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顧雨 彭 程 汪曉雪
(1.江蘇科技大學 江蘇鎮江 212003;2.中國政法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 北京 1000883;3.中國政法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北京 100088)
作為一種學說,“議行合一”最早是由盧梭提出的。在《社會契約論》中,[1]盧梭寫道:“制定法律的人要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法律應該怎樣執行和怎樣解釋。因此看來人民所能有的最好的體制,似乎莫過于能把行政權與立法權結合在一起的體制了。”①盧梭甚至只將這種體制稱作民主制度。真正的實踐,“議行合一”最早是由巴黎公社的起義群眾實踐的。1871年3月18日,法國國民自衛軍解放巴黎;26日,巴黎舉行普選,實際選出了86名市政委員;28日,巴黎公社的革命政權正式成立,公社委員會下設十個委員會以擔任行政工作。這被人們認為是“議行合一”最早的實踐。馬克思在《法蘭西內戰》中熱情洋溢地稱贊了巴黎公社的工作:“公社是一個實干的而不是議會式的機構,它既是行政機關,同時也是立法機關。”[2]
無獨有偶,1905年的俄國革命,罷工工人組成了代表會議,即“蘇維埃”。這是同巴黎公社一樣“議行合一”的機構。列寧在概括蘇維埃制度的特點時指出,[3]蘇維埃制度“保證能夠把議會制的長處和直接民主制的長處結合起來,就是說,把立法的職能和執行法律的職能在選出的人民代表身上結合起來。同資產階級議會制比較起來,這是在民主發展過程中具有全世界歷史意義的一大進步。”②這是列寧對“議行合一”體制的贊譽,同時將其上升到了“全世界”的高度。因此,在十月革命后,蘇俄在1918年憲法中,蘇俄的國家政權就是按照“議行合一”原則來組織的。
“議行合一”在中國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在江西瑞金建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就是效仿蘇聯體制建立的“議行合一”制度。而到了新中國成立時,董必武在對中央人民政府組織法草案的說明中對“議行合一”作了完整的表述:“我們的制度是議行合一的,行使國家權力的機關是各級人民代表大會和它產生的各級人民政府。”③在董必武的說明中,他是將我國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視作“議行合一”制度的。
我們從上述“議行合一”的發展歷程不難看出,從盧梭到列寧,從巴黎公社到中華人民共和國,“議行合一”之所以被推崇為社會主義的普遍原則,就是因為人民民主的本質要求和價值追求。“議行合一”能夠比資產階級的三權分立、議會制度更加民主,更加符合以勞動者為主的人民群眾的利益。要理解這一點,我們還必須結合巴黎公社的另外兩項制度或原則。
與“議行合一”同時產生的巴黎公社的另外兩個重要的制度或原則是:“廉價政府”和“罷免制”。所謂“廉價政府”,指的是巴黎公社規定,公社委員的收入不得高于熟練工人,這是防止人們為了錢財而競選委員的舉措;所謂“罷免制”,指的是公社委員由普選產生,且人民有權罷免他們認為不稱職的代表,這就防止了委員們以權謀私或不作為的現象。這兩個制度或原則,為的是確立公社委員為人民公仆的地位。“議行合一”與這兩項制度或原則一起,構成了民主程度最高的政治體制。馬克思或列寧之所以稱贊“議行合一”,也是出于其能夠實現民意的最大化。
有學者認為,馬克思之所以推崇“議行合一”,是因為當時的三權分立和議會制度不民主,而如今已經很民主化了,再如此推崇就不應該了。我們應當指出,今天的資本主義雖然實現了普選權,但政治仍是有錢人的游戲,普通人民群眾在其中是沒有主動性可言的。“議行合一”之所以優于三權分立,就是在于其將民意放在最高的位置,能夠最大化地保障民意的實現。如果實行三權分立制度,一旦權力被徹底地分屬幾個部門,無疑就會增強各個部門的官僚自主性,使得各部門之間的相互制約建立在各自部門的利益之上,而不是人民的根本利益之上,相互制約就會成為扯皮和推諉的事。加之政黨因素的影響,三權分立實際上又成為兩個或多個政黨爭奪利益的場所,使人民的根本利益無法保證。
“議行合一”究竟是不是社會主義政權的組織原則?這一討論本身沒有多大意義。社會主義都有哪些原則?確定是不是社會主義原則的標準在哪?從學者們的爭論來看,標準在于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認可。如果說公有制、無產階級專政是社會主義的原則,那也只是因為它能夠解決資本主義私有制和資產階級專政所造成的問題。馬克思對社會主義的一切設想都建立在對資本主義弊端的批判上,他并不是一味地反對資本主義的所有東西,而是反對那些錯誤或不夠完善的東西。
有學者認為,“議行合一”不過是為了區別于資本主義的三權分立而杜撰出來的,只遵循一個簡單的邏輯:資本主義三權分立,那我們社會主義就議行合一。④“議行合一”如果說是針對資本主義三權分立而提出的,那也是因為看到了三權分立的弊端才以一種新的政權組織形式來代替它,并不是為了反對而反對。“議行合一”由革命的工人群眾所創造,將其看作是社會主義的指導原則也無不可,但是仍然需要實踐的檢驗。然而,巴黎公社僅存在幾十天,且處于武裝斗爭的緊張環境之下,還沒能檢驗“議行合一”的可行性就失敗了;后來的社會主義國家,無論是過去的蘇聯還是中國,在民主政治建設上經歷了不斷本土化發展,“議行合一”制度也是不完全的。一句話,“議行合一”尚未經過真正的實踐檢驗,現在否定,還為時尚早。
注釋:
①盧梭.社會契約論[M].何兆武,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87.
②列寧.列寧選集[M].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96.
③董必武.董必武政治法律文集[M].法律出版社,1986:74
④童之偉.“議行合一”說不宜繼續沿用[J].法學研究,2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