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外貿職業學院,湖南長沙 410110)
在我國《婚姻法》中,一夫一妻原則是極為重要的一項原則,但同時,夫妻之間的持久、穩定的共同生活也是憲法所保護的重要價值。重婚無效規則是一夫一妻原則的重要體現,但同時也存在許多漏洞需要進行填補。
就目前而言,我國《婚姻法》在重婚類型中僅僅只是在第10條做出了相關規定,但是沒有對該類型做出進一步的區分,例如在刑法中,善意重婚與惡意重婚就有著明顯的區別。在我國《刑法》258條中規定,“明知他人有配偶而與之結婚”中,就可以清晰的看出,重婚罪是惡意重婚所導致的,而善意重婚不屬于犯罪。不過該重婚類型只是刑法上的分類,并不一定就能夠適用《婚姻法》,在《婚姻法》上,能否承認刑法上的區分并且賦予相對應的法律效力,還應當充分考慮各個重婚類型對一夫一妻原則的沖擊問題。因為如果將重婚類型進行進一步的區分,善意重婚還可以細分為單方善意重婚和雙方善意重婚,這兩種善意重婚的不同,對一夫一妻原則的沖擊也有著不同。簡單來說,單方善意重婚就是一方當事人不知道對方已經結婚而與對方結為夫妻,而雙方善意重婚便是當事人雙方都不知曉自己的行為已經屬于重婚而結為夫妻,從以往的經驗來說,如果允許單方善意重婚,并且承認其合法性,那么該善意重婚就會給一夫一妻原則帶來不小的沖擊力。就拿我國臺灣地區的法律經驗來說,臺灣地區于1994年對重婚做出了區分,同時對單方善意重婚賦予了合法的法律效力,其司法解釋大意為:如果前一段婚姻關系已經因為判決的確定而消滅,而第三方屬于單方善意重婚而與前婚姻中的一方結婚,雖然致使重婚,但終究與一般的重婚情形有所不同,因此可以根據保護原則,使后段婚姻仍然保持合法的法律效力。這段解釋一經出現便遭受了各方學界的猛烈抨擊,其原因在于,該解釋的出現使得一夫一妻原則如同虛設。臺灣地區考慮到單發善意重婚對一夫一妻原則帶來的重大沖擊,在2002年時,給出了補救方法,只承認雙方善意重婚,同時在重婚無效的規定前提下,臺灣地區“民法”又規定:如果重婚雙方的當事人是因為善意重婚,并且前婚姻并沒有過失信賴一方而愿意進行離婚登記,或者前婚姻已經確定判決而締結婚姻者,不在此限。因此,臺灣地區最終對雙方善意重婚明確了其法律效力,而剔除了單方善意重婚的合法性。
隨著我國《婚姻法》的頒布,同時結合一夫一妻原則的重要性,單方善意重婚的法律效力是不適宜立法承認的。雖然我國目前實施的是結婚登記制度,同時對我夠1994年2月1日之后的“事實婚姻”也不再承認,但是在結婚登記制度實際開展過程中,其行政程序是難以確保已婚者不會出現再次登記結婚的情況,就算是將結婚登記信息實現全國聯網化,重復登記結婚者也依舊難以避免。隨著我國實施改革開放以來,社會的人口流動性有著明顯的提升,從婚姻當事人的角度來看,隨著陌生人在城市里的不斷增多,是難以對另一方當事人的真實情況摸曉清楚,這也就導致了在現實生活中單方善意重婚的情況經常能夠出現。但即使單方善意重婚的情形不少見,如果要在立法上承認單法善意的合法性,那么一夫一妻原則勢必會受到巨大的影響,從而得不償失,因此自1950年以來,重婚無效是我國立法與實踐的不變規則。
人類婚姻的存在是撫育子女的基本條件和需要,從社會學角度來講,正是因為有了這種需要人類才會出現婚姻。在子女撫育方面,存在著兩個基本的特征,第一個特征是子女需要全盤的生活教育,第二個特征是這個生活教育的過程需要相當漫長的時間。在生活教育方面,子女所需要的不單存只是生理上的撫育,同時還需要社會性撫育,就前者而言,該項工作從理論上是能夠由單方面完成,而后者則是無法由某一方來單獨完成,因為一個完整的撫育團體是無法脫離兩性之間的合作。在子女撫育的第二個特征來說,如果人類在撫育過程中,時間極為短暫,那么子女勢必會不認雙親,而正是由于子女的撫育過程有著較為漫長的時間,整個社會的新陳代謝才能夠順利的進行。男女雙方長期撫育子女的合作過程,通過法律形式來確定,便是婚姻的由來。因此,夫妻共同生活是婚姻的本質所在,這是目前難以逆改的規律,在進行相關立法時,立法者必須要將婚姻的本質作為基礎來進行立法,不能夠將這本質強行改變,如果人類仍舊需要對子女進行撫育,那么就算立法者能夠廢除其形式所在,也無法改變男女共同生活來撫育子女的實質。
如果想要在婚姻上對我國憲法有所理解,那么首先就要理解婚姻共同生活的本質。在《憲法》中,其49條有對婚姻提到過兩次,其一是“婚姻、家庭、母親、兒童受國家保護”,其二是“婚姻自由禁止破壞”,在這兩項規定中,《憲法》將婚姻與婚姻自由分開來呈列,一個是第一款規定,一個是第四款規定,能夠顯示出,《憲法》保護的不僅僅只是結婚與離婚的自由,同時還將婚姻本身成為了所要保護的對象。如同上文所述,政治共同體得以延續的必要條件就是男女雙方共同生活來撫育子女,因此憲法有必要對其進行高度的保護,因此男女雙方的共同生活也就有了憲法上的價值所在。就憲法保護婚姻的實質上看,如果想要讓子女得到父母長期合作的撫育,那么夫妻雙方就應當最大程度的維持這種共同生活的持久和問題,換句話說,夫妻雙方共同生活的時間越長,那么該婚姻就更具有憲法上的價值。實際上,我國婚姻立法也有多項規定在保護夫妻雙方共同生活,使夫妻雙方能夠保持穩定、持久的關系,例如在2001年我國嚴格規定了婚姻登記制度,但是對于沒有辦理結婚登記的,依舊規定為“應當補辦登記”,既然是補辦,那么也就是對不具有法律形式的男女共同生活給予了合法性承認,就憲法的保護角度來看,立法并不是在遷就婚姻現狀登記,而是在尊重夫妻既有的共同生活。同樣的,憲法并沒有將婚姻保護降格為“結婚證”的保護,立法所明確的婚姻登記制度是保障婚姻本身,《婚姻法》頒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能夠對夫妻共同生活的秩序進行維護,人們不能過度的追求形式合法,將立法所要求的秩序成為夫妻共同生活的本身,從而導致夫妻共同生活的穩定和持久遭受到損害。
重婚無效規則能夠將一夫一妻原則更好的體現出來,但是一夫一妻原則在法理上也并不是擁有絕對的法律效力,在特定的條件上,例如前文所述的雙方善意重婚,一夫一妻原則在這更值得保護的價值下,也必須退讓。事實上,我國最高人民法院對重婚無效規則已經將僵硬程度進行了一定的軟化,即使這樣,在實際應用過程中,該項規則依舊有著許多的缺陷和不足。就拿一個案例來舉例說明,我國江蘇省在2014年時曾判決了一起重婚案件,案件的當事人為王某、彭某、葉某,王某和彭某于上世紀五十年代結為夫妻,后來因為某些原因,兩人在上世紀67年間,經過親友的調解私底下“解除婚姻關系”,在私下解除婚姻關系的7年后,王某由與葉某締結婚姻,并且在這個世紀的04年到民政局補辦了結婚證,同時,王某于2014年離世,而彭某在同年向法院起訴,認為自己與王某的婚姻是私底下解除,不能夠做效,請求法院判決王某和葉某的婚姻無效,而葉某則認為自己與王某補領了結婚證,并且一同生活了四十余年,還生育了三個子女,甚至王某瀕死都是由自己照顧,自己與王某的婚姻應為有效,而法院最終以王某構成重婚,判決與葉某的婚姻無效。本次案例里,受到影響最大的無疑是后婚的葉某,不僅沒了夫妻之名,同時喪失了繼承王某遺產的權利,并且葉某的子女也變為了非婚生子女。在該案件中,法官將一個持續40年的共同生活婚姻判決無效,不僅沒有對葉某的正當利益進行保護,同時也使人們難以接受。重婚無效規則有著法律上的漏洞,而如果法官太拘泥于法律的條文,沒有對漏洞進行填補,就會影響到夫妻穩定持久共同生活的憲法保護價值。針對一夫一妻原則的重要性,如果僅僅只是單方善意重婚還不能夠使重婚者的婚姻利益與一夫一妻原則進行天平上的平衡,但該案件的特殊之處,是葉某與王某除了是單方善意重婚之外,兩者還有著40年長久穩定的共同生活,而憲法中,共同生活是受到憲法保護的,這關鍵的一環與單方善意重婚結合,就足以將天平側重于善意重婚的一方。在經典概念法學中,判決的結果可以通過法條邏輯來進行,該概念需要法官在裁判的過程中去對法律所存在的疑義進行解釋,或者對法律中出現的問題進行填補,總結一句話便是:適用法律的人本身也要參與對法律規則的建構,這才是司法裁決的關鍵所在。
簡而言之,重婚無效規則在單方善意結婚和共同生活中還存在著非常多的漏洞,只有將不同類型的重婚進行不同法律的立法,采取不同的法律效力,同時借助類型的區分來細化重婚無法規則,才能夠更好的滿足個案正義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