百年以來繁衍生息在這里的人民。作為歌詞作者，作為潮汕人，寫一首歌唱自己家鄉(xiāng)的歌曲一直是我內心的愿望。

詞的創(chuàng)作感想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說起潮汕地區(qū)，對于非潮籍人士來講，潮州話的確難學、難聽懂。潮州話，又作潮語、潮汕話、潮州方言，屬漢藏語系。潮州話源自古閩南方言莆田話，是現(xiàn)今國內最古遠、最特殊的方言之一，她包含了很多的古漢語成分，主要分布于廣東省東部沿海的潮汕地區(qū)（潮州市、揭陽市、汕頭市、汕尾市)及海外東南亞為主的潮人聚集地。

據(jù)史料載，潮語初始于秦、漢時期，成型于唐、宋，到了明末清初才形成自己獨立的語言體系。潮州話的特點概括起來就是語法特殊、詞匯豐富、音韻獨特、古語義多等。著名語言學家林倫倫認為：潮語中的古語詞，除了來自先秦時代的第一層次之外，有的還來自漢魏六朝。①中國傳統(tǒng)音韻學的“平”“上”“去”“入”四聲，在潮州話中，則將古四聲各分化成陰陽兩類為“陰平”“陰上”“陰去”“陰入”“陽平”“陽上”“陽去”“陽入”八聲。②有關潮州話的專著、字典、詞典很多，自清末的《潮聲十五音》，此后又有《匯集雅俗通十五音》《十五音研究》《新編潮聲十八音》《潮汕字典》等近現(xiàn)代各種研究著述，潮人潮語，薪火相傳。潮語的一整套文讀系統(tǒng)，已逐步與現(xiàn)代漢語互相融合，互相滲透。

韓江，古稱員江，惡溪，唐時稱鄂溪，后因紀念大文豪韓愈被貶潮州刺史時祭江驅逐鱷魚，而改稱韓江。她是中國東南沿海最重要的河流之一，潮汕地區(qū)的母親河。據(jù)漢學大師饒宗頤先生總纂的《潮州志》記載：韓江源出贛閩粵三省交界之山地，上游有兩源，西源為梅江，北源為汀江，匯于大埔縣之三河壩，南流至潮安乃出山地而入平原，分支入海。全長三百四十五公里，流域面積二萬九千方公里。③對于從小生活在潮汕大地的我來講，是再熟悉不過的。在《韓江潮》創(chuàng)作過程中，我是以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潮州文化的重要發(fā)源地——潮州的歷史為創(chuàng)作背景，把“嶺海名邦”“海濱鄒魯”“華僑之鄉(xiāng)”等美譽和舊時潮州內外八景動靜交融壯美景觀融入其中。同時，在用詞上有意去更貼近潮語方言和音韻，如歌詞“穿越北回歸線溫暖的陽光”中“陽光”改成“日光”，將“述說南北大地純樸的風情”中的“述說”改為“敘說”。這樣改，唱出來的詞語也更具有親切感。歌詞“蕩十八船樓”描述的是潮州八景“湘橋春漲”廣濟橋“十八梭船廿四洲”的壯麗景色，從自然景色感觀和演唱發(fā)音上，把“梭船”改為“船樓”。這樣一來，音樂的畫面感便躍然而出。經幾易其稿，最后《韓江潮》的歌詞定稿：

在古老的潮汕大地，迷人的韓江讓人神往。穿越北回歸線溫暖的日光，帶著風調雨順，匯集百川千河，輕舞飛向大海。

在寬廣的潮汕平原，迷人的韓江魂牽夢縈。敘說南北大地純樸的風情，帶著豐歲盈年，唱響大地贊歌，鄉(xiāng)情鄉(xiāng)音滿懷情。

聽古剎梵唱，望北閣佛燈，清清的韓江，縷縷的鄉(xiāng)音，故鄉(xiāng)的親人和月亮，萬頃碧波泛彩祥。

看七星步月，蕩十八船樓，靜靜的韓江，濃濃的鄉(xiāng)情，美麗的土地和故鄉(xiāng)，千里江水連四海。

曲的創(chuàng)作感悟

相西源教授是在中國青藏高原成長起來的音樂家和作曲家。他畢業(yè)于上海音樂學院作曲指揮系（作曲與作曲技術理論專業(yè)），師從中國著名作曲家趙曉生先生，獲博士學位。相西源教授創(chuàng)作的音樂主題鮮明，旋律優(yōu)美，結構樸實，風格富有濃郁的特色，其音樂哲學創(chuàng)作理念，歷史地域文化內涵，深邃的東方神韻，都以崇高藝術表現(xiàn)形式，在細膩而凝重的音樂思想語言里淋漓展現(xiàn)。

民族風格是中國當代音樂創(chuàng)作中的顯著特點與標識，也是區(qū)分與西方當代音樂創(chuàng)作的主要標志。④藝術歌曲《韓江潮》作為特定區(qū)域性歌曲，其地域性音樂特征的展現(xiàn)尤為重要。作曲家相西源教授在《韓江潮》的音樂創(chuàng)作上，高度重視當?shù)氐拿褡迕耖g音樂，為了讓歌曲兼具藝術性并貼近其地域性，相西源教授查閱大量的潮州音樂資料，多次與我交流與溝通了解當?shù)氐娘L土人情、歷史典故、音樂風格。并通過《柳青娘》《寒鴉戲水》《鳳求凰》等著名的潮州弦詩演奏的不同版本，對潮州弦詩傳統(tǒng)樂曲兼蓄的各地民間小調、佛曲、笛套和民間戲曲音樂曲韻的滲透融合、演變發(fā)展，對潮州音樂的樂器組合、曲式結構和獨特章法，進行比較，力求使歌曲的潮味更濃。

相西源教授在構造《韓江潮》主題旋律的過程中，巧妙地采用了潮州“弦詩”的音樂素材進行創(chuàng)作，以富有特色的主題旋律及節(jié)奏律動為主體，使用了特殊的調式交替的寫作手法，以此形成自然的、具有當?shù)孛褡逭{式色彩的旋律曲調。同時還通過樂隊伴奏的配器潤飾和民族樂器之間的協(xié)作，使得演奏與歌唱產生了豐富的色彩變幻，以此來進一步推動主題旋律的發(fā)展，讓人們在歌聲里感受到潮州音樂那古樸幽雅、輕盈抒情、富有南音古韻的獨特音樂風格。

詞曲融合的虛動協(xié)和

作為一首歌曲來講，詞曲是同體的。而詞曲的審美趣味、藝術融合，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作品的藝術性。因而詞曲作者在把握作品的創(chuàng)作初心，乃至詞外之境、曲外之音，就顯得尤為可貴，進而在創(chuàng)作上產生奇妙的和諧，以達清辭麗曲之境地。筆者自2008 年與相西源教授第一次合作創(chuàng)作合唱音樂作品《雪花》算起，到目前一起傾心打造、精心創(chuàng)作的音樂作品已有30余（部）首。而作為同事、老朋友，音樂創(chuàng)作的合作者，在與相西源教授共同的藝術追求上已是心有靈犀。無論是歌頌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贊美時代精神的作品，如《黨的頌歌》《冼星海頌》《壯志青春歌》等，還是歌頌祖國大好河山、贊美自然風光的作品，如《親吻沱沱河》《夢中的油菜花》《千年花城》等，詞曲的藝術融合是日臻尚美，曲達詞意，詞揚曲韻。

相西源教授其音樂創(chuàng)作的內容豐富多彩、審美情趣高尚、具有較高的學術含量，在音樂藝術的創(chuàng)造表現(xiàn)力上更是多元化。作為長期的音樂藝術創(chuàng)作的合作伙伴，相西源教授高尚、積極、多元化的音樂藝術審美情趣，我是高度認同的。這在與其共同合作創(chuàng)作的多首藝術歌曲中所體現(xiàn)，其音樂呈現(xiàn)出來的優(yōu)美動聽、流暢連貫的主旋律，其情激人，其志勵人，積極向上。正如《人民音樂》所評價：“相西源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審美觀念影響，極為重視旋律自身的美感及其在音樂表達中的作用，認為旋律是最具表現(xiàn)力的音樂要素，是樂思最重要的載體。”⑤

相西源教授用音樂語言表達的哲理性和藝術美學性，在作品中，不但呈現(xiàn)出音樂的線條美，激發(fā)了聽眾的藝術想象，更能讓人的思想去觸碰那形態(tài)萬千的地域文化和周流萬匯的藝術氣韻。如歌曲《韓江潮》的首句：“在古老的潮汕大地，迷人的韓江讓人神往。”音樂的行進相當平緩樸素，可以說是簡之入微，唯存孤迥，但非簡于意。歌詞與旋律的虛動協(xié)和，恰恰展現(xiàn)出來的是潮汕平原的寬廣祥和、生生不息和那鄉(xiāng)土卷帶的濃濃書香氣息。在“匯集百川千河，輕舞飛向大海”中，音樂委婉空靈、搖曳動容、輕盈欲翔，把天地乾坤陰陽之交接，萬物生逐之和暢，成象成趣，盡入畫中。如《易》上說“無往不復，天地際也。”⑥讓不同的人感受到音樂畫面不同的情緒心境、不同的光線色彩和不同的精神境界。

在《韓江潮》的優(yōu)美歌聲里，我們能感受到自然、歷史與人文交融所發(fā)出的天籟之音，能在音樂里感受到“詞意”所構成的一幅幅史詩性的畫卷，這正是作曲家相西源教授憑著多年深厚的民族音樂創(chuàng)作經驗，創(chuàng)作出這大氣磅礴且優(yōu)美深情的旋律，把《韓江潮》詞曲的完美結合與藝術形象的統(tǒng)一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美麗的土地和故鄉(xiāng)，千里江水連四海。正如歌曲所唱，《韓江潮》這首歌曲不僅是為生活在潮州本土的人民而作，并且希望她能夠燃起那流淌在血液中、植根于靈魂深處的激情，成為海外潮人對家鄉(xiāng)對故土的一種精神寄托。

注釋：

①林倫倫：《潮汕方言：潮人的精神家園》，暨南大學出版社，2012年6月，第2頁。

②林倫倫：《潮汕方言：潮人的精神家園》，暨南大學出版社，2012年6月，第147頁。

③《廣東歷代方志集成》（潮州府部【民國】潮州志），嶺南美術出版社，2009年10月，第1225頁。

④汪勝付：《簡論藝術歌曲〈黨的頌歌〉的音樂創(chuàng)作特色》，《音樂生活》2019年第2期，第79頁。

⑤楊正君：《相西源交響音樂創(chuàng)作中的地域性風格特征》，《人民音樂》2017年第10期，第25頁。

⑥金景芳、呂紹綱：《周易全解》，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1月，第12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