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 千萬條，XX 第一條” 構式語法分析

李為玉

（安徽大學 文學院，安徽 合肥 230000）

構式“XX 千萬條，XX 第一條” 源自優秀的國產科幻電影《流浪地球》的一句臺詞：“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范，親人兩行淚。”2019年12月，該詞入選國家語言資源監測與研究中心發布的2019 年十大網絡用語。

近年來對構式的研究有很多，如張伯江《構式語法應用于漢語研究的若干思考》［1］，衛凱麗《“簡直不要太 X” 構式語法分析》［2］，但對構式“XX 千萬條，XX 第一條” 的研究并不多，即便有所研究，杜燕《基于認知參照點和構式壓傳理論研究“X 千萬條，Y第一條”》［3］，但是對該構式特征、成因及功能的解讀并不完善。基于此，本文將對此構式作較為全面的描述。

一、構式特征

第一，構式“XX 千萬條，XX 第一條” 提供了一個框架和基本語義內容，這個構式框架擁有較強的壓制能力，使得能進入這個構式的變項和構式本身相結合形成一系列類似的語義內容。例（1）：

a.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范，親人兩行淚。（電影《流浪地球》）

b. 養生千萬條，科學第一條。（百度網2020年 3 月 25 日）

例子中的a 句是構式“XX 千萬條，XX 第一條”的來源句式，我們大致可以理解為：即使有千萬條的道路，但是我們也要把安全行駛放在第一位。在這里前面分句中的“條” 修飾實體的“道路”，給構式提供了基本的語義框架——即使XX 有千萬條，但是語義重點卻在后項中的XX。總結來說，即前項中的XX 為后項的語義陳述提供了一個背景。例子中的b 句的語義內容：即使“養生” 的方法有很多種、很多條，但是選擇“科學” 的方法去養生卻是最重要的。這體現出構式本身存在著語義壓制能力，為進入這個構式的變項提供了一個基礎的語義框架。

第二，變項的特征：前項“XX” 的詞性主要是名詞，后項“XX” 的詞性主要是動詞。例（2）：

a. 辦法千萬條，能力第一條。（鳳凰網2020年 2 月 17 日）

b. 防疫千萬條，消毒第一條。（光明網2020年 3 月 7 日）

c. 防病千萬條，洗手第一條。（騰訊網2019年 2 月 28 日）

從例（2）可以看到，“辦法”是名詞，“防疫”“防病’是動詞。“能力” 雖是名詞，但在這里指的是有某方面的能力做某事，主要表達的是一種做某事的動作行為，這時“能力”就具有動詞性意義。消毒”和“洗手” 都是動詞。

第三，前后分句的關系：前后分句在意義上互相依存，且存在類屬關系，前句的語義包含后句，為后項提供一個語義前提、劃定范圍；后一分句多是對前一分句的補充，整個句子有一種強調義。例（3）：

a. 話題千萬條，催婚第一條。（騰訊新聞2020 年 1 月 21 日）

b. 投資千萬條，合法第一條。（搜狐網2019年 5 月 13 日）

例（3）a 句：話題可以有千萬條/ 種，但是年輕人被催婚卻是排在首要位置的，是高頻話題。這里的“話題” 特指“催婚”，這在語義上前一分句就給后一分句劃定了一個范圍，提供了一個前提，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也是一種包含、類屬的關系，“話題”包括“催婚”。這樣的分析也適用于b 句：即使投資有千萬種，但是我們更應該去做合法的投資。投資分為“合法投資”與“非法投資” 兩種，在例子中的“投資” 當然也就包括“合法投資”。再者，從例句可以看出，后一分句對前一分句實則是一種補充說明，或者提出建議，如“催婚”給“話題” 作了一個補充說明，“合法” 是對人們“投資” 時的一種建議，因此上述例句的語義內容就顯示出一種強調的意味，強調年輕人被催婚的現狀、強調要做合法投資。

二、構式成因

（一）構式與組構成分間的雙向互動合力機制

施春宏認為，構式壓制成功真正動力來自構式整體形義關系和組構成分形義關系的有機契合，是一種雙向互動的合力機制［4］。

構式“XX 千萬條，XX 第一條” 的構式義是：即使XX 有千萬條/ 種，但是語義重點在后一分句。基于施春宏的觀點，筆者認為該構式的形成原因是構式整體意義與組構成分間的互相作用。如：“新聞千萬條，真實第一條” 就是構式提供了構式義。該構式的組構成分是“新聞” 和“真實”，二者在語義上具有依存類屬的關系，可以被激活進入構式，在構式和組構成分的相互作用下就形成了該例句。

（二）主觀化

沈家煊指出，“主觀性” 是指說話人在說出一段話的同時表明自己對這段話的立場、態度和感情［5］。本文的構式“XX 千萬條，XX 第一條” 是由流行電影臺詞演變而來，隨后人們根據自己的主觀需要而選擇較為虛化的變項，來表達某種認識或情感態度。從實體的內容到非實體的內容，最后到抽象的內容，這是一個主觀化的過程，主要體現在以下三方面。

第一，構式內容體現的是實體的道路，是一種客觀的提示。

構式的源語“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這句話出自車輛自帶的語音系統提示，是在實際的行車過程中的一種提醒，是客觀的表述。“道路” 是現實生活的實體存在，“安全” 也是對實體道路的一種修飾。

第二，構式表示非實體、具有抽象意義的道路。例（4）：

a. 美白道路千萬條，防曬第一條。（鳳凰網2019 年 7 月 10 日）

b. 青年成長道路千萬條，愛國大義第一條。（《長江日報》2020 年3 月9 日）

“美容道路”“青年成長道路” 都已不再表示實體的道路，而是一種引申發展，具有一定的抽象意義。這符合構式特征，能被人們識解，這是人們表示主觀思想情感的一種結果。

第三，構式表示一種完全抽象的意義，是一種純主觀的表達。例（5）：

a. 健康千萬條，睡眠第一條。（搜狐網2019年 2 月 28 日）

b. 養生千萬條，科學第一條。（百度網2019年 8 月 28 日）

“健康”“養生” 這些已經沒了“道路” 一詞的參與，且多在廣告詞中出現，表現出了一種強烈的主觀性。

共時平面的語料表明，構式“XX 千萬條，XX 第一條” 的主觀化程度呈等級序列：實體道路、非實體道路、抽象意義的表達；越往右邊，主觀化程度越強；越往左邊，主觀化程度越弱。

三、構式的功能

（一）元語言評價功能

陳景元認為，元語言評價是指說話人或作者對命題或述題的態度的評價，是一種確定性、質疑性、預期性等的評價。“XX 千萬條，XX 第一條” 具有元語言評價功能。如“流行語有千萬條，互相傾聽是第一條。”此句出自人民網的評論類文章標題，這種評價不涉及褒貶，而是一種主觀態度，是對近年來流行語出現及使用的態度評價。

（二）語篇統轄功能

構式“XX 千萬條，XX 第一條” 常用于新聞標題之中。在語篇上，具有統攝全篇的功能。其主要表達說話者的一種主觀立場，語義上帶有強調的意味，為全文奠定基調。例如：“西安經開區溫馨提示：環境保護千萬條，垃圾分類第一條。” 人們看到這個新聞標題就知道這篇文章要講保護環境、垃圾分類的內容。

（三）宣傳提醒功能

“XX 千萬條，XX 第一條” 的宣傳功能主要體現在廣告用語中，主觀性較強。如：“選車標準千萬條，車內空間第一條。” 這顯然是廣告用語，且用意比較明顯，為了突出產品優點，銷售產品。構式的強調作用，讓廣告的效用得到更好的發揮，起到了較好的宣傳作用。構式的提醒功能主要體現在標語或提示語中，如：“鄭州火車站提醒：出門注意千萬條，帶好孩子第一條。”類似提醒類的句子還有很多，可在多場合使用。

結語

本文對流行構式“XX 千萬條，XX 第一條” 的特征進行分析，主要介紹了該構式的特性、變項的詞性特征和構式強調義這三個方面，接著分析了該構式形成的主要原因，最后討論了該構式的語用功能。流行語構式有很多，且每年都會出現新的流行語構式出現，這就需要我們更加深入地學習相關理論，把握語言發展的動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