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宜
(湖北大學 政法與公共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2)
網絡虛假交易指網絡平臺上,經營者與特定行為人進行意思聯絡,通過虛構或隱瞞交易事實、規避或惡意利用信用記錄規則、干擾或妨害信用記錄秩序等不正當手段獲取具有參考價值的商品銷量、服務評價、店鋪信譽、市場排名等特殊利益,以謀取市場競爭優勢的行為。因電商搜索排名規則的利導性、消費者網購的盲目性以及存在道德風險的電商平臺的放任[1],使得以刷單為主要表現形式的網絡虛假交易行為泛濫不止。通常來說,“刷單的簡要流程分五步走:商家交單—自行或委托刷單平臺放單—刷手接單—物流傳單—刷手刷單”[2]。根據其真實目的,網絡虛假交易可分為三類:其一為刷單炒信;其二為惡意差評;其三為反向刷單打擊競爭對手。網絡虛假交易嚴重擾亂了互聯網市場的競爭秩序,在一定程度上侵害了善良消費者的公平交易權,需要競爭法予以有力規制。
縱觀網絡虛假交易競爭法規制的立法沿革,歷經了從無到有的過程。1993年的《反不正當競爭法》是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產物,法的滯后性使其難以預見網絡虛假交易這一新型商業樣態。2014年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發布的《網絡交易管理辦法》專門規定網絡經營者不得作虛假宣傳和虛假表示。無獨有偶,新《反不正當競爭法》回應發展需要,在第八條中就虛假交易做出專門規定。2019年《電子商務法》一經出臺,便將電子商務經營者虛假交易或虛假宣傳行為予以禁止。上述法律條文看似能夠契合時代發展需要,然細細考究便會發現,網絡虛假交易競爭法規制的對象不夠全面、行為類型界限模糊、法律責任有待完善。
1.網絡虛假交易的規制對象不夠全面
網絡虛假交易所牽涉的法律關系主體具有多樣性,既包括線上網絡平臺,也包含線下實體產業,且相關法律主體圍繞網絡虛假交易形成了閉合的利益鏈條。以刷單為例,商家與刷單平臺、物流經營者之間形成了委托代理法律關系,刷手和商家之間形成了買賣合同法律關系,刷手與刷單平臺之間形成了雇傭法律關系。無論是最新的《反不正當競爭法》還是《電子商務法》,其重點規制對象皆是經營者或電子商務經營者,前者將經營者的范疇擴展至自然人、法人和非法人組織,后者將電子商務經營者限定為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平臺內經營者以及通過自建網站、其他網絡服務銷售商品或提供服務的電子商務經營者。如此規定雖能使商家和刷單平臺的虛假交易行為得到有效規制,也能擴大追究疏于監管職責的網絡平臺的法律責任,但刷手和物流經營者卻成為漏網之魚,此二者的不當行為難以獲得競爭法上的有效評價。刷手通常并非是法律意義上的經營者,其隱藏在消費者的身份之下,難以辨別其是否因生活消費所需購買、使用商品或接受服務。換言之,刷手可受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特別保護,投機心理驅使其將刷單作為副業經營。而物流經營者則相當于網絡虛假交易的保護傘,以空包裹、假包裹代替真包裹進行投遞,從形式上給予網絡虛假交易以外觀真實,有甚者與商家之間互通有無、共同受益,此舉嚴重浪費了社會資源并消解了社會信用價值。
2.網絡虛假交易的規制行為界限模糊
在《反不正當競爭法》修訂的過程中,有觀點認為虛假交易是虛假宣傳的一種特殊形式,無須單獨立法,后經專題調研又納入新法的調整范疇,此舉表明虛假交易與虛假宣傳的性質不同。新《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八條第二款禁止經營者通過組織虛假交易等方式幫助其他經營者進行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商業宣傳?!峨娮由虅辗ā返谑邨l則予以細化,明令禁止電子商務經營者以虛構交易、編造用戶評價等方式進行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商業宣傳,欺騙、誤導消費者。從字面意思解讀上述法律條文,不難發現虛假交易是虛假宣傳借助的手段,虛假宣傳是虛假交易謀求的效果;從法律條文的應用上看,該條款僅能對以虛假交易的形式炒作自我信用和炒作他人信用的行為起作用,對于惡意差評和反向刷單打擊競爭對手并無效力。反觀《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一條,經營者不得編造、傳播虛假信息或誤導性信息,損害競爭對手的商業信譽、商品聲譽,似乎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規制通過虛假交易形式惡意差評的行為[3];至于反向刷單打擊競爭對手,又與《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第二款第四項中其他妨礙、破壞其他經營者合法提供的網絡產品或者服務正常運行的行為存在交叉之處。可見,網絡虛假交易競爭法規制的行為類型尚不完全,且刷單炒信與虛假宣傳、惡意差評與商業詆毀、反向刷單打擊競爭對手與妨礙其他經營者合法經營之間具有關聯性,競爭法的現行規定尚未彰顯網絡虛假交易行為類型的特殊性,與相關不正當競爭行為的界限模糊不清,不利于行動中的競爭法發揮效用。
3.網絡虛假交易的法律責任有待完善
立法上,《互聯網管理辦法》區分情形將虛假交易的法律責任指向1993年《反不正當競爭法》,然該法現已修改。而《電子商務法》將實施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商業宣傳等不正當競爭行為,濫用市場支配地位或侵犯知識產權、侵害消費者權益等行為的法律責任指向2019年《反不正當競爭法》,新法僅在其第二十條中就虛假交易自我炒信或幫助他人炒信進行處罰,其方式為責令停止違法行為并處二十萬至一百萬的罰款,情節嚴重的處一百萬至兩百萬的罰款,可吊銷營業執照;對于詆毀對手商業信譽、商品聲譽和妨礙其他經營者合法經營的,分別責令停止違法行為、消除影響,處十萬至五十萬的罰款,情節嚴重處五十萬至三百萬的罰款。網絡虛假交易的法律責任看似周延完備,實則不然。囿于網絡虛假交易的行為類型界限模糊不清,惡意差評和反向刷單打擊競爭對手的法律責任在適用過程中將面臨較大的不確定性,法的實效存疑。除此以外,新法也并未對因虛假交易而受損害的善良消費者和同業誠信經營者的責任承擔問題予以正面回應,善良消費者尚可通過《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主張權益,而其他誠信經營者的合法權益事實上卻難以得到救濟。況且,善良消費者維權的成本相對較高,互聯網交易基于算法或具有高度隱秘性,消費者難以獲得有效證據,即便個別消費者得到賠償,于違法經營者所獲利潤而言更是九牛一毛。競爭法有意規制網絡虛假交易,但責任力度不大且落地實效存疑,因此需要進一步完善其法律責任。
隨著電子商務時代的到來,全民皆是網民,全民皆是網絡消費者,這為網絡經營者提供了巨大的消費市場,也促進了網絡虛假交易行為的類型化發展。競爭法之所以難以有效規制網絡虛假交易,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主要原因有二,其一為電子商務的快速發展使得網絡虛假交易復雜多樣,這與競爭法的滯后性存在沖突,競爭法難以就多樣化的網絡虛假交易行為做出適時反映;其二為競爭法與民商法、刑法在法定位、法功能上的偏差使得三者在規制網絡虛假交易的過程中未能發揮出合力,規制網絡虛假交易的法律機制運行不暢。
1.電商的飛速發展與競爭法的滯后存在矛盾
1993年的《反不正當競爭法》是市場經濟發展初期的產物,對于實體產業中的不正當競爭行為能夠予以有效規制。伴隨著電子商務的起步,實體產業的競爭模式也在發生轉變,依托于互聯網平臺的競爭成為實體產業有效攫取經濟利益的重要推手。網購市場的成熟使得信譽成為網絡經營者的生命,網絡經營者積累的信譽會成為其吸引新興消費者的重要依據,如此便催生了以網絡虛假交易的方式提升自我信譽和伙伴信譽抑或是貶損競爭對手信譽等一系列不正當競爭行為,此舉嚴重干擾了互聯網市場的競爭秩序、侵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而網絡虛假交易行為的惡果是技術層面的惡果,難以為30年前的立法者所預見,是故舊法在規制網絡虛假交易的過程中顯得心有余而力不足,這也是法的滯后性所帶來的必然結果。目前,以獲取虛假好評為目的的虛假交易行為已明確納入競爭法的規制范疇,而惡意差評、反向刷單打擊競爭對手的虛假交易行為卻并未予以類型化規制。究其原因,其一為惡意差評和反向刷單打擊競爭對手的行為樣態依附于網絡的虛擬性、技術的黑箱和不透明的人際關系網絡,其發展與法律修訂的進程具有同步性,并未為當時的立法者所察覺,更難以對其性質進行準確把握。其二為電子商務的飛速發展使得電子商務技術與不正當競爭制度供給之間存在內生矛盾,使得競爭法總是在新事物、新問題產生后予以規制,而非在新事物、新問題產生前予以預防。要想沖破競爭法對網絡虛假交易規制不足的現實困境,需要立法者解決現有問題的同時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通過預見性立法來引導建立健康、良性的競爭環境;與此同時,也需要執法者在法律適用的過程中靈活運用競爭法的一般條款,既尊重法律的權威,也追求良好的社會效果,使得競爭法富有生命力和創造力,有效彌補法律文本的僵化滯后。
2.規制網絡虛假交易之法的定位和手段銜接不暢
從不同的角度解讀網絡虛假交易的行為性質會得出不同的結論,也會出現不同的規制之法。從虛假買賣合同看,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的合同應受《合同法》調整;從商家與刷單平臺、物流經營者之間的關系看,形成的委托代理法律關系應受《民法》調整;從刷單平臺與刷手之間的關系看,形成的雇傭關系應受《勞動法》調整;從網絡虛假交易的行為后果上看,既可受《反不正當競爭法》調整,情節嚴重亦可由《刑法》予以打擊。綜上,規制網絡虛假交易之法主要包括民商法、競爭法和刑法,民商法的本位在于保障地位平等的私主體的合法權益,競爭法的本位在于打擊不當競爭行為、保障良好的市場經營秩序,刑法的本位在于打擊侵害法益的各類犯罪、保障人權。網絡虛假交易與其說是個體利益受到侵害,不如說是互聯網市場中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引發的集體信用利益受損,強調意思自治的民商法難以有效規制網絡虛假交易。而修改后的競爭法將保護競爭秩序置于保護其他受損經營者合法權益之前,提倡社會公共利益的價值追求使得競爭法能夠通過制定專業化、技術化、社會本位化的法律規范,實現國家、社會和個人間的利益平衡。[4]也有觀點認為,網絡虛假交易中的反向刷單打擊競爭對手的行為應當由刑法規制,可按照破壞生產經營罪來認定,該觀點看似合理有效,實則違反了刑法的謙抑性[5],殊不知競爭是市場經濟的常態,技術引發的市場問題可交由技術解決。雖說競爭法更適宜規制市場競爭引發的不正當行為,但并不意味著民商法與刑法不能發揮作用,相反,民商法是重要的努力方向、刑法是最后且最有力的保障措施[6]。對于刷單炒信,善良消費者享有合同解除權;對于惡意差評,同業誠信經營者可行使損害賠償請求權,情節嚴重的可追究相關當事人的刑事責任;對于反向刷單打擊競爭對手,剝奪虛假消費者的合同解除權。正是因為競爭法與民商法、刑法之間的定位和手段存在偏差,使得當下的競爭法同相關法律之間的契合度不高,難以發揮出最佳的規制效用。
針對網絡虛假交易引發的種種問題,市場創新型治理也在發揮作用。阿里巴巴平臺通過建立物流空包算法、社交群體反作弊法等機制實行大數據風險稽查防控,京東商城也研發出反作弊識別系統對網絡虛假交易進行精準定位。但各大電商平臺的重視程度不一、技術實力不盡相同,因而需要在制度層面增加網絡虛假交易的規制對象、擴充明晰網絡虛假交易的行為類型、完善網絡虛假交易的競爭法責任,通過責任倒逼機制督促相關責任主體明晰其行為性質和行為后果。
1.增加網絡虛假交易的規制對象
最新的《反不正當競爭法》將網絡虛假交易的規制對象囊括幫助自身或他人進行虛假交易的經營者、縱容虛假交易的網絡平臺,而作為相對方的幫助行為人并未納入規制范疇,從網絡虛假交易利益鏈的運作模式上看是不科學的,應當將刷手這一虛假消費者和物流經營者納入競爭法的規制對象當中。刷手是網絡虛假交易中的重要參與者,刷單平臺是連接刷手和商家的信息中介,如若刷手長期擔任刷單平臺的代理人或發揮的實際作用不亞于其代理人的,此情形應視同刷單平臺的工作人員予以處理;如若刷手只是閑散的消費者網絡群體,因其廣泛性和分散性,如何追究這類非經營者的責任則成為考驗立法技術的難題。此類刷手基于僥幸心理存在主觀上的故意,客觀上進行了擾亂互聯網市場競爭秩序的行為,且行為與結果之間具有直接的關聯。在互聯網世界中信用的缺失使得信用價值更為珍貴,刷手的不當行為應視情形予以處理,法不責眾的思維應予以摒棄。具體而言,通過技術稽查手段獲悉的虛假交易的消費者應被認定為刷手,如若在特定時間內多次實施網絡虛假交易,相關平臺可予以信用降級并公示,可在惡意差評和反向刷單情形下限制其評論自由和合同解除權;如若頻繁進行網絡虛假交易且造成嚴重后果,可對刷手賬戶及虛假交易相關信息進行封鎖清理并沒收違法所得。同樣地,將物流經營者納入網絡虛假交易的競爭法規制對象之中具有必要性和可行性,物流經營者作為店家與刷手之間的貨物運輸中介,出于隱私權考量雖不可窺探貨物全貌,但可以從外觀對單貨不一的假包裹和空包裹進行判斷,一旦物流經營者切實履行好形式審查的義務,可從源頭減少網絡虛假交易的成交量。另一方面,責任倒逼機制督促物流經營者及時向工商行政主管部門上報網絡虛假交易的規模,可及時鎖定網絡虛假交易的相關當事人并扣留一系列證據材料。如若物流經營者怠于履行最低限度的監管職責,相關主管部門可對其違法所得予以沒收,情節嚴重的可予以處罰并吊銷營業執照。
2.擴充明晰網絡虛假交易的行為類型
網絡虛假交易的不正當性在于手段和目的的非正義,經營者企圖通過虛構或隱瞞交易事實、規避或惡意利用信用記錄規則、干擾或妨害信用記錄秩序等不正當方式來牟取具有參考價值的商品銷量、服務評價、店鋪信譽、市場排名等信用利益,此舉使得消費者的自由決策權受到扭曲。橫向比較網絡虛假交易的行為類型,惡意差評和反向刷單打擊競爭對手的不正當性遠遠超過刷單炒信,此二者理應納入競爭法的規制范疇。除此以外,還應當明確網絡虛假交易各行為類型的獨特性,這是進行有效規制的邏輯前提。網絡虛假交易與虛假宣傳在立法上有所區別,原因在于傳統意義上的虛假宣傳行為針對的是廣告投放內容失實影響消費者理性判斷,而網絡虛假交易是通過動態交易評價信息的累積進而達到間接宣傳的效果,雖然本質上是為了超越同類經營者進行虛假宣傳,但網絡虛假交易手段的非正義性嚴重挑戰了互聯網市場的競爭秩序,加重了“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惡意差評與商業詆毀、反向刷單與妨礙其他經營者合法經營之間的關系同樣如此,應當從手段而非結果來判斷其性質。2014年,發生在南京的董某、謝某反向刷單案,經營者董某雇傭謝某惡意大量購買同業誠信經營者所經營的網購商品,導致同業誠信經營者的信用利益下滑、嚴重影響其正常經營[7]。此類反向刷單行為客觀上產生了商業詆毀的效果、更對同業誠信經營者的合法經營能力構成嚴重阻礙,可謂是一因多果,但其本質上還是通過虛假交易的方式打擊競爭對手。綜上,網絡虛假交易的競爭法規制應當立足于行為的手段而非行為的目的,堅持手段和目的二分,不能通過行為的效果來反向評價行為性質,相反,應當通過手段的特殊性來認定惡意差評和反向刷單歸屬于網絡虛假交易?,F階段,消費者偏好決定競爭[8],根據網絡虛假交易的發展態勢,為了穩定互聯網市場的競爭秩序、保障善良消費者的公平交易權,需要擴充網絡虛假交易的競爭法規制行為類型并明晰網絡虛假交易行為的構成要件,為司法實踐中的認定工作提供切實可行的標準。
3.完善網絡虛假交易的競爭法責任
網絡虛假交易是諸多部門法競合的領域,競爭法居于核心地位。目前規制網絡虛假交易的競爭法責任主要是針對經營者的單向度責任,但責任主體、責任類型和救濟措施仍不完善,因此有必要明確各類網絡虛假交易行為責任主體的競爭法責任,為受損害方提供必要的救濟。在立法技術上,可參照《互聯網管理辦法》的立法思路,將網絡虛假交易的各類責任分別指向《反不正當競爭法》,此舉既可擴充網絡虛假交易的行為類型,又可以明確責任主體的責任承擔方式。在處罰力度上,惡意差評和反向刷單的處罰力度應當大于刷單炒信的處罰力度,必要時可追究其刑事責任,原因在于前二者的行為性質更加惡劣。在內容上,主要完善兩類責任主體的責任,其一為刷手的法律責任;其二為物流經營者的法律責任。針對前者,除依據互聯網的內部治理規則外,還應提高參與此類違法行為的成本,可通過社交群體反作弊算法來判斷刷手參與網絡虛假交易的次數和金額,對于頻次較高、金額較大的,可予以法定范圍內的處罰。情節嚴重或行為惡劣的,可視為共同違法行為人,同經營者承擔連帶責任并納入失信懲戒黑名單,限制其消費領域和消費檔次;而物流經營者作為重要的幫助行為人,賦予其最低限度的形式審查義務不會對其正常經營構成妨礙,判斷物流經營者是否違背最低限度的審查義務應當適用理性人標準,即物流經營者及其工作人員對虛假包裹的判定是否等同于普通人的常識。在物流經營者監管義務缺失的情形下,根據其運輸虛假包裹的數量、頻率及金額來判斷其主觀上是故意還是過失,如若物流經營者存在疏忽,則要求其退賠假包裹、空包裹帶來的收益;如若物流經營者基于故意,抑或是與商家存在串謀互利行為,除沒收違法所得外還應予以高額處罰。物流工作人員的行為通常被物流經營者吸收,除非物流經營者有相反的證據證明其工作人員與商家之間存在串謀,否則不免除其責任。在救濟措施上,主管部門征繳的違法所得部分可用于補償因監管不利遭受嚴重損害的善良消費者和同業誠信經營者,還可設立專門的基金來支持權益受損的相對方積極維權并獎勵提供有效線索的網民大眾。長此以往,網絡虛假交易閉合的利益鏈將會從外部打開缺口,責任承擔機制將會圍繞責任主體展開,救濟制度亦能同步發揮作用。
網絡虛假交易從線上蔓延到實體產業,是互聯網領域信用利益缺失的具體表現,互聯網經濟的健康發展既離不開競爭法的有效調控,也離不開行業創新型內部治理,更離不開配套措施的逐步完善。要想有效規制網絡虛假交易,既需要在競爭法的立法維度上擴充規制對象、明晰行為類型、構建主體責任,也需要互聯網行業提高經營者準入門檻、創新稽查防范技術手段,還需要建立完善互聯網信用評價管理體系和網民大眾監督舉報機制。也許網絡虛假交易亂象只是互聯網領域諸多問題的一個縮影,但只要發揮好國家、社會和公眾的監督作用,定能為虛擬世界中的交易帶來更多的信任感和安全感,扭轉消費者信息嚴重不對稱的弱勢地位,破除“劣幣驅逐良幣”的困局,為構建互聯網領域的信用價值體系添磚加瓦,進而實現國家、社會和個人之間的互利共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