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銳光 廣東潮劇院二團
潮劇《洗馬橋》這個戲,空間從中原到番邦,時間跨度16年,劇中有中土禮儀,有瀚海黃沙,也有儒家禮儀。故事情節豐富,時空交錯,意境遼遠。我在這個劇中飾演男主角劉文龍。在劇中,劉文龍歷經了從青年到中年的歷程,為了能夠更有層次地演繹人物,必須根植于劇本,深度挖掘這個角色的內心,透徹理解劇中人身殊處境中的特殊心境,然后融合舞臺程式化的動作,做出相應的演繹,這樣才能更加生動地塑造出戲曲舞臺的人物。我通過深入熟讀劇本,對劉文龍這個角色進行深入地分析和理解,根據劇中劉文龍的人生歷程,分別采用小生與老生的角色行當來進行演繹。這個戲是我首演,因為對劉文龍這個人物形象有著自己獨特的理解,因此演出后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下面我結合自己對劇情的理解以及舞臺實際的演繹,分別從角色的分析以及角色的塑造,來談談如何多層次地對劉文龍這個角色進行細膩演繹。
秀才劉文龍,新婚3 日,離別老母妻子,上京赴考,他得中狀元后,即被朝廷派往番邦出使。在番邦,番公主一眼看中了來自天朝上國的劉文龍,欲招他為駙馬。劉文龍堅守與妻子肖月英的諾言,不愿變節另娶。劉文龍走后,家中剩下老母與妻子一起苦度時光。災荒年,劉家幸虧劉文龍的表弟宋湘接濟,才得以渡過難關。16 年過去了,劉文龍依然羈留番邦難歸,音訊全無。劉母認為兒子不能回來,遂安排媳婦跟侄兒完婚。誰料在完婚之前,劉文龍竟然沖破重重阻撓,回歸故里。肖月英面對眼前兩個男人一下子陷入了無助的抉擇。在這種情況下,宋湘毅然退出,成全了劉文龍與肖月英。在這出戲里,劇中每個角色都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了人生的意義。
在這出戲之中,劉文龍的人生有3 個分水嶺,這3 個關鍵點決定了劉文龍的身份以及內心變化,也決定了在戲曲演繹中的角色劃分。第一個關鍵點是在序幕場。序幕一場雖然是短小的過度場,但卻是劉文龍人物形象實現轉變的最初鋪墊。這一場,劉文龍的妻子與母親送他上京參加科舉考試,此時的劉文龍是個普通的儒家士子,從角色劃分來說,是小生行當中的儒生;第二個關鍵點是在第二場,劉文龍得中狀元,他的人物形象隨之轉變。他被派往塞外出使,誤入番公主的圍獵場以及到金殿之上番王強招他為駙馬,這一部分的劉文龍的行當是官生,他實現了從儒生向官生的轉變,但依然屬于小生行當;第三個關鍵點是第三場之后,時間已經過去了16 年,劉文龍羈留番邦到回歸中原,因為歲月的流逝,他已經成了一個中年人,因此16 年后的劉文龍掛上了胡須,必須以老生的行當來演繹與詮釋。
在這個戲中,不管行當如何變化,劉文龍的人物性格始終是一致的,他是一位有情、有義、有節的男子,思念家國,思念故鄉,思念老母,思念妻子,這是貫穿全劇的,不管歲月如何流逝,不管行當如何變更,劉文龍內心的堅強與執著始終不變,他堅貞地信守對家國、對妻子的情義。理解了這個基礎,就可以確定劉文龍是一個有著光輝熠熠的正面人物的形象。從儒生到官生,再到老生,是劉文龍在這出戲中的人生軌跡,應該從這3 個角色轉變的關鍵點入手,深入挖掘人物內心,融入舞臺行當的程式,塑造生動的人物形象。
小生是傳統戲曲角色行當之一,指扮演青少年男子,按照飾演人物的不同,一般分為:娃娃生、窮生、扇子生、紗帽生、翎子生等。潮劇《洗馬橋》中的劉文龍,按照劇情的發展,出場是儒生,他不至于窮,因此可以定位為攜帶扇子、文質彬彬的扇子生;經過一番苦讀之后,最后金榜題名當了官,戴了官帽,因此可以定為紗帽生。紗帽生在潮劇乃至中國戲曲中可以找到很多,比如呂蒙正、王金龍、陳世美。都是儒家秀才,青衣小帽,上京趕考,得中狀元。不同的是他們得中之后所走的道路。有人堅守,有人變節。對于劉文龍來說,他是初心如一,堅守大義之人,因此塑造演繹起來,跟其他角色是有所區別的。在未得中之前,劉文龍謙恭文氣,是個傳統的讀書人。到了他金榜題名之時,金榜題名,富貴加身。他奉命出塞,欲遂凌云志,天朝使者的身份更是讓他意氣風發。“劉文龍奉旨離中原,塵煙萬里出西番,弘揚圣德膺重任,男兒報國志如山。”明白了這一點,在塑造他奉旨出使時的躊躇滿志、誤入番公主獵場時對著皇家女的理直氣壯、在銀安殿面對番王強招的那種不卑不亢,都是一種依據。此時的劉文龍,青年氣盛,意氣風發,有著年輕人的熱血青春,更有著堅守國家大義,信守夫妻諾言的正氣,是一個飽讀詩書,堅信“學而優則仕”的標準儒家士子。
時間過去了16 年,劉文龍在番邦堅持不入贅皇家,但是16 年來羈留番邦,滿懷對家國與家人的懷念,中原王朝未能搭救他回歸,再加上歲月催人老,他的內心一片悲涼。16 年,歲月在劉文龍的堅守中悄悄流逝,無邊的寂寞,白發與皺紋悄然瞄上了劉文龍,在他20 歲的時候,劉文龍闖進番公主狩獵的禁苑,他青春年華,略帶一點少年的不羈,終究抵不住時光的流逝,慢慢地變成一位長空悲雁的他鄉客。“北雁南飛又一秋,我送雁行心悵惆。奉使難歸困異域。十六載哀怨情愁纏心頭。想中原,老母嬌妻長盼待,嘆塞外單于父女長羈留,幾度潛回被截返,望斷南天白了頭。白了頭心更憂,何日了斷兩地愁,士不改志人生苦短,劉文龍何日回鄧州。”這一個唱段頗能顯露劉文龍的內心,此刻的劉文龍已經消退了年輕氣盛的火氣,人物形象逐漸沉穩而略帶蒼涼。此刻的劉文龍,必須用老生行當應工。
戲曲里的老生又稱須生、正生,主要扮演的是中年以上的男性角色,這個時期的劉文龍,無論是年紀或者是心路歷程,其舞臺形象均適合用老生行當來呈現。16 年來,羈留番邦,面對番公主對自己的一片情意,劉文龍忠于結發妻子,不為所動。當番公主愿意放他回歸,并為他付出生命時,劉文龍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他帶著愧意回歸家鄉,面對著故園,近鄉情怯。16 年來不奉不養,拋下老母與妻子,他的內心有著另外一層怯與愧。因此,在演繹劉文龍回歸的時候,這一場他最初內心是又愧又疚,內心充滿了復雜。當發現自己的妻子在老母的安排下改嫁,他內心一片慌亂,爆發出一句:“難道我真的不該回來?”甚至對自己16 年來的堅守產生了疑問,這16 年來的堅守換來最后這個結局又是否值得?通過對這些細節的解讀,可以發現劉文龍這個人物形象內心復雜性的癥結所在,從而更加準確、多層次、細膩地演繹好這個角色。
《洗馬橋》中,劉文龍這個角色是第一主角,經歷豐富,必須根植劇本,進行深層次解讀,理解人物所處的背景以及在特定環境下人物特定的內心活動,尤其是找到人物內心的痛點,加以深挖演繹,這有利于為塑造角色打下扎實的理論基礎。在演繹方面,根據角色的經歷,分別采用了小生與老生的行當相結合,凸顯了任務的層次感,從而準確地在舞臺上塑造出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引起臺下觀眾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