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靜
DOI:10.12241/j.issn.1009-7252.2020.22.009
建安詩壇,上起漢獻帝建安元年(196),下迄魏明帝太和六年(232),即漢末魏初時期的詩歌。這一時期是中國文學史上五言詩興盛、七言詩奠基的階段。期間名家迭出,佳篇豐富,代表詩人有三曹、建安七子和蔡琰。建安時代動亂的社會一方面激發了人們建功立業的政治渴望,一方面朝不保夕的社會現實觸動著文人對民生艱難和人生意義的思索。建安詩人大多繼承漢樂府民歌的現實主義精神,真實而廣泛地反映了動亂的社會現實和人民的苦難,展示了廣闊的時代生活畫面,后人把建安詩歌的獨特風格稱為“建安風骨”。
人教版八年級上冊語文課本中選錄了這一時期的三首古詩,分別是曹操的《龜雖壽》、劉楨的《贈從弟》和曹植的《梁甫行》。曹操詩歌今存二十四首,全為樂府詩。鐘嶸評價曹操的詩歌是“曹公古直,甚有悲涼之句”。曹操的詩歌大多不加雕飾,風格清俊通脫,他的詩中表現的主題大多為兩個方面:人生的短暫和個人的理想。《龜雖壽》作于建安十二年(207)北征烏桓之時,恰值詩人意氣風發之際,雖然已是“知天命”的年齡,但詩中展露的仍是詩人想建立不朽功業的雄心壯志。詩中以“神龜”“騰蛇”為意象,神龜長壽,神蛇通靈,然而它們都會隨著生命的逝去而消亡。生命短暫且衰老的“老驥”仍然有著奔馳千里的志向。詩人以“老驥”自況,表達了自己對“永年”的理解,看重個人的理想,不追求無意義的生命永恒。
但最能代表曹操古直悲涼風格的應是他的《短歌行》,這首詩歌的創作背景沒有定論,比較兩者不難發現,詩人的心境有所變化?!皩飘敻?,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詩人此時對于人生的短暫和無常有了別樣的慨嘆。同樣在抒發自己的理想抱負,而“周公吐哺,天下歸心”表現出曹操此刻想效仿周公攬天下賢才。和《龜雖壽》的雄偉相比,《短歌行》多了一些慷慨悲涼。
曹操詩中的悲涼之氣絕不僅限于生命短暫的慨嘆和壯志未酬的惋惜,曹操曾作《薤露行》和《蒿里行》兩首挽歌來描寫戰亂時死傷慘重的場景“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也曾作《苦寒行》來記錄行軍途中的辛酸不易“樹木何蕭瑟,北風聲正悲”也會不由自主地發出哀嘆“延頸長嘆息,遠行多所懷”。歷史中的曹操經常以一個反面人物出現,他長于權術,兇狠好戰。而通過他的詩歌作品,我們會發現曹操更像一個有血有肉、情感真實的人,雖然有著建功立業的政治抱負,但在看到戰亂中民生凋敝的慘象時也會悲哀不忍。會為自己所取得的勝利而高歌,但看到行軍途中的艱難跋涉也會心生猶豫。
曹操的兒子曹植,也是這一時期的重要詩人。對于曹植的詩歌風格,鐘嶸的評價得到了廣泛的認同“骨氣奇高,辭采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意思是說曹植的詩歌不僅內容豐富,且注重藝術表現。
若比較曹植和曹操的詩歌,我們會發現二人在創作中的一些方面有著相似之處,二人都曾在詩中表露志向,曹植意氣風發的《白馬篇》就流露了他希望能夠征戰沙場保家衛國,即使馬革裹尸也毫不畏懼的遠大抱負。其次,二人都對戰亂中流離失所的百姓予以同情,真實再現了當時的社會現實。例如曹植的《送應氏》和《梁甫行》。《送應氏》中“洛陽何寂寞,宮室盡燒焚”“側足無行徑,荒疇不復田”描寫了戰亂后的斷壁殘垣,面對千里無人煙的場景詩人不由“氣結不能言”。曹植的《梁甫行》是一首五言樂府詩,這首詩描寫了人民極度貧苦的生活,以白描的手法記錄了荒涼破敗的村莊,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困苦。鋪陳直敘,不加雕琢。也許是詩人心境的轉變,也許是詩人對社會現實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在政治理想受挫之后,詩歌的題材和情感卻豐富了起來。從曹操和曹植的詩歌中我們既能看得到他們的雄心壯志,也感受得到他們對于黎民百姓的柔情,這或許正是建安詩人的獨特之處。
建安七子中詩歌成就最高的是王粲和劉楨,劉楨存詩有十五首,風格多樣,在劉楨的贈答詩中有歌詠自然風光的,也有歌頌英雄氣概的。鐘嶸評價劉楨的詩是“仗氣愛奇,動多振絕,真骨凌霜,高風跨俗。但氣過其文,雕潤恨少”,這句話單獨作為《贈從弟》的評價也很適用。《贈從弟》是劉楨的代表作,為五言詠物詩?!巴ねど缴纤?,瑟瑟谷中風。風聲一何盛,松枝一何勁”,以山上的松柏和勁風、冰霜的較量來詠嘆松柏的堅貞。劉楨在這首詩歌中并沒有過多的雕琢,比起《贈徐幹》中“輕葉隨風轉,飛鳥何偏偏”的清新雅麗,《贈從弟》用語質樸,而詩人真骨凌霜之風頓顯。雖然是贈堂弟、寄予對后輩的期望,但詩人本身率真的性格和高潔的志向表露無遺。
建安詩壇是詩歌發展的特殊時期,這一時期的詩歌繼承了漢樂府民歌的傳統,也是文人五言詩的創作高峰。建安詩人所處的獨特歷史背景使得建安詩人具有獨有的風骨,他們一方面感嘆時光易逝,一方面不忘人生理想;醉情于歌筵酒席,也保有個人不屈的品性;感受得到廟堂的堂皇,也看得到黎民的艱辛。
這三首詩只是建安詩歌中小小的一部分,但管中窺豹,建安風骨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