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霞 倪海濱* 黃小菲 趙 慧 魏鳳琴
(1 南京中醫(yī)藥大學附屬中西醫(yī)結合醫(yī)院,江蘇 南京 210028;2 江蘇省中醫(yī)藥研究院,江蘇 南京 210028)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加重(acute exacerbation of COPD,AECOPD)已成為嚴重威脅公眾健康的常見病,居全球死亡原因的第4位[1]。以巨噬細胞、中性粒細胞、T細胞、B細胞為代表的多種免疫細胞共同介導了AECOPD患者的氣道炎癥[2]。炎性細胞激活、浸潤及釋放炎性因子引起氣道痙攣,進而出現氣喘、低氧血癥等臨床表現。因此控制炎性反應在AECOPD的治療中十分重要。現代醫(yī)學針對AECOPD的氣道炎性反應,主要使用支氣管擴張劑及糖皮質激素等藥物[3]。上述藥物在臨床應用中存在心血管不良反應、加重感染等風險,使用具有一定局限性。
AECOPD在中醫(yī)學中主要對應于“喘證、“肺脹”,臨床中存在虛實辨證、寒熱辨證、臟腑辨證等多種辨證方法。我們在臨床實踐中發(fā)現,以發(fā)熱、氣喘、咯黃痰、大便秘結、舌紅苔黃燥、脈滑數為表現的肺熱腑實證,是AECOPD患者諸多中醫(yī)證型中最為常見的證型,瀉肺通腑、肺腸合治法是該證型的主要治療方法。我科自擬方“瀉肺通腑顆粒”,在治療AECOPD肺熱腑實證的臨床應用中顯示出較好的療效,但其對AECOPD炎性反應的作用尚不明確。本研究擬通過雙中心、隨機、雙盲、安慰劑對照臨床試驗,觀察瀉肺通腑顆粒對AECOPD肺熱腑實證患者血清炎癥標志物包括血清降鈣素原(serum Procalcitonin,PCT),白細胞介素-6(serum interleukin-6,IL-6),高敏C反應蛋白(high-sensitivity C-reactive Protein,hs-CRP)和紅細胞沉降率(erythrocyte sedimentation Rate,ESR)的影響,進一步探討瀉肺通腑顆粒可能的作用機制。
1.1 一般資料:本研究共入組AECOPD肺熱腑實證患者59例,來自2016年1月至2018年12月入住江蘇省中西醫(yī)結合醫(yī)院、南京市溧水區(qū)中醫(yī)院急診病房的住院患者。應用隨機數字表法隨機分為治療組及對照組。治療組31例,其中男性19例,女性12例;年齡(63.3±10.0)歲,COPD平均病程為(10.1±5.3)年;對照組28例,其中男性16例,女性12例。年齡(62.8±9.6)歲,COPD平均病程為(11.6±6.1)年。兩組患者的年齡、病程等基線資料無統(tǒng)計學差異(P>0.05)。
1.2 診斷標準:西醫(yī)診斷標準參考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加重診治中國專家共識(2017年更新版)[4];中醫(yī)辨證分型標準參照《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5]制定。肺熱腑實證辨證標準:主癥:咳嗽,咳痰,喘促氣短;次癥:胸滿,腹脹,煩躁,或伴身熱,口渴欲飲,小便黃赤,大便干結;苔脈:舌質紅,苔黃燥;脈數或滑數。中醫(yī)證型診斷標準為以上主癥必備,滿足次癥2項,苔脈符合即可判定。
1.3 納入與排除標準:①符合AECOPD西醫(yī)診斷標準,中醫(yī)辨證分型符合肺熱腑實證辨證標準;②年齡40~80歲;③3個月內未參加其他藥物臨床試驗;④經醫(y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所有患者或家屬均簽署知情同意書。排除標準:合并支氣管擴張,活動性肺結核,哮喘等原發(fā)肺部疾病患者;具有嚴重的肝腎功能不全;有先天性或后天性免疫缺陷患者;惡性腫瘤;精神病;妊娠或哺乳期女性;具有研究者認為的其他不適合納入的情況。
1.4 治療方案:根據當地細菌耐藥情況及其他臨床指標,兩組患者均由主治醫(yī)師決定使用抗生素、解痙平喘、控制性氧療等治療。治療組患者在此基礎上口服瀉肺通腑顆粒(藥物組成:黃芩顆粒10 g、桑白皮顆粒10 g、杏仁顆粒10 g、大黃顆粒9 g、瓜蔞仁顆粒10 g、枳殼顆粒6 g、麥冬顆粒10 g),每日1劑,分早晚2次沖服,連續(xù)治療2周。對照組患者口服安慰劑顆粒(主要成分為1%的瀉肺通腑顆粒加輔料),每日1劑,分早晚2次沖服,連續(xù)治療2周。瀉肺通腑顆粒及安慰劑顆粒均由南京中醫(yī)藥大學附屬中西醫(yī)結合醫(yī)院中藥房提供,兩組顆粒劑在包裝、顏色及重量等外觀上保持一致。
1.5 觀察指標:①血清降鈣素原(serum Procalcitonin,PCT),采用雙抗夾心免疫化學發(fā)光法檢測,μg/L為單位(參考值<0.5 μg/L)。②白細胞介素-6(serum interleukin-6,IL-6),雙抗夾心免疫化學發(fā)光法檢測,pg/mL為單位(參考值0~7 pg/mL)。③高敏C反應蛋白(high-sensitivity C-reactive Protein,hs-CRP),酶聯免疫吸附法檢測,mg/L為單位(參考值0~4 mg/L)。④紅細胞沉降率(erythrocyte sedimentation Rate,ESR),魏氏法檢測,mm/h為單位(參考值0~15 mm/h)。納入研究的患者分別于入組時、治療1周、治療2周進行上述項目檢測。同時收集10例健康人外周血行上述項目檢測作為陰性對照。所有操作均由具有質量控制服務的專業(yè)人員執(zhí)行。
1.6 統(tǒng)計學處理:使用SPSS 25.0統(tǒng)計軟件分析數據,符合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以均數±標準差表示,組內比較采用配對t檢驗,組間比較采用成組t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AECOPD患者炎癥水平與健康人比較(表1):與健康人比較,AECOPD 患者血清PCT、IL-6、hs-CRP及ESR水平均顯著升高(P<0.05)。治療組與對照組患者的血清PCT、IL-6、hs-CRP及ESR水平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表1 AECOPD患者炎癥水平與健康人比較(±s)

表1 AECOPD患者炎癥水平與健康人比較(±s)
注:與健康人比較,※P<0.05
2.2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炎癥水平比較(表2):與本組治療前比較,治療組患者治療1周后的IL-6、hs-CRP及ESR水平顯著降低(P<0.05);治療組患者治療2周后,PCT及ESR水平較治療前及治療1周時顯著降低(P<0.05)。與對照組同期比較,治療組患者治療1周后的IL-6及hs-CRP水平顯著降低(P<0.05)。治療1周后、治療2周后的PCT水平顯著降低(P<0.05)。
表2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炎癥水平比較(±s)

表2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炎癥水平比較(±s)
注:與對照組同期比較,※P <0.05;與本組治療前比較,△P<0.05;與本組治療1周后比較,▲P<0.05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加重屬于中醫(yī)學“肺脹”“喘證”范疇,病位在肺,而肺與大腸通過經脈的絡屬構成表里關系,生理上相互協(xié)調,病理上相互影響。肺主宣發(fā)肅降,通調水道,敷布津液,則腸腑傳導正常;同樣腸腑傳導有力,大便暢通,也有利于肺氣肅降。相反,肺熱壅盛,則大腸燥結;大腸實熱邪滯,則肺氣不利。因此肺腸合治、通腑調臟,體現了中醫(yī)的整體觀念。AECOPD患者多出現咳嗽、咯黃痰、氣喘、發(fā)熱等癥狀,且常伴有腹脹、便秘或厭食等胃腸道癥狀,辨證分型多屬“肺熱腑實證”。此時標實重于本虛,按照“急則治其標”原則,需上開肺氣以宣肺止咳、化痰平喘,下通腑實以瀉熱通便、導邪下行。我科依據上述治法擬定的肺通腑顆粒,由清金化痰湯合小承氣湯加減化裁而來,在前期臨床應用中取得了較好的治療效果。方中黃芩、桑白皮清瀉肺火,麥冬養(yǎng)陰清熱,潤肺止咳,大黃泄熱通便,枳殼助大黃瀉下通便,兼能祛痰,杏仁既能入肺經止咳平喘,又可入大腸經潤腸通便,瓜蔞仁寬胸理氣,潤腸通便。諸藥同用,既能提壺揭蓋,宣發(fā)肺氣,清除痰熱,又能釜底抽薪,清解大腸,使腑實得下,腑通臟調,陰陽平衡,則大便可通,咳喘可止。
COPD是多種細胞因子、炎性介質相互作用而產生的氣道慢性炎癥,在疾病進展過程中,過度的細胞炎性因子富集,在引起肺泡炎癥損傷的同時,促進平滑肌細胞的氧化或代償性增生,導致小氣道相對狹窄[6]。這一過程中產生相關的炎性因子包括PCT、hs-CRP、IL-6和ESR,這些因子在始動因素激活下導致氣道發(fā)生不可逆性炎癥。本研究結果發(fā)現AECOPD組患者血清中 PCT、hs-CRP、IL-6及ESR水平明顯高于健康成人組,兩組之間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提示急性加重期炎性反應程度加重,控制炎性反應對于AECOPD的治療顯得尤為重要。
IL-6主要由單核巨噬細胞及淋巴細胞合成,直接參與氣道正常黏膜上皮的炎性損傷,誘導中性粒細胞浸潤,使其在炎癥部位聚集增多,加強細胞黏附及蛋白水解酶活性、增強細胞外周彈性組織分解,促進肺氣腫形成[7]。hs-CRP、ESR是急性時相反應蛋白,在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加重期迅速升高,病情好轉后又迅速下降至正常,其升高幅度與感染程度呈正相關[8]。PCT是降鈣素的前肽糖蛋白,急性加重期COPD患者血清PCT水平顯著高于穩(wěn)定期,PCT水平越高,病情就越嚴重,PCT被認為是細菌感染的最佳生物指標之一[9]。本研究發(fā)現,瀉肺通腑顆粒組治療后,能顯著降低患者血清PCT、IL-6、hs-CRP及ESR水平,并且隨著用藥時間延長,在治療2周末PCT的下降更加明顯,而對照組治療前后炎性因子的水平無明顯變化。因此,減輕患者的炎性反應,可能是瀉肺通腑顆粒改善患者預后的重要因素。
本研究顯示,瀉肺通腑顆粒對AECOPD患者體內炎性反應具有一定的抑制作用,這可能是改善臨床癥狀的主要作用機制之一,值得臨床的推廣和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