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愿在遙遠的地方想你

張文琦

關于這封信，我想了很久很久，想對你說一些什么，卻總是在準備動筆的時候停滯，筆尖顫抖著無法落下，鼻子酸了一次又一次。在今天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在大學的英語課堂上，我看著右上角認真聽課的你，未曾想到自己竟然會如此平靜地記錄我與你的故事。

這是一封你永遠無法收到的信，它會埋葬在時光深處，正如曾經難以忘卻的青春一樣，最終都會被遺忘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成為再也無人問津的美好。

我一直記得我們相遇的那一天，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卻因在我的記憶中一次又一次地重播而變得愈來愈清晰。那時的我們還在上中學，高一下學期文理分科后，大家好像剛上高中一樣，帶著興奮扛起書包奔赴新的班級。

我隨便選了個座位坐下，便看到旁邊的你，恬靜美好，不聲不響，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情，周圍的人來人往和嘈雜似乎都與你無關。那一刻不能說是驚艷，卻每每在回憶時都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心動。我默默補著上節課的筆記，你偶爾探過頭來，看看我正在進行的事情，語氣自然地驚嘆于我的認真，仿佛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

可惜好景不長，我很快便原形畢露了。我本身就不是優秀且聽話的學生，自然也談不上認真，第一次的認真，不過是因為初來乍到時無所事事罷了。就這樣，初見時的好感慢慢消失殆盡。同桌很長時光，我們的交流少到幾乎可以忽略的地步，有時甚至幾個星期都不會有任何的交流。我輕蔑你日復一日的努力，唾棄埋頭苦讀的生活是那樣無趣。或許你同樣看不起我，覺得我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壞孩子。

可是，很多事情于我們而言，其實并沒有純粹的討厭或喜歡。隨著高三的日子越來越近，我那看似不在乎的外表下也慢慢滋生出焦慮。中學時代是彷徨迷茫的時期，同樣也是最簡單的時期，我不知道我要去向何方，可我起碼知道自己首先要考大學，只有這樣我才能去喜歡的城市做喜歡的事情，也唯有通過高考我才能擁有選擇命運的權利。

有時上課我會偷偷看你，看著靜謐的陽光打在你的臉上，看你手邊的試卷換了一套又一套，也看你的成績平穩地保持在班里的前列……

是的，生活就是這樣有趣，曾經我如此討厭那樣的學習方式，可是在那時候，我是多么渴望像你一樣波瀾不驚地做著每一套試卷，像你一樣默默地努力，充實地度過每一個兵荒馬亂的日子。可惜，多年的習慣讓我無法像你一樣。

我漸漸開始關注你的一言一行，發現你其實很有意思，發現原來那些看似枯燥的努力也不如想象中那樣乏味。高三不聲不響地到了，周圍原本就很努力的同學像是聽到了沖鋒的號角聲，一個個著急地將自己埋在漫漫題海之中。或許是受不了那日益沉悶的氛圍，或許是我那緊繃的神經再也無法堅持下去，在高三這樣一個特殊的時期，我選擇了轉校，選擇默默地淡出熟悉的同學的視野，選擇一種相對更加輕松的氛圍……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那時的選擇是對是錯，可我最美好的記憶正是以這樣一種特別的方式開始的。

還記得你的第一條短信，你詢問我的困境，鼓勵我站起來。原本在奇怪的氛圍中相處的我們，竟然因為有了空間的距離而愈來愈熟。那時的我拿著老人機，每天最幸福的事便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收到你的信息。我會懷著內心深處的悸動去讀、去回復每一條信息，默默想象著屏幕那邊的你。

在夜深人靜最掙扎的時刻，我一手撐著漫漫長夜，一手拿起有關題海有關成績的世界。我也會時而露出幸福的笑容，慶幸在最艱難的時刻自己再也不是孑然一身。每每想要放棄的時候，我總能想象出你期待和鼓勵的眼神，想象你在我耳邊輕語。我們會在每一次考試前為對方加油，在考試后相互安慰。

我們約定考到外省去，約定去看一看這世間是否真的像想象中那般美麗……

高考如期而至，沒有預想中的莊嚴肅穆，也沒有期待的如釋重負。時光依舊，可惜有些日子，有些感覺卻再也無法尋到曾經的痕跡。

我曾以為我會奔赴一個遙遠的地方，在陌生的城市里從事陌生的職業，過著陌生的生活，做著陌生的夢。也許偶爾，我會想起遙遠的你，然后可以搖搖頭，笑著說，那是生命中埋葬的最美的青春。也許偶爾，我們也會在網上說上那么一兩句話，問一聲“最近好嗎”。可萬萬未曾想到的是，我們來到了同一個城市，來到了同一所大學，讀了同一個專業，甚至差點分到同一個班。

我們隔著如此近的距離，每一天只要認真找尋，我們都可以在上課的人群里找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彼此。可是，我們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打過一個招呼。所謂咫尺天涯，莫過如此。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寧愿在遙遠的城市里想著遙遠的你，想著高三兵荒馬亂時那些值得我銘記一生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