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閻
(1. 河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2;2. 唐山師范學院 社會科學部,河北 唐山 063000)
2019年是五四愛國運動100周年,也是李大釗同志誕辰130周年。一百年前,正值而立之年的李大釗,由于其堅韌卓越的思想和使命擔當,成為中國共產主義最早的理論傳播者和踐行者。他倡導青春精神,先后撰寫《〈晨鐘〉之使命》《青春》《奮斗之青年》等文章,闡釋青年與中華、青年與民族、青年與國家的關系,昭示青年其精神、意志、使命和責任,形成以“青年不死,即中華不亡”[1,p167]為精神內核的青春哲學,對中國青年具有極大的啟發和教育意義。
李大釗在少年時已萌發愛國憂民的思想,及至成年,積極投身教育和革命事業,始終憧憬國家和民族的未來,寄希望于中國青年。
李大釗反對青年在祖國的羸弱面前沮喪和消沉,呼喚青年的精神和血氣,呼吁青年為了再造“理想之中華,青春之中華”,不“姑息遷延,韶光坐誤”[1,p166],要充分利用好“人生之王”[1,p168]的青春,擔負起對國家、對時代的責任。
國家命運與青年命運息息相關。李大釗認為中華民族的復興和奮起,首先要有青年的覺醒和奮起,青年的命運就是中華民族的命運。他呼吁廣大青年發揚“薪膽精神”,赴國難,雪國恥,發憤圖強,再造神州[2,p60]。1916年9月,李大釗在《青春》一文中痛陳“異族之覘吾國者”視中華民族為“瀕滅之民族”“待亡之國家”[1,p186]。他呼吁青年本著理性的精神,堅定果敢,奮進努力,追尋光明。他以昂揚的熱情主張“青春中國”說,反對垂老中國說,并闡明青年在再造青春中國運動中須首當其沖,用熱血和激情,創建“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國家,青春之民族”[1,p192]。
面對社會生活矛盾,李大釗熱切盼望著中國青年開辟出一條新徑路,創造出一種新生活。他不僅在感情上看重青年,更在理智上倚重青年,引導青年樹立努力的方向和信心,勸告青年為實現“人生之王”[1,p168]的理想事業而提高自身的能力和本領。
李大釗是明確將中華民族解放和復興的視野擴及農村和農民的第一人。他認為,舊中國農村之所以黑暗,一個重要原因是農村缺乏有知識的階層。這與“怠惰”[3,p306]青年不愿回到農村,只想在都市討生活,致使其在都市常混混而成“鬼蜮”[3,p305]有直接關系。1919年2月,他發表《青年與農村》一文,引領中國青年認清“知識階級與勞工階級打成一氣不可”的道理。“中國是一個農國,大多數的勞工階級就是那些農民”[3,p304],中華民族的解放和復興必然以農民的覺醒和解放為前提。農民的“不解放”“苦痛”“愚暗”和“利病”,就是國民全體的“不解放”“苦痛”“愚暗”和“利病”[3,p304-305]。
李大釗希望中國青年能夠承擔起教育和發動中國農民的重任。他希望青年到農村去,啟發農民要求解放的意識,引導農民懂得陳說苦痛,幫助農民脫去愚暗,成為自己打算自己生活的利病的人[3,p305]。
李大釗還理性地預見到未來社會的農村必然要實行民主選舉,民主政治有效實施的必要條件是農民要有自由辨別的智識。為了避免農村選舉成為流氓們“藏污納垢”“發財作官”[3,p306]的巢穴和捷徑,必須用知識開發農村,而這個重任首當其沖要由青年來擔負。他號召青年“速向農村去”,過“耕田而食,鑿井而飲”的生活,到廣大農村尋找“安身立命”[3,p307-308]的地方。
李大釗認為,一旦農村和農民中有了青年群體這樣眼明心亮的人,能夠告知農民“選舉的道理”,幫助農民明了“備他們選出的人物”,那些農民就“不會受那都市中流氓的欺、地方上紳董的騙”[3,p306]。農民會最大程度地在客觀上將選舉結果集中到一個勤苦工作、為勞工階級說話的人身上。在這個意義上,為此而活動的青年就是栽植民主主義的工人。此時李大釗已經具備了人民立場并形成了歷史唯物主義思想方法。
1919年3月,李大釗在《現代青年活動的方向》一文中提醒青年,“殘殺同胞的士兵”“倚門賣笑的娼妓”“監獄里的囚犯”“巷里街頭老幼男女的乞丐”以及一切陷于罪惡、墮落、穢污、黑暗的人,都應該是青年人視野所及、思想所及的范圍[3,p320-321]。他鼓勵青年把心“放在坦白清明的境界”[3,p321],“固然在黑暗里面,潛藏著許多惡魔毒菌,但是防疫的醫生,雖有被傳染的危險,也不能不在惡疫中奮斗”[3,p321]。
早在五四運動前,李大釗就以其思想和著述對青年人產生積極熱烈的影響,已經有為數不少的青年團結在他的周圍,感受和領悟他提出和倡導的青年使命和責任。
青年是歷史發展和社會前進的重要力量。李大釗認為,若青年人都有昂揚、蓬勃的生命情調和創造精神,則中國社會就能通過不斷新陳代謝而趨向有活力的狀態;若青年人少年老成,過早地被所謂“上流價值觀”捆縛,以“小時代”成功人士的生活理想進行自我規劃,而缺乏一種向內沉潛和向外開拓的青春精神,則僅僅是在生理上的“青春”而已,并不能給自己所處的時代帶來新的氣息和精神。
人生目的是指人們想要實現的人生追求和想要達到的人生境界。李大釗引領青年過“社會不情之依賴、不義之要求減少”的生活,這樣“個人過度之負擔、失當之應酬減少”,從而也能“虛偽之過失、貪婪之罪惡減少”。此種生活即是他倡導的“簡易之生活”[3,p119]。
李大釗充分肯定青年追求人生幸福的正當性。他認同“人類最高的欲求,是在時時創造新生活”[3,p266]。但是,他否定享樂主義人生觀,極力反對縱欲主義,凜然批判那些“墮落”的人們“不但靡有將來,并靡有現在”[3,p324]。
李大釗注意幫助青年樹立革命的苦樂觀,主張通過不懈奮斗和辛勤勞動獲得幸福生活。他認為,尊重勞動可以獲得快樂,“勞動的人,自然沒有苦境跟著他”“一切樂境,都可由勞動得來,一切苦境,都可由勞動解脫”[3,p318]。他告誡青年,如果把寶貴的人生都消磨在“無所事事”“疲敝陳惰”乃至“吃喝嫖賭”中,“豈不可惜!豈不可痛!”[3,p319]因此,青年務須全身心投入勞動。
人生態度是人們對人生所持的基本態度。李大釗反對悲觀頹廢的人生態度,主張以現實為基礎,以積極樂觀的態度對待人生。
在李大釗所處的時代,中華民族深陷水深火熱之中。面對國力羸弱,有的青年學生基于無力改變現狀的現實而激情悲憤、落寞厭世,最終自殺。他揭示這種自殺在于社會制度的缺陷,“自殺流行的社會,一定是一種苦惱煩悶的社會”[4,p118],進而指出青年自殺是“迷亂社會頹廢時代里的曙光一閃”,預示著青年的覺醒。同時,他更主張青年人應該用自殺的決心去反抗“頹廢的時代文明”,改造這個“缺陷的社會制度”[4,p124],創造新生活。他不無端指責自殺學生的落寞和幼稚,而是一針見血地指出“殺害”學生的根源在于不合理的社會制度。他欣喜于青年的激憤和覺醒,但又反對青年自殺的行為,主張進行更清醒、更理智地反抗。
李大釗認為,人是社會的主宰,要利用和改變社會環境,而不是被社會環境所奴役。他鼓勵青年要有克服困難的決心和勇氣,應“與境遇奮斗,與時代奮斗,與經驗奮斗”[1,p167]。青年要“惟知躍進”,不但努力改變環境,而且還要有改變歷史宿命的決心[5]。
李大釗教導青年樹立正確的生死觀,認為“流血的事,非所必要,然亦非所敢辭”[6,p62],而為了正義的事業,可以不懼犧牲。“平凡的發展,有時不如壯烈的犧牲足以延長生命的音響和光華”“高尚的生活,常在壯烈的犧牲中”[4,p84]。1927年4月28日,他第一個走上敵人的絞刑架,從容就義,用自己的行動和熱血詮釋了“犧牲永是成功的代價”[6,p62]的真諦。
人生價值是人們衡量和判斷人生目的、人生意義和人生態度的標準。李大釗從歷史唯物主義立場出發,堅持以是否有益社會作為衡量人生價值的標尺,將個人成長同國家命運相結合。與建立豐功偉業比較起來,他更看重盡己所能地履行自己的義務并完成自己的責任。他認為,人生有價值與否,“皆在其人之應其本分而發揮其天能與否,努力與否,精進與否”,只有能夠“福益于其群”[1,p301]的人生才是有價值的人生。
李大釗對青年的諄諄教誨在今天仍然閃耀著真理的光芒。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不需要自怨自艾的青年,也不需要憤世嫉俗的青年,而是需要有勇氣、有擔當、有理想、有作為的青年,需要能夠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同頻共振的青年。“只有把人生理想融入國家和民族的事業中,才能最終成就一番事業。”[7]每個青年都應該具備“讓青春之花綻放在祖國最需要的地方”的決心,從而“在實現中國夢的偉大實踐中書寫別樣精彩的人生”[8]。
李大釗廉潔克己,肝膽照人,是中國青年的人生楷模。
李大釗是勇于執事的革命家,更是著述豐厚的學者。他從事著述僅有十幾年時間,卻為后人留下涉及歷史、政治、社會、哲學等多個領域宏大浩瀚的文獻巨著。他深入考察中國的現實國情,密切注視新情況,精心研究新問題,經過調查研究,掌握大量資料,力求得出新的結論。他根據自己治學和工作的體驗教導青年要“不馳于空想,不鶩于虛聲”“以此態度求學,則真理可明;以此態度作事,則功業可就”[6,p443]。
李大釗懷著一顆赤子之心,勉勵青年為國自重,為民自重。他鼓勵有志青年離開家庭和父母,到社會實踐中、到勞動群眾中鍛煉自己,同時把現代新文明“根植”到社會深處。
李大釗通過艱辛探索和刻苦鉆研,逐步放棄了進化論,接受了階級論;放棄了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接受了無產階級社會主義;否定了唯心史觀,接受了唯物史觀[2,p61]。在黑暗的舊中國,第一個激情滿懷地預言:“試看將來的環球,必是赤旗的世界!”[3,p263]
在擔任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和受聘大學教授期間,李大釗把北京大學作為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陣地,發起組織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利用大學講壇,向青年學生介紹和傳播馬克思主義,為馬克思主義傳播和理論研究培養了新生力量。
在領導北方黨工作期間,李大釗派遣大量青年黨員到基層革命的戰火和熔爐中去鍛煉自己,在工人、農民等群眾運動中,在兵運、統戰、婦女、民族等具體工作中成長起來,從而為黨組織培養了一批德才兼備的領導干部[10]。
李大釗是20世紀20年代全國知名的學者和享有極高聲譽的政治家、社會活動家,卻從不居功自恃,在人際交往中總是虛懷若谷,溫良敦厚,處己以約,待人以誠。
李大釗在北京大學等五所高校任教,薪金并不算少,但為了接濟窮苦青年學生、為了給黨騰挪活動經費,始終艱苦樸素,淡泊寡欲,廉潔克己。他經常為接濟青年學生而傾囊相助,以致他的夫人常常為自家柴米油鹽的生計而發愁,家庭生活時常陷入窘境。他英勇就義后,喪葬費都出自朋友們的捐助,連當時的反動報紙也不得不承認他是“身后蕭條,兩袖清風”[11]。
李大釗雖然事務紛忙,寢不安席,但經常急人所難,慷慨相助。他為初到北京的青年毛澤東介紹工作,為身陷囹圄的陳獨秀籌集訟費,為北方災民募集賑災款,籌組北京大學新知書社等。他受到所有人的贊揚和景仰,包括他的政敵也認為他的品德是無懈可擊的。他的光輝形象,始終對青年具有極大的感召力。
李大釗高尚品德,不是一種天生的心理狀態,而是在生活實踐中進行道德修養的結果。他曾激烈地抨擊綱常名教、封建倫理,但并未全盤否定中國傳統文化,其言其行,繼承并發揚了中國知識分子愛國愛民、不重名利、獻身事業、堅持真理、剛正不阿等優良傳統。他說:“吾人自有其光明磊落之人格,自有真實簡樸之生活,當珍之、惜之、寶之、貴之,斷不可輕輕擲去,為家族戚友作犧牲,為浮華俗利作奴隸。”[3,p119]
1921年5月4日,李大釗在《晨報》上發表的《中國學生界的“May Day”》表達了自己對中國青年奮發為國實際行動的贊許和“從今以后,每年在這一天舉行紀念的時候,都加上些新意義”[4,p292]的期盼。
一百年前的五四運動彰顯了青年群體的蓬勃力量,這種力量凝聚為一種個體意識不斷覺醒的精神,時至今日,一直激勵著一代又一代青年。
跨入新時代歷史坐標,青年更須深入思考一個問題,我從哪里來,我在哪里,我到哪里去。政黨是如此,國家是如此,個人亦如此。明了自己的初心,明確自己所處的歷史方位,明白自己的目標和使命。
習近平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代表黨和人民對新時代青年寄予厚望。他指出:“青年興則國家興,青年強則國家強”,中國夢“是我們這一代的,更是青年一代的”。新時代青年,既要明確使命,更要鍛造本領,做到“有理想、有本領、有擔當”。唯有如此,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才能在“一代代青年的接力奮斗中變為現實”[12,p70]。
新時代青年應以“舍我其誰”的精神風貌,發揮主觀能動性,探索客觀規律,駕馭自己的思想,追求更美好的人生;以“舍我其誰”的智慧思維,辯證全面地看問題,透過現象看清本質,把握方向,增強預見性;以“舍我其誰”的使命擔當,磨礪意志,修養品德,報效國家和人民。
新時代的青年正處在黃金的時代,都是黃金的年齡,應責無旁貸深入思考:不久之后的將來,能否為國家、為社會作出黃金的貢獻?需要及時解決好志向、能力、行動等問題。唯有如此,才能做到青春無悔。
任何個人的成功都離不開國家發展,青年對此有清醒認識,牢固樹立起與國家興盛同向同行、同頻共振的志向。改革開放以來,伴隨著我國實力不斷提升,中國人民的民族自豪感越來越強,不斷激發和強化著青年“護佑中華”的國家意識,為實現李大釗企盼的“理想之中華,青春之中華”[1,p166]注入源源不斷的精神動力。
“新時代中國青年,要有家國情懷,也要有人類關懷,發揚中華文化崇尚的四海一家、天下為公精神,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奮斗。”[13]這是習近平總書記對新時代中國青年的殷切期望。在世界聚光燈已然轉向中國的今天,中國青年將以更加廣闊的視野、更富進取的姿態,傳達大道行思的中國理念和著眼長遠的中國方略,展現內外兼修的中國擔當和大氣從容的中國魅力。
“五月一日是工人的祝典日。五月五日是馬克思的誕生日。”“我們應該紀念這個五月,紀念這一八一八年五月五日誕生的人物,紀念這一八九〇年五月一日創行的典禮,更紀念這一八一八年誕生的世界潮流。”[3,p335-336]
在李大釗寫下這段話百年之后的今天,后人不但隆重紀念“五一”國際勞動節和馬克思誕辰,也隆重紀念大釗積極參與領導并永遠鐫刻在中華民族歷史上的五四愛國運動這一光輝節日。
李大釗不僅以其筆墨記錄了歷史,而且以其切身實踐書寫了歷史。他因其對青春的珍視真愛,故能“窺見宇宙有無盡之青春”[1,p189],才能具有如此宇宙之“精神和氣魄”,才能“永享宇宙無盡之青春”[1,p181]。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時代潮流浩浩蕩蕩。李大釗的預言已經和正在變為現實。今天,“我們黨取得的所有成就都凝聚著青年的熱情和奉獻”[14],未來,新時代中國青年的長征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