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駕駛汽車侵權責任探究

陽玉潔

（湖南師范大學 法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0）

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迅速發展，自動駕駛汽車已經不再是科幻電影的主題。近年來，一些世界知名企業如谷歌、百度等在自動駕駛技術的研發上都已經取得了不錯的成就，目前市面上也出現了多款配備自動駕駛技術的汽車。然而，每項新興技術的出現都會對現存法律發出挑戰，自動駕駛技術也不例外。與傳統的汽車駕駛相比，自動駕駛汽車有高度的自主學習性，它并不依賴于駕駛員的操作，而是通過互聯網系統自我控制，這就使之與以駕駛員的過錯為歸責體系的《道路交通安全法》不相適應［1］，讓我國在自動駕駛汽車侵權責任領域出現了立法空白，相關法律制度急需完善。本文先介紹自動駕駛汽車的概念和分類，然后展示目前學界關于自動駕駛汽車侵權損害賠償責任的學說，并進行相應的評述，最后提出一個可行的自動駕駛汽車侵權責任承擔體系。

一、自動駕駛汽車的概念和分類

自動駕駛汽車，是一種在沒有人工操作和干預的情況下，依靠傳感器、全球定位系統等人工智能技術實現車輛自主行駛的機動車［2］。

根據智能化程度的不同可對自動駕駛汽車作出不同分類，目前國際上通行的劃分標準來自國際汽車工程師學會。根據該標準，自動駕駛汽車可分為六級：第一級為無自動化駕駛，即完全沒有任何自動駕駛的因素；第二級為協助駕駛，駕駛員仍在汽車駕駛的過程中發揮主要作用，自動駕駛系統僅有協助駕駛功能；第三級為半自動駕駛，自動駕駛系統承擔一定的駕駛功能，但駕駛員需要隨時準備接管駕駛；第四級為附條件的自動駕駛，自動駕駛系統的主導性提高，但駕駛員仍需在接到提示后接管汽車的駕駛；第五級為高度自動駕駛，自動駕駛系統在駕駛過程中扮演主要角色；第六級為完全自動駕駛，該階段自動駕駛系統承擔所有駕駛任務，不需要駕駛員的任何操作。

自動駕駛汽車的智能化程度不同，相應的侵權責任承擔方式也不同，故自動駕駛汽車的分級對構建可行的侵權責任體系具有重要意義。

二、現有關于自動駕駛汽車侵權責任的學說

根據責任主體的不同，可將現有的關于自動駕駛汽車侵權責任的學說分為三類：汽車使用人責任說、汽車生產者責任說、社會主體責任說。筆者將在下文一一展開論述，并進行評議。

（一）汽車使用人責任說

這類學說認為，自動駕駛汽車致人損害的侵權責任歸根結底還是道路交通事故侵權責任，因此可以適用《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規則，要求汽車使用人承擔自動駕駛汽車致人損害的侵權責任［3］。然而，我國現行《道路交通安全法》是圍繞作為駕駛者的使用人的過錯來進行體系建構的，其要求使用人承擔侵權責任是因為使用人在駕駛過程中有操作失誤，存在主觀過錯；但是自動駕駛汽車是依靠智能系統來進行自我控制的，并不依賴于使用人的操作，使用人對事故的發生沒有過錯，要求使用人承擔責任并不合適。

（二）汽車生產者責任說

該學說認為，在自動駕駛汽車智能化的背景下，導致事故發生最可能的原因是汽車內置系統本身的缺陷，而這屬于產品缺陷的一種，故生產者應當對自動駕駛汽車侵權事故承擔產品責任。相較于汽車駕駛者責任說，汽車生產者責任說更具有理論正當性。但該學說也有不足，主要體現在兩方面。第一，自動駕駛技術作為一項新技術，其開發本身就存在技術風險。也許汽車投入生產時使用的技術已經是當時最先進的技術，但仍存在某些當時科技無法檢測到的缺陷，此后由于這種缺陷導致事故發生。此時生產者實際上已盡到了勤勉義務，若再要求其承擔責任則存在不公。第二，若要求生產者對此種潛在的風險承擔過重的責任，會打擊生產者進行技術創新的積極性，阻礙新科技的發展，違背國家政策導向。

（三）社會責任主體說

該學說認識到了生產者責任說的不足，因此主張在自動駕駛汽車領域引入強制保險，要求汽車生產者或消費者為汽車購買保險，從而將自動駕駛汽車的侵權責任分散到社會主體上，減輕生產者的責任。對于目前發展還不完善、仍有許多潛在風險的自動駕駛汽車產業來說，引入強制保險十分必要，但保險公司不應成為承擔責任的唯一主體，而應根據具體情況的不同實行責任主體的多元化。

綜上所述，目前學界關于自動駕駛汽車的侵權責任承擔的學說各有所長，也都有不足。我國立法需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以構建一個真正可行的自動駕駛汽車侵權責任體系。

三、我國自動駕駛汽車侵權責任法律體系的構建

自動駕駛汽車的侵權責任法律制度，應當對生產者、消費者和受害者的利益進行平衡，同時要實行鼓勵技術發展和維護公共安全并重的價值取向［4］。如前文所述，雖然讓汽車生產者承擔侵權責任具有一定的正當性，但是為了鼓勵新技術的發展，又不宜過度加重其責任，且要求生產者承擔技術開發的所有風險也不公平。鑒于現有的自動駕駛汽車多處于協助駕駛和半自動化駕駛階段，筆者認為，我國應在區分事故發生原因的前提下，構建產品責任和交通事故責任并行的侵權責任體系，并積極引入強制責任保險制度。

（一）自動駕駛狀態時的產品責任

“技術+ 制造商+ 出行服務” 的三維模式使得生產者轉變為集技術研發、生產制造和出行服務于一體的新型主體，他們在獲得最大化市場價值的同時亦具備足夠的風險防控能力和損害填補能力［5］。自動駕駛汽車由系統控制時，導致事故發生的最可能原因也是系統本身的缺陷，由此發生的侵權事故責任屬于產品責任的范疇。在確定由生產者承擔產品責任的前提下，一些具體規則就可以適用現行法律關于產品責任的規定，如歸責原則應采用無過錯責任原則；責任主體除生產者外，若同時存在銷售商，應當要求銷售商與生產者一同承擔不真正連帶責任等。同時，作為專為自動駕駛汽車設計的侵權法規，也要在現有規定上結合自動駕駛汽車的特點進行完善，使之具有區別于傳統產品責任的特點。如添加第三人過錯為汽車生產者的免責事由：由于自動駕駛汽車是以智能系統來控制其運行的，故第三人侵入系統干擾程序運行也會成為事故發生的原因之一［6］，而這不在生產者的控制范圍之內，故第三人過錯應成為免責事由。

（二）人工駕駛狀態時的交通事故侵權責任

由于現階段的自動駕駛汽車多處于協助駕駛和半自動化駕駛階段，還沒有實現完全的自動駕駛，所以在自動駕駛汽車發生侵權事故時，應當首先判斷汽車當時的駕駛狀態，若處于人工駕駛狀態，則應當要求汽車使用人對受害人承擔交通事故侵權責任。這是因為自動駕駛汽車處于人工駕駛狀態時發生交通事故與現行《道路交通安全法》中所指的交通事故責任無本質區別，都是駕駛員的操作失誤導致了交通事故。此時就應按照典型的交通事故，要求駕駛員承擔責任。

此外，要求汽車使用人承擔責任還有一種情況，即汽車所有人沒有對汽車盡到應有的保管、注意義務，或者在自動駕駛過程故意干擾、破壞自動駕駛系統。此時汽車使用人對交通事故的發生具有故意或重大過失，要求汽車所有人在這種情況下承擔侵權責任，符合一般侵權的構成要件。

（三）引入強制保險制度

雖然由汽車生產者承擔產品責任具有理論正當性，但又不宜要求其承擔過重的責任。這時尋求社會主體共擔風險，即引入強制保險制度就十分必要了。我們既要保障受害人得到救濟，又不能要求生產者為所有技術風險買單，而強制保險就可分散這種風險責任的負擔，減輕生產者的責任，同時保障受害人的權利。應當為自動駕駛汽車專門設計一種保險品種，使其成為類似于交強險的強制保險。至于強制保險的負擔，可以建立“雙軌制” 保險模式，由生產者和汽車所有人分別為自動駕駛汽車投保［7］。此外，強制保險應當在侵權事故發生時作為損害賠償的首要來源，產品責任只在保險金不足以覆蓋損害賠償的額度時再適用，這樣，才能使強制保險制度發揮真正的作用。

結語

隨著自動駕駛技術的完善，自動駕駛汽車將走進大眾的生活。雖然其安全性能相較于傳統汽車有了提高，但發生侵權事故是無法避免的。為此，我國應當在區分自動駕駛汽車的智能等級和事故發生原因的前提下，取各學說之長，建立產品責任和交通事故責任并行的侵權責任體系，并引入強制保險制度。但立法不能止步于此，隨著自動駕駛汽車智能化程度的提高，還應不斷地進行完善，才能在實踐中解決好自動駕駛汽車的侵權責任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