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X”構式探析

張麗萍，劉振平

(南寧師范大學 國際教育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1)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迅猛發展，自2006年始，作為一種新型網絡技術，“云計算”這一術語在科技領域被率先提出。2006年8月9日，Google首席執行官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在搜索引擎大會(SESSanJose2006)上首次提出“云計算”(Cloud Computing)的概念。2007年以來，“云計算”成了計算機領域最令人關注的話題之一。之后，“云備份”“云主機”等科技術語相繼出現，“云X”結構的詞也開始在社交媒體上被廣泛使用，如“云吸貓”“云追星”“云戀愛”等。這一結構也已經引起語言研究者的注意，已有研究成果認為該構式表示“廣泛利用互聯網產生并發展的某種形式或行為”，“云”為“類前綴”[1]。

2020年春節期間，受新冠肺炎影響，全民居家隔離，在這個特殊的時期，互聯網成為人們獲取外界信息的主要方式，人們的日常活動也變為“云活動”。這個春節的拜年方式也由走家串戶面對面送祝福變為通過視頻電話傳遞親情的“云拜年”。隨著居家時間的延長，人們開始創造各種“云嗨”活動，短時間內各種“云活動”大量產生，如“云聚會”“云喝酒”“云打麻將”“云睡覺”“云蹦迪”“云逛街”“云春游”“云賞花”等等。學生無法按時返校，各校開始網上教學活動，就出現了“云課堂”“云教學”“云考試”“云監考”“云學習”“云自習”等；工人無法按時返崗工作，于是出現了“云辦公”“云會議”“云客服”“云賣房”“云工作”“云復工”等。一時間，“云X”結構的表達井噴式出現，范圍涵蓋科技、生活、社交、學習、工作等各個領域。能夠通過互聯網得以實現的形式和行為，幾乎都可以用“云X”來表達。

一、“云X”構式的要素分析

(一)常項“云”的分析

“云X”這個構式中的“云”，語義上用的并不是其本義——自然云，即“大氣中的水蒸氣，凝聚而成小水滴或水粒，或與雨共存時肉眼可見的集合體”，而是在本義的基礎上發生了隱喻現象。 “云計算”所具有的虛擬化、超大規模、高擴張性、動態可延展等特點，與自然云“繁多、變幻無窮、速度快、不可觸”等特點高度契合，于是自然云的含義通過隱喻附著在“云計算”“云技術”這些科技“云”的含義之上，表示廣泛利用互聯網產生并發展的某種形式或行為[1]。

綜合前人對類詞綴的界定，我們也認為“云X”結構中的“云”是一個類詞綴。首先，從意義標準來看，“云”的意義是自然云的意義通過隱喻類化而來，這符合類詞綴的語義特征。其次，從結構標準來看，“云”的構詞位置趨于固定，黏附于動詞、名詞或動詞性結構、名詞性結構之前。最后，從功能標準來看，“云X”結構具有非常強的類推性和能產性，新詞的范圍涉及科技、教育、娛樂、生活等各個方面。比如，云服務、云客服、云課堂、云賞花、云監工、云婚禮等等。

(二)變項“X”的分析

1.以雙音節詞為主

從音節來看，“X”可以是單音節、雙音節或多音節詞，但“X”為單音節詞的較少，以雙音節詞為主。根據在新浪微博的實時搜索[2]，含有“云X”結構的300多篇文章中，“云X”結構的詞一共出現150個，其中“X”為單音節的詞僅出現15個，雙音節詞出現89個。這15個詞為“云呼”“云端”“云游”和“云嗨”“云化”“云吃”“云集”“云會”“云展”“云間”“云景”“云課”“云圖”“云商”“云約”。“云呼”是將企業的聯絡中心搬遷至云端，由中國電信提供線路資源、號碼資源、云資源等一體化服務。“云端”是一款采用應用程序虛擬化技術(Application Virtualization)的軟件平臺，集軟件搜索、下載、使用、管理、備份等多種功能為一體。“云嗨”指社交平臺各種娛樂活動的總稱。“云游”后一般會加一個地名，表示在網絡上游覽某地。如：

(1)敦煌研究院和騰訊聯合推出微信小程序“云游敦煌”，用戶動動手指便可以360度探索全景數字洞窟。(河北新聞網 2020-04-26)

“X”多為雙音節詞，也可為多音節詞，例如：

(2)為滿足師生員工、校友以及社會公眾賞櫻需求，櫻花盛花期將免費開放10天左右網絡“云賞櫻”通道。(新華社 2020-03-12)

(3)人民日報客戶端整合優質課程資源正式上線“云課堂”頻道。(人民日報 2020-02-09)

(4)北京時間29日凌晨，“西甲云演唱會”慈善活動通過網絡平臺成功舉行，中國球員武磊、鋼琴演奏家郎朗等人悉數參與其中。(中國新聞網 2020-03-30)

2.多為動詞性和名詞性詞語

從詞性來看，“X”多為動詞或動詞性短語、名詞或名詞性短語。通過新浪微博實時搜索到的150條語料中，“X”為動詞的有85條，如：計算、云春游、云旅行、云辦公、云授課、云服務、云推介、云簽約等；“X”為名詞的有48條，如：云經濟、云物流、云課堂、云會議、云時代、云戰略、云客服、云盛典、云發布會、云演唱會等。可見，在“云X”結構中，“X”的詞性多數為動詞或名詞。

當“X”為動詞性成分時，“云X”為狀中式結構，整體也呈現出動詞的語法功能。例如：

(5)“三八”婦女節來臨之際，滬上各大購物中心、百貨商廈紛紛以“云逛街”“云看秀”“云購物”“云體驗”的方式全新亮相，直播帶貨、線上首發、掌上下單、社群分享、門店直送、包郵到家……十八般武藝，家家都忙得不亦樂乎。(解放日報 2020-03-08)

(6)云申請、云答辯、云畢業，華東師大今年春季畢業生全程“云上”操作。(華東師范大學新聞中心 2020-03-30)

(7)終于有個好消息，我要云發喜糖。(微博 2018-03-09)

當“X”為名詞性成分時，“云X”為定中式結構，整體也呈現出名詞的語法功能。例如：

(8)北京時間3月26日晚，歷史見證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高規格“云會議”——二十國集團(G20)領導人應對新冠肺炎特別峰會。(新華網客戶端 2020-03-30)

(9)在“云課堂”上，會計學院的教師們聚焦熱點時政，在激發學生探索學習的熱情的同時，不斷提高學生們的專業素養。(錢江晚報 2020-03-31)

(10)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教授王炎龍接受采訪時說，與傳統的線下發布會相比，云發布會不僅避免了人群大規模聚集可能帶來的風險，還能降低成本，節省商家在人力、物資、場地等方面的費用。 (環球網 2020-03-30)

綜上所述，根據“X”的詞性，“云X”分別構成狀中式結構或定中式結構，“X”的詞性決定“云X”的詞性和語法功能。

二、“云X”構式的語義特征及發展

(一)“云X”構式的語義特征

該構式具有“自由性”“共享性”“交互性”“動態可擴展性”的語義特征。

共享性、自由性、交互性和動態可擴展性都與互聯網的特征相關。共享性，是指全民可參與可共享，無論是何種以“云”的形式所進行或開展的活動，均呈現出共享性特征。正如武漢大學發起的“云賞櫻”活動，只要你有網絡，點進直播鏈接，就可以加入賞櫻的隊伍，從各個角度觀賞到櫻花的曼妙身姿。下例能夠更直觀地表現“云X”的共享性。

(11)武漢火神山、雷神山醫院正在全速建設中，千萬網友化身“云監工”，時刻關注著建設工地。(澎湃新聞 2020-01-30)

據統計，在線觀看兩所醫院施工直播的網友曾一度超過1200萬名，這極大地體現了“云監工”的共享性。

自由性，是指人們可以自由選擇進行或開展任何一種“云活動”，且可以跨越時間、空間的限制。疫情期間，各地學校紛紛推出“云課堂”來響應教育部提出的“停課不停學”的號召，學生們可自由選擇觀看時間。同時長期居家的人們也創造了各種“云活動”，如“云睡覺”“云婚禮”“云蹦迪”“云聚會”“云旅游”等。

(12)某抖音上的賬號“誰家的圓三”因為無聊想知道自己睡覺是否會打呼嚕開了直播，醒來之后發現當天圍觀他“云睡覺”的人數達到54萬人。(澎湃新聞 2020-04-12)

交互性，指參與“云活動”的個體之間存在互動關系。“云會議”時，參會人員可以隨時隨地參與其中，隨時交流發言。疫情期間，一些無法外出聚會的朋友，可以選擇“云喝酒”，打開視頻電話邊喝邊聊。

(13)被“禁足”的網友們雖然暫時被禁錮了雙腳，卻無法困住有趣的靈魂，邀三五好友視頻喝酒，將酒局無縫銜接到線上，開啟“云喝酒”模式，讓隔離的夜晚多點熱鬧和安慰，你會發現自己還能在家宅兩個月。(2020-03-10)

動態可擴展性，是指“云活動”可以不斷增加與擴展。云上可以“云會議”也可以“云教學”，可以有“云課堂”也可以有“云客服”。“云會議”“云教學”可以有兩個人參加也可以有上百人參加。如同云的形態可大可小，可流動可靜止，“云X”是處于擴展中的動態結構。比如“云課堂”如今已不僅是一個用來教授文化知識的平臺，其教授內容范圍不斷增加，有“廉政云課堂”“法治云課堂”“文藝云課堂”“生涯云課堂”等。

(二)“云X”構式的語義發展

1.“云X”構式萌芽期(2006年—2008年)

2006年，“云計算”(Cloud Computing)在搜索引擎大會(SESSanJose2006)上，被Google首席執行官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首次提出。Cloud Computing 翻譯為漢語就是“云計算”。“云計算”顯然是個仿譯詞，是用漢語語素逐一翻譯原詞的各個部分，和“黑板、足球、冰箱、機關槍、蜜月、代溝、熱狗”等情形相同[3]。隨著“云計算”的誕生，“云”被時代賦予了新的意義，表示網絡。這一時期，“云計算”成了計算機領域最令人關注的話題之一，也成為互聯網建設著力研究的重要方向。與“云計算”相關的“云X”結構的詞也開始出現，其語義范圍主要集中在與云計算相關的事物，如“云應用”“云儲存”“云安全”“云時代”“云環境”“云策略”“云數據庫”“云計算機”“云郵”“云模式”“云搜索”“云服務”“云技術”“云設備”等。

雖然這一時期的“云X”結構數量并不多，且主要是用于信息技術產業專業領域，但已表現出較強的活力，不僅使用頻率高，而且還具有非常強的能產性[3]。其原因除了時代帶來的社會需求多之外，也與“云X”構式中“X”詞源的廣闊性密不可分，從上文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到“X”雖多為信息產業這一領域的詞語，但其詞性可以為動詞，也可以是名詞，體現出強大的包容性。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云”和“云”族詞語將會進一步增加[3]。

2.“云X”構式發展期(2009年—2018年)

隨著互聯網在人們生活中發揮著越來越便捷的作用，“X”涉及的語義范圍已經突破計算機領域，發展到智能生活、教育、娛樂等領域，如“云物流”“云教育”“云課堂”“云會議”“云聊”“云吸貓”“云追星”“云戀愛”“云玩家”等。在這一時期，“云X”已經是一種較為常見的結構，其中的一些詞在社交媒體上得到了廣泛使用，比如2018年“云玩家”在游戲圈使用非常廣泛，“云吸貓”自2016年開始在社交媒體流行起來立刻引起廣大“吸貓”群體的注意，2018年還出現在一篇題為《烏有之貓：“云吸貓”迷群的認同與幻想》的碩士論文中。

(14)云玩家本意是沒有玩過游戲或者對之了解甚少，然后以自己淺薄的經驗去指導別人，或者對游戲內容進行不負責的批評。(知乎 2017-10-16)

(15)“云吸貓”的年輕人，或是主動，或是被動。(三聯生活周刊 2018-09-15)

這一時期，“云X”結構不再新穎，人們的獵奇心理也歸于平淡，但它依然沒有退出歷史舞臺，反而隨著社會的需要，不斷涌現新的詞語，這體現了“云X”構式強大的生命力與能產性。

3.“云X”構式成熟期(2019年—2020年)

2019年，在社交媒體上，諸如“云玩家”“云追星”“云戀愛”“云吸貓”之類的社交新詞已經非常廣泛地被網絡用戶使用，使用者多是喜歡上網的年輕人。2020年疫情期間，“云X”結構的詞突現井噴式增長，長期居家的人們除了想出各種各樣的“云嗨”活動，如“云睡覺”“云狂歡”“云蹦迪”“云監工”“云賞花”“云聚會”“云春游”“云看秀”“云逛街”等，學生開始“云上課”“云學習”“云考試”“云閱讀”“云畢業”“云就業”，社會各行各業也開始“云活動”，如“云辦公”“云采購”“云教學”“云合唱”“云祭掃”“云招商”“云研修”“云帶貨”“云展覽”“云消費”“云簽約”等。

(16)90后年輕人更喜歡宅在家“云聚會”。(央廣網 2020-01-28)

(17)云留學、云上課、云畢業、云簽約，這屆大學厲害了！ (搜狐網 2020-04-03)

這一時期的“云X”構式，重新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再度成為時代潮流，不僅在數量上激增，遠遠超過過去13年“云X”結構詞語的總和，據前人統計，從2007年“云計算”出現到2018年所有出現的“云”族詞語，包括“云X”結構和“X云”結構，共計261個[4]。截至2020年5月21日，在BCC語料庫微博語域，搜索到“云+N”結構的詞3848個，搜索到“云+V”結構的詞2087個，由此可見“云X”構式具有相當高的能產性。

除了數量上的激增，“云X”構式的意義范圍也進一步擴大，“X”的詞源范圍從互聯網、智能生活、教育、娛樂擴散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招聘就業“云招聘”“云面試”“云簽約”“云培訓”；時尚行業“云T臺”“云看展”“云展覽”；消費領域“云帶貨”“云直播”“云下單”“云采購”；生活休閑“云聚會”“云賞花”“云旅游”；學生學習“云閱讀”“云考試”“云課堂”“云朗誦”等等。

三、與“云X”構式相關的兩種構式

隨著云計算技術更加成熟地應用于各行各業，“云X”結構大量出現，我們發現與“云X”結構并行的，還存在著“X云”和“云上X”兩種構式。從它們出現的時間來看，“X云”結構比“云上X”結構出現的時間早，2009年首次出現了“X云”結構的詞語，例如“私有云”“彈性云”“電信云”“存儲云”“醫療云”“金融云”“教育云”等[4]。“云上X”的出現則更晚一些，隨著國務院2017年《關于深化“互聯網+先進制造業”發展工業互聯網的指導意見》和工信部《云計算三年行動計劃》的相繼發布，企業上“云”大幕逐漸拉開，“云上平臺”開始大量出現，如“云上政務”“云上揚州”“云上城管”“云上智農APP”等。與“云X”相比，“X云”和“云上X”除了出現的時間有先后之分，在結構上也有差別。

(一)“云X”與“X云”

“X云”和“云X”同是云計算技術的產物，與“云X”結構有所不同，“X云”整體是一個名詞性結構，其含義是利用云技術建立的各類服務平臺，這里的“云”指的是容量大、使用范圍大、高效、快速的網絡服務平臺，為科技、經濟、教育等各行各業服務。“X云”的適用范圍也較為單一，大多構詞為科技、經濟、教育等行業的專業名詞，“X”的詞性以名詞為主，動詞較少。如“存儲云”“醫療云”“金融云”“教育云”“智慧云”“百度云”“百度智能云”“阿里云”“政務云”等等。

(18)智能醫療健康戰略的落地，也意味著京東云在電商云、視頻云、產業云、營銷云、數據云、供應鏈云、政務云、中小企業云之后，再補齊了醫療健康這一重要領域。(北國網 2020-05-14)

(19)浙江上虞1.4億引入阿里云城市大腦，探索智能城市未來社區養老。(錢江晚報 2020-05-15)

與“云X”結構中“云”的含義表示“網絡”有所不同，“X云”結構中的“云”表示“網上服務平臺”，其特點與自然云“容量大，具有流行性”的特點相通，再考慮到“云”對“X”的粘著性，以及該結構也具有一定的能產性，在這里我們也可將其認為是一個類詞綴。

(二)“云X”與“云上X”

“云上X”的常項為“云上”，“X”既可以為名詞性成分，也可為動詞性成分。“X”為名詞性成分時，整個結構是定中式，“云上”做整個結構的定語，表示“云平臺上的”，如“云上時裝周”“云上T臺”“云上大課堂”“云上市民文化節”“云上三月三”“云上組合拳”“云上政務”等。“X”為動詞性成分時，整個結構是狀中式，“云上”做整個結構的狀語，表示“在云平臺上”，如“云上宣講”“云上復工復產”“云上牧歌”“云上賞花”“云上看花燈”“云上學雷鋒”“云上祭掃”“云上展演”“云上課業輔導”等。

“云上X”和“云X”在結構上主要有以下三點不同。

第一，“云上X”和“云X”中的“X”同為名詞時，“云上X”的“X”前可以有修飾語，但“云X”的“X”前不可以。如下例中的“云上大課堂”就不能說成“云大課堂”：

(20)抖音新出“抖音云上大課堂”扶持計劃，參與要求需要周直播累計總時長≥7小時，短視頻每周累計投稿量≥7條，課程內容類型：教育&語言、圖書、母嬰、生活知識、科普等。(知乎 2020-03-13)

第二，“云上X”和“云X”中的“X”同為名詞時，“云上”和“X”之間可以插入結構助詞“的”，“云”和“X”之間則不可以。如下例中的“云上的美術課”不能說成“云的美術課”：

(21)上好“云上的美術課”。(光明日報 2020-04-12)

第三，“云X”可以任意插入“上”字變為“云上X”，意義基本無變化，但“云上X”有時候可以緊縮為“云X”形式，有時則不能，如“X”前有修飾語時，“云上X”就不可以緊縮為“云X”形式，例(20)中“云上大課堂”不可以緊縮為“云大課堂”。所以，“云X”和“云上X”不是雙向互換關系。

四、“云X”構式流行的原因

(一)時代的創新性

“云X”結構作為一個流行語，同樣承載著流行語的“使命”，即流行語是把握時代脈動的最佳“儀器”之一[5]。我們已知云計算伴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應運而生，云計算是繼互聯網、計算機后信息時代的又一次大飛躍，同時云計算時代的到來也推動著互聯網的進一步發展。語言是在特定的環境中，為了生活的需要而產生的，所以特定的環境必然會在語言上打上特定的烙印。2012年中國國內首次提出“互聯網+”的概念，2015年國務院總理提出“互聯網+”行動計劃，“互聯網+”就是“互聯網+各個傳統行業”，但這并不是簡單的兩者相加，而是利用信息通信技術以及互聯網平臺，讓互聯網與傳統行業進行深度融合，創造新的發展生態。“互聯網+”有六大特征：跨界融合、創新驅動、重塑結構、尊重人性、開放生態、連接一切。響應國家號召，“互聯網+工業”，要運用“云計算”技術；“互聯網+金融”，催生了“金融云”；“互聯網+教育”，催生了線上教學，也就是“云課堂”；“互聯網+醫療”，催生了“健康云”“醫療云”等。與此同時，“互聯網+語言”催生了網絡語言的誕生，作為一種新的語言傳播模式，充分發揮互聯網在語言傳播中的作用，增強語言影響力。

“互聯網+”不僅僅是互聯網移動了、泛化了、應用于傳統行業了，更會同無所不在的計算、數據、知識，造就了無所不在的創新，推動了知識社會以用戶創新、開放創新、大眾創新、協同創新為特點的創新2.0。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依托“網絡云”，借助互聯網深度與各個傳統行業的融合，誕生了“云X”結構。之后，“云X”結構的詞開始突破互聯網科技專業領域，在社交媒體上由科技領域延伸到社交、教育、生活等各個領域，如“云戀愛”“云吸貓”“云課堂”等。

2020年疫情期間，人們居家生活期間，大批“云X”結構的詞被創造，逐漸延伸到各行各業，如“云會議”“云培訓”“云教育”“云賣房”等。一時間，網民們開啟了一個“云”的世界，“云X”結構出現在社交生活中的各個方面。

(二)社會心理的帶動性

流行語流行的社會心理大致包括“創新心理”和“從眾心理”。“創新心理”反映了當代社會年輕人敢于突破傳統思想，追求標新立異，追求新潮的心理，在語言上的“創新”就成為他們表達自我的方式。“從眾心理”則體現在一旦網絡上出現某一種流行語，很多人會便快速將它們融入鮮活的語言中，“云X”的流行離不開這兩種社會心理催化作用，但與一般流行語不同，“云X”似乎不會像一般的流行語那樣，只流行一時便逐漸被人淡忘，因為“云X”結構不僅僅存在于社交媒體，它已經對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產生了影響，可謂全民參與“云時代”。

(三)框填式結構的能產性

框填式流行語是從重復出現的用法事件中提取出來的，在詞匯上半開放的圖式構式，具有一定的詞匯形式和語義類型。Langacker提出：“這樣的形式可作為模板擔當允許具體語句進入的功能。”[5]“云X”作為一個框填式流行結構，既有常項“云”又有變項“X”，“云”的含義，通過自然云的含義隱喻而來。變項“X”可以是動詞性結構、名詞性結構、形容詞以及兼語詞。且“云X”結構的搭配能力很強，具備相當大的能產性。作為填框式流行結構，“云X”得以迅速流行的原因還有以下幾點。

1.仿擬機制的推動

徐國珍將仿擬定義為“一種‘仿’照某現成的語言形式‘擬’造出一個臨時性的新說法的新修辭方法”[6]。牛保義、席留生將仿擬上升到構式層面，按照現有的舊構式可仿制出新構式[7]。“云X”結構由科技領域的“云計算”，經過仿擬，迅速擴散到生活、學習、工作等各個領域。仿擬機制由一個中心點可以向外擴散無數條射線，由點到面，其強大的生產能力促使“云X”結構的迅速生產。據不完全統計，截至2020年4月6日，社交平臺新浪微博上“云X”話題數已超10萬。這些“云話題”從娛樂休閑到學習科技，涉及生活的各個方面，這足以顯示這種仿擬機制的巨大生產力。

2.認知經濟性要求的推動

當今社會在科技的作用下日新月異，變化飛速，新鮮事物層出不窮，人們的認知也隨之不斷深入，人們的知識系統不斷增加新的內容。新事物的出現需要新的語言來表達，語言是無限的，但組成語言的結構是有限的，如何利用有限的語言結構來表達無限的新的信息，成為人們不斷的追求，這也促進了流行語的誕生。借助已有的構式框架，花費最小的認知努力，得到最大化的認知效果，這便是認知經濟性的要求[8]。“云X”作為一個半實體的框架結構，有利于解碼者快速找到流行義的源頭所在，并通過簡單的分解機制確立新表達式在新場景下的意義和作用，從而再造出適合各種新場景的表達。我們很容易發現，“云X”結構流行義的源頭是“網絡云”，從而認為通過網絡實現的各種行為或形式都可以用“云X”來表達。如此，在認知經濟性的推動下，“云X”結構的流行速度迅速提升。

3.框填式流行語在平衡中滿足創新心理

流行是兩種心理——創新與從眾之間張力平衡的結果[9]。框填式流行語不同于一般流行語，一般流行語主要表現為使用者對流行語的選擇、模仿及對當下話語場景的契合，具有小眾性且創新程度低，當這些流行語出現時，僅在一定范圍內流行一段時間，使用者的創新心理得不到滿足便會從流行的舞臺消失。框填式流行語則保留了話語框架的形式，實現了話語關系上的“從眾”，但是通過詞語充填這一可行性操作對形式加以塑造，又直接將創新因素在形式層面體現出來[10]。“云X”這個框填式流行語就是如此，每增加一個“云X”結構，都是使用者的再一次創新，這更能滿足使用者的創新心理。在從眾與創新之間，當代年輕人更側重于創新，所以這種半開放式創新型結構更能滿足年輕人的心理。

五、結語

本文分析了“云X”的常項和變項、語法功能、語義特征、來源與演變、流行原因，我們認為“云X”作為一個框填式結構的流行語，具有較強的能產性，能很好地平衡使用者的從眾心理與創新心理，滿足人們的創新心理。再加上互聯網這朵“云”正處于蓬勃發展的時期，“云時代”剛剛到來不久，尚處于上升時期，“云X”構式將會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里穩定地存在于漢語詞匯系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