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麗
(安徽大學 法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遠程庭審是指依托信息網絡技術、存儲與顯示終端設備,實現視頻、音頻以及圖像實時傳送,連接本地審理法庭與異地審理法庭,使不同空間的法官、當事人、訴訟參與人能夠同步參與庭審活動的新型庭審方式。遠程庭審方式是我國實現網絡強國戰略,進行網絡空間治理在司法領域的一個重要表現,也是司法審判現代化的重要舉措。2019 年最高人民法院發布了《人民法院第五個五年改革綱要》,將堅持強化科技驅動作為一項基本原則,強調要貫徹實施網絡強國戰略,全面建設智慧法院。在這一背景下,可以預見未來遠程庭審制度將進一步得到重視和發展。因此我們有必要深入研究我國現行遠程庭審制度存在的問題和原因,探索完善路徑。
遠程庭審是遠程審理的一個下位概念,厘清遠程審理和傳統審理方式之間的關系,也就明確了遠程庭審在現行民事訴訟審理體系中的定位。有學者認為當前應將遠程審理作為傳統審理方式的補充而非替代[1],也有學者認為遠程審理應被定位為與傳統審判方式并列的方式[2]。筆者更贊同前者的觀點,遠程庭審方式是利用信息技術手段對傳統庭審方式的一種創新和補充,傳統庭審方式有其不可取代的一些優點。同時,遠程庭審不是信息技術與審判程序的簡單相加,而是通過信息技術優化訴訟模式,更有針對性地解決新時代審判工作中遇到的突出問題,滿足司法現代化的需求。
遠程庭審在我國多地已得到了實踐,目前基本上可以分為浙江互聯網法院模式、吉林電子法院模式以及其他模式,各種模式均有其優勢與不足。浙江高院主導建設電子商務網上法庭,并確定諸多地方法院作為試點,主要受理網絡支付、網上著作權、網上交易糾紛以及前述糾紛的上訴案件,要求雙方當事人一致同意才能啟動。審理法庭與阿里巴巴等后臺實現數據對接,證據獲取更為便捷,但技術對接也對審判安全造成了威脅。吉林電子法院具有完備的視頻會議系統即云會議系統,該系統主要適用于調解。利用該系統進行遠程庭審的主要是一些當事人在外地或不方便出庭的案件,目前適用案件數量較少。吉林模式對于遠程庭審適用的案件類型、審理程序以及是否需要雙方當事人一致同意沒有嚴格要求[3]。其他模式則是利用QQ、微信等社交平臺的遠程視頻系統,遠程審理特殊情形下的離婚案件、民間借貸糾紛案件,可操作性強、形式多樣,但存在適用平臺混亂、網絡安全性較差、訴訟行為不規范等問題。
第一,適用方式有局限性。民事訴訟主體通常涉及審判機關、訴訟當事人(包括訴訟代理人)和訴訟參與人(包括證人等)三種類型。然而,根據我國目前司法解釋及實踐,遠程庭審的程序啟動主體主要是以當事人申請為前提,關于法院能否依職權決定適用和證人等訴訟參與人申請適用則沒有相關規定。
第二,適用范圍不明確。目前,遠程庭審的受案范圍基于各地區試點實驗情況不一,地域特征明顯,法律規范上無明確規定。按照現行立法,視聽技術遠程庭審僅適用于一審簡易程序,但司法實踐中也有在一審普通程序甚至二審程序中運用視聽技術的情況。
第三,缺乏系統性的操作規范。遠程庭審主要包括庭前準備、實際庭審和庭后簽字確認筆錄三個階段,但現行法律缺乏對各階段操作的系統性規范,各試點地區法院操作流程各不相同,導致遠程庭審缺乏嚴肅性和規范性,有損司法公正和權威性,也是影響當事人選擇適用遠程庭審方式的一個負面因素。
第四,對當事人程序選擇權保障不夠。目前,遠程庭審在制度層面的規范仍然缺失,其適用率低的原因之一是民眾對其認同感不足。所以,遠程庭審還是應該給予當事人充分的選擇權。現行實踐主要是以當事人申請為前提,法院有最終決定權,但對于一方當事人申請另一方有無異議權、對法院駁回申請的當事人的救濟、當事人申請適用后能否要求恢復適用傳統庭審方式等問題都缺乏相應規定。
第五,缺乏遠程庭審協作平臺的良好構建。遠程庭審通常涉及法院、當事人、證人等多個終端,需要協調好各終端情況才能保證庭審的順利進行。但目前,法院間缺乏統一規范的協作機制,不利于整合多地資源、優化司法資源配置;尚未將公證處、律所等有條件和資質的專業性機構納入遠程審理協作平臺范疇,不能最大程度上便利訴訟參與人遠程參加庭審。
應通過立法明確拓展遠程庭審的適用方式,如德國規定法院可依當事人申請或依職權適用[4]34。我國遠程庭審啟動主體應以當事人、證人等訴訟參與人申請為主、法院依職權指示為輔。作為民事案件糾紛主體,當事人申請應作為遠程庭審程序啟動的主要方式,而賦予證人、鑒定人申請遠程參與庭審的權利有利于保障其獨立訴訟利益;法官依職權適用為輔則是兼顧當事人程序選擇權的保障和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的需要。
遠程庭審的適用范圍可從正反兩個方面來作出規制。可適用遠程庭審的有小額訴訟等以簡易程序審理的案件;特別程序案件;事實清楚的二審案件、中間裁決案件等;存在當事人、證人不宜出庭的案件。不宜適用的有重大、疑難復雜案件;涉及國家秘密、個人隱私或未成年人案件。離婚等涉及身份關系的案件不可一概而論,可讓當事人在遠程與線下兩種審理模式間進行選擇。
遠程庭審主要包括庭前準備階段、實際庭審階段和庭后簽字確認三個階段,需要通過立法對各階段操作進行系統性規范。庭前準備階段分為庭前會議和設備調試兩部分。庭前會議中可對案情簡單的個案進行證據交換,遠程庭審和不公開審理的申請也應在庭前會議提出。設備調試是指對各終端涉及的庭審設備進行檢測和調試,若有環節不符合要求且短期無法解決,則不得適用遠程庭審,須延遲審理。庭審階段要注重有關人員的身份認證和隱私保護。在正式庭審前,采用視聽技術作證的證人首先要經過公安部門的身份認證,其次要確保證人作證環境的安靜、嚴肅,不允許原告或被告缺席。庭審過程應全程錄音錄像,同時要注意隱私保護,如對于公開直播的遠程庭審,使用一定的技術手段對鑒定人、證人的聲音、圖像等做技術處理,不得在庭審中透露其個人信息。簽字確認階段要注意操作的規范性。庭審結束后,可讓異地的當事人或訴訟參與人通過電子簽名確認庭審筆錄或者通過傳真方式異地傳輸文件,由協助法院或機構打印出來交由其簽字確認,同時遠程協助的工作人員也應該對庭審過程的真實性、合法性進行簽字確認。
不同的程序可能會對訴訟權利的行使產生不同的影響,案件的裁判結果也關系到當事人的切身利益。因此,尊重當事人對程序選擇的話語權是非常必要的。在當事人一方申請的情況下,應賦予另一方異議權,該異議權的行使條件和程序應由立法明確規定,至于異議是否成立最終應由法院綜合案件實際情況來決定。對于當事人申請適用遠程庭審被法院駁回的情況,應賦予當事人向上一級法院申訴的救濟途徑,防止法院濫用自由裁量權加重當事人負擔。當事人申請適用遠程庭審經法院許可后,為保障法律的權威性,原則上不得反悔,除非發生客觀情況導致適用遠程庭審程序會有違案件的公正審理。同樣地,應設置遠程庭審方式與傳統庭審方式的轉換機制,當出現特殊情況時,可依當事人的申請或法院依職權決定改用傳統庭審方式進行案件審理。
首先,法院是遠程審理協作平臺的主力軍。關于地方法院間的配合模式、機制和職責分工,可由最高人民法院制定義務規則化、制度化的相關規定,將地方法院的履職及權利義務在法律的范圍內予以規劃,幫助地方各級法院明確部門職責,加強相互協作,克服庭審的不足。其次,公證處、律師事務所等涉及司法活動場所亦可成為遠程審理協作平臺的一部分。隨著信息化普及程度提高,全國多地公證處基本都已配置遠程視頻室以處理公證事務。律師事務所專業程度高、基礎設施完善,尤其是當事人有代理律師時,在代理律師事務所參與遠程審理具有一定可行性且易被當事人接受。最后,加強法院、檢察院、公安機關三者之間的溝通合作,推進電子民事訴訟信息平臺搭建,以便于整合資源,完善電子民事訴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