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和彎彎先生

王一梅

前情提要：

高校長來到了木木村，看到一大片草地上有好多站著或蹲著的石羊，他摸著石羊的頭，并許諾道：“等下一個月圓的日子，我會叫醒你們！”高校長真的能喚醒石羊，讓他們重新成為羊嗎？

第十章 月圓的夜晚

“老米，好多年不見你了，你還能爬樹嗎？如果還行，你就快爬，采下楓楊樹頂上的‘小鈴鐺?！泵琢５耐馄耪f。

外婆說的“小鈴鐺”就是楓楊樹的果實，一串串掛在樹上，像綠色的小鈴鐺。

“親家，好多年不見你了，你還這么心急。那兩大麻袋小鈴鐺還不能證明我腿腳利索嗎？”米粒的爺爺說。楓楊樹下的兩大麻袋果實是從高校長辦公室前那棵楓楊樹上采的。

大家還記得米粒的爺爺嗎？他就是米粒爸爸的爸爸，年輕的時候，他挑擔修路，和許多人一起把白羊村建成芳草城。

“老米，你這就不對了，來拆我們的羊圈。”當時，米粒的外婆生氣了。

就這樣，米粒媽媽的媽媽不理睬米粒爸爸的爸爸了。

而今天，米粒爸爸把米粒的爺爺接來了。

“你們去生火，等你們生好火，架起鍋，我就采好了。”老米對方老爹、外婆說。說完，他爬上樹，消失在濃密的樹葉中。不一會兒，樹叢中的爺爺開始往樹下扔綠色的“小鈴鐺”。

米粒媽媽對米粒爸爸豎了豎大拇指，意思是——你爸爸太牛了！米粒爸爸從車里搬出一堆工具和材料，他要在不遠處的場地上支起一口鍋。

就像是一場篝火晚會，火苗“噼里啪啦”地燃燒著，大鍋里的水沸騰了，“咕嘟咕嘟”響著。

慢慢地，走來了一些老人，他們來到樹下，撿米粒爺爺采下的一串串楓楊樹的“小鈴鐺”。他們中有的生活在長谷村，有的生活在芳草城，還有的是從木木城搬到長谷村的。他們中間有的人很多年沒見了，見了面，都驚喜地互相擁抱，然后說：“三十年前，高校長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我們的羊要回來了嗎？”說完，他們小心地撿起楓楊樹的“小鈴鐺”，輕輕地擦拭著。

圓圓的月亮升到樹頂了，橙色的月光和以往不同，朦朦朧朧透著神秘，米粒爺爺出現在樹頂，好像他伸手就能摘到月亮。他忙忙碌碌的，忽然，他停下來，望見遠處的路上有一群“小螞蟻”在爬，“小螞蟻”越爬越近。啊，他們不是小螞蟻，是一朵朵云，白云和黑云。不對，也不是云，他們是一群羊，他們中有黑羊，還有白羊！

“羊回來啦——羊回來啦——”米粒爺爺大聲地喊著。他采下最后一顆“小鈴鐺”，爬下了樹。然后，他和方老爹、外婆還有許多人一起擁向長谷村村口。

那群羊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停下了腳步，他們看了看畫在巖石上的尖角羊畫像，還有彎彎先生寫的那一行字：我會記住你。

鐵角羊前腿跪地，頭前傾。所有的羊都跟著做這個動作。一陣沉默之后，羊群繼續往長谷村前行。

當大家看見羊群走近的時候，都很驚喜。他們看見，領頭的正是那只鐵角羊，作為黑羊的新頭領，他昂著頭，鐵角尖尖，像生銹了一樣，卻尖利無比。三十年，人們都老了，而這些羊，幾乎沒有什么改變，只是他們的眼神變了，他們都擁有了琥珀色的眼睛，四季更迭，斗轉星移，他們的眼神變得堅定。

而他們的身后，是高校長、大頭設計師、米粒、小眼鏡安迪。大家的臉上都是喜悅的神色，米粒和小眼鏡安迪知道，高校長、大頭設計師和鐵角羊即將完成三十年前的大計劃。

高校長大手一揮，羊群停在楓楊樹下，人群站在篝火邊。

“你們的羊回來了?！备咝ｉL說。月光下，大家看不清楚羊的臉，羊也看不清楚人的臉。但高校長這句話響亮極了。

“不過，你們還要再等等。我要算一下，鈴鐺水要怎樣的濃度才能消除他們身上的魔法，否則，三天后，他們還會石化。”高校長說道。

現場一片安靜，人們看著羊群——他們，真的是自己曾經的羊嗎？

“還有最后一步。大家必須再耐心等待半天，到中午，甚至要到月亮再次升起?！备咝ｉL說，“我要想辦法榨取鈴鐺水，這要很久很久?！备咝ｉL的高鼻子有些出汗。

“楓楊樹的果實串狀下垂，長20—30厘米，翅果像元寶，成對生長，汁水有黏性，可入藥。”米粒媽媽說，“我可以通過萃取果實精華的方法，得到您所需要的鈴鐺水，至于放多少進去，您來計算?！?/p>

“太好了，我不用擔心時間不夠了。”高校長說道。

米粒媽媽是大學生物老師，這點難不倒她。她帶來了二十多個萃取的“爐子”，所謂爐子是一些管道和瓶子，米粒媽媽把設備搭起來，連成一片。

小眼鏡安迪、米粒和大米都成了幫手。

不久，萃取的鈴鐺水做好了。濃度和重量都得出來了。高校長拿出白紙和鉛筆，他的魔法公式比較老土，但是，他準確地算出了水和鈴鐺水的比例。

米粒外婆和高校長一起調配好鈴鐺魔法湯。

石羊整整齊齊地排好隊，他們在月光下蹲下、匍匐在地上，他們聞著熟悉的味道，一動不動，仿佛又變回了石羊。

“好了，現在請大家來幫忙?！备咝ｉL說，“每人拿一個盆、一個刷子，給自己的羊全身刷上鈴鐺水。”

人們早就想做點什么了。他們沒找自己的羊，不管是誰家的羊，都是離開了家園很久很久的老朋友，如今回來了，人們都想為他們做點什么。

月色朦朧，天邊亮起了啟明星。篝火已經熄滅。

羊群仿佛從睡夢中醒來，又仿佛停歇了很久之后站立起來。

不等人們去領回自己的羊，羊主動尋找到自己的主人。

方老爹緊張地左手握著右手，他背著大家，沒有羊來拍他的肩膀，頂他的屁股。他晃動著身體，遲疑地向一條偏僻的小路走去。他想念他的白羊，但是，他的白羊在哪兒呢？

彎彎先生此刻正脫下他陳舊的外套，他在城里站成雕像的時候，被穿上了一件泛黃的白長衫和灰色的小背心，戴上了灰色圍巾。他正在脫下來，他記得不久前，就因為這些人類的衣服，方老爹才沒認出他來。

現在，他不再需要這樣的外套了。他可以回到田野，自由自在地奔跑了。他奔跑起來，從方老爹身后跳過田壟。跑了一段，他回過身來，等待著方老爹走來。

方老爹背著手低著頭走著，他嘮叨著：“我的白羊雖然沒來，但大家都很高興，我也應該高興?！?/p>

他就這樣念叨著的時候，撞上了一棵玉米，還是一個稻草人？都不是，他撞上了一頭羊，白羊，正是他思念的白羊彎彎。

也有一些羊，的確沒找到自己的主人。

“我已經盡力了。三十年了，總有一些變化。”高校長對大頭設計師說，也像在安慰自己。

大頭設計師摸摸自己的頭，他的頭發也已經從黑色變成白色。

“幸好，木木城變回森林的樣子了，那里的大煙囪和大風車還保留著，那是人們記憶中的一道風景?！备咝ｉL說。

“還有沙城，也有了青草和蚯蚓的味道。這都是好的改變?！贝箢^設計師說。

“我也變了，我恐怕很久都不能到處流浪了。”鐵角羊說。他要帶領黑羊和沒有主人的白羊一起去木木城通往長谷村的地方建立新的家園。

后來，米粒和同學們在高校長的帶領下去了木木城，那里已經成為羊的樂園。

芳草城常常有羊來拜訪。城里的汽車會給羊讓路。人們都知道，自己穿的毛衣就是可愛的羊給予的。“羊吃草，吃了草長出毛；人們剪羊毛，剪下的羊毛做成毛衣，這是一條鏈?！备咝ｉL對學生們說。

在米粒和小眼鏡安迪心中，高校長不再神秘，他們十分敬愛高校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