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私人財富管理中的法律服務

王云艷

（寧波職業技術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浙江 寧波 315800）

財富研究公司新世界財富（New World Wealth）發布的2019年《全球財富遷移評估報告》顯示，世界私人財富總量持續增長。截至2018年底，全球私人財富總高達204萬億美元。世界私人財富國家排行中，中國僅次于美國，位列第二。中國近十年的財富市場表現極佳。該報告預計，中國的私人財富市場未來幾年將仍保持三位數的增長。全球經濟發展和中國改革開放所積累的巨額私人財富催生了私人財富管理市場。財富安全越來越成為財富階層乃至整個社會的普遍關注的問題。財富規劃和傳承面臨的法律風險孕育了私人財富管理中的法律服務需求。厘清私人財富管理中法律服務需求類型，梳理法律服務供給的現狀，對提升私人財富管理的層次意義極其重大。

一、私人財富管理的法律服務需求

私人財富管理本質上是私人財富規劃和傳承的法律設計與實施。財富形成是開拓性活動，是從無到有、從少到多的過程，而財富管理則是防御性活動，是確保財富可持續存續和發展的過程。私人財富管理面臨的風險，歸根結底是法律風險，其他類型的風險要么最終轉化為法律風險，要么因法律風險而產生。私人財富管理中的法律需求，不僅是財富階層的個性化需求，還是私人財富管理市場的普遍需求。私人財富管理是一個極其獨特的領域，既關涉個體或家庭、家族的財富規劃和傳承，也關系到社會財富的分配和再分配；其法律服務需求也體現出雙重性特點，既有私法領域的民商事法律服務，又有公法和社會法領域的財稅、勞動、環保等方面的法律服務。面對私人財富的全球流動，其法律服務需求也不可能限于一國一域，通常還會涉及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法律服務需求，乃至跨國綜合性法律服務需求。

首先，私人財富管理的法律服務需求表現為對婚姻家庭法律的服務需求。私人財富管理是婚姻、家庭和家族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普通家庭由于財富的有限性，管理手段和方式相對比較簡單。對于高凈值家庭來說，財富管理就會相對復雜，在訂婚、結婚、離婚、再婚等環節，以及在子女生養、收養、遺產繼承等方面都可能面臨諸多風險。婚姻所具有的身份和財產雙重屬性使得婚姻法律風險防控成為私人財富管理中最普遍的法律服務需求。其次，私人財富管理的法律服務需求表現為對家族企業股權、知識產權安全保護的法律需求。高凈值家庭財富往往是建立在家族企業資產基礎上的，如何保證家族企業股權在運行和傳承中不被稀釋以致喪失企業控制權，如何確定家庭企業的無形資產不受他人侵犯，這些都依賴于財富管理中的法律設計。再次，私人財富管理還存在財稅、勞動保護、環境保護等方面的法律需求。遺產稅在中國幾度呼之欲出，這給財富階層平添了幾分隱憂。家族企業運營中涉及勞動用工風險、勞資糾紛也是無法完全避免的，從事傳統行業的家族企業可能還面臨著轉型升級、化解環保壓力的問題，這些都會產生相應的法律服務需求。

私人財富管理的法律服務需求包括一國法律服務需求和跨國法律服務需求。隨著經濟全球化發展，國內和國際市場逐漸聯結在一起，私人財富安全建立在全球法律規則之上。近年來，中國財富階層對國內和國際政治經濟政策和形勢變化的認知水平不斷提升，消費觀念不斷更新，財富管理需求更趨于理性。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有余，人口極速老齡化，創一代與新生代的交替季節已經來臨。私人財富主體進入大規模變動時期，以各種形態分布于世界各地的私人財富管理必然產生跨國法律服務需求。此外，私人財富管理過程中，出于家族企業的發展布局、稅收的籌劃、移民或留學的需要，也可能會主動進行境外上市、跨國資產配置、搭建復雜的股權結構，這些同樣會產生相應的跨國法律服務需求。

二、私人財富管理的法律服務現狀

私人財富管理大多仍停留于傳統的金融機構，法律服務供給有限。伴隨著中國經濟不斷發展，中國私人財富市場發展迅速，財富規模越來越大。各類金融機構嗅覺靈敏，緊盯中國私人財富管理市場，早已開始布局力爭先機。金融機構中商業銀行憑借長期以來樹立的金融信用、龐大的用戶群和數據源以及覆蓋全國乃至全球的服務網絡在爭取財富階層和市場份額上占據明顯優勢。據統計，財富管理需求群體中70%～80%會優先考慮商業銀行。其他非銀行金融機構，如信托公司、保險公司、資產管理公司等也當仁不讓，不斷縮短差距。但從總體上看，私人財富管理市場在中國發展時間不長，服務機構和人員魚龍混雜，相應的法律服務供給的數量和質量與市場需求不匹配。第一，私人銀行在財富管理市場上雖然所占份額相對最高，但其配備的客戶經理人員專業素養參差不齊，很大程度上還徘徊在理財產品推廣階段，財富管理理念尚不突出，法律知識相對匱乏，大多不具備提供專業法律服務的能力［1］。第二，金融機構無法提供與私人財富管理配套的法律服務產品。過去十年，中國財富管理市場的產品類別不斷豐富，現已涵蓋銀行理財、信托、公募和私募基金、股票投資、保險與年金等各類投資產品［2］。但這些投資產品只有轉化為法律服務產品或與法律服務產品相結合才能真正實現財富管理目標。

新生的私人財富管理專業法律服務機構發展尚顯稚嫩，市場認可度不高。私人財富管理不僅涉及婚前協議、婚內協議、繼承、保險、信托、移民以及稅務籌劃、慈善等眾多的法律工具，還涉及法商思維的運用，這是保險公司、信托公司、私人銀行、資產管理公司等機構無法單獨完成的。私人財富管理法律服務市場的前景促使專門的法律服務機構投身其中，并開發出私人財富管理相關的法律服務產品。但由于中國財富階層的管理意識和法律意識仍處于成長期，大部分投資者對于財富管理成本還存在顧慮，付費意愿有限，對有償的法律服務仍有排斥［3］。同時，受制于專業背景、知識結構的單一化和服務內容創新程度不高，專業法律服務機構的市場認可程度并不高。盡管部分專業法律服務機構已經開始重新打造人員組合，根據私人財富管理市場開發相應的法律服務產品，但市場培育尚需時日，人員和產品的打磨也絕非一日之功。

海外私人財富管理法律服務機構開始搶灘中國，挑戰中迎來機遇。隨著私人財富管理法律服務需求層次的提升，中國各類投資者逐漸走向成熟，在資產配置工具和財產管理者的選擇上更加理性，從委托個體財富管理人士逐漸轉向私人財富管理團隊和專業管理機構。海外私人財富管理歷史較長，發展相對成熟，相應的法律服務供給更為充分。海外私人財富管理機構對中國龐大的私人財富管理市場垂涎已久，隨著中國市場不斷開放，迅速展開市場攻勢，不斷掘取客戶。相當一部分私人財富管理業務落入海外私人財富管理機構。海外私人財富管理機構的加入給國內金融機構和法律服務機構帶來不小的沖擊和壓力，但也給市場帶來了活力，為國內私人財富管理法律服務水平的提升提供了動力。海外私人財富管理機構也把相對先進的管理和服務理念、相對成熟的服務產品和服務質量標準帶入中國私人財富管理市場，為中國私人財富管理法律服務的更新升級提供了樣板。

三、私人財富管理的法律服務展望

私人財富管理的法律服務將走向團隊化、專業化、國際化和個性化。私人財富管理的法律服務市場風起云涌，各類機構和人員紛紛加入這場沒有硝煙的爭奪戰，一時間泥沙俱下。私人財富管理成為時髦的招牌和標簽，被廣泛用于吸引眼球。但滿足私人財富管理的法律服務需求來不得半點虛假。私人財富管理的法律服務需求是一種集成的、富有創造性的服務需求，需要具有開放性的知識結構和復合型的專業化服務。這就急需專業化團隊或者團隊專業化。盲目跟風式的服務或者照搬一些簡單的法律工具勢必被淘汰出局。科技和互聯網讓世界變成了地球村，全球形成了統一大市場。資產配置、稅收籌劃、家族成員教育、金融投資產品和機構的選擇等都需要全球布局。私人財富管理的法律服務需求必然跨越國界和法域，單純一國法的服務已經完全無法滿足這樣的需求。隨著中國民眾總體受教育程度、文化素質的提升，人們的財富管理理念也不斷更新，仍然固守法律服務的標準化產品或者產品組合將無法適應私人財富管理市場需求的變化，只有尊重個性化的需求、提供定制化的服務，才能贏得市場。

私人財富管理律師團隊將異軍突起，成為提供守富傳富綜合服務的生力軍。如前文所述，私人財富管理本質上是法律工具的組合運用。私人財富管理律師團隊將確立以律師為主導，融合財稅、投資、金融等各方面人才的組織結構體系，通過私人財富管理法律工具的籌劃來尋找與需求相契合的銀行、信托、保險等機構的金融投資產品。私人財富管理律師團隊將逐步超出家族企業法律顧問的業務范圍，從更高更遠的視角進行戰略型思考和規劃。私人財富管理市場優質的法律服務供給缺口巨大。私人財富管理律師團隊集成了既懂法律又懂金融、理財、稅務的高素質專業人才，將保險、信托、遺囑、協議、家族基金會、家族憲章、身份規劃、稅務籌劃、控股架構等眾多工具植入私人財富管理這一綜合性工程。單純的金融機構或者傳統的法律機構提供的產品都相對比較單一，各類產品之間存在間隙，無法快速有效地進行連接，即使經過組合形成綜合產品，也帶有很強的需求遷就產品的痕跡。只有團隊化、平臺化的服務模式，才能將更高的謀劃能力和話語權，滲透到金融投資產品、保險產品的設計中，真正提供定制化、個性化的法律服務產品，進而真正滿足私人財富管理的需求。

家族辦公室被引入中國，為私人財富提供全方位的管理和服務，包含系統的法律服務［4］。家族辦公室是私人財富管理的頂級模式。福布斯2020年1月統計數據顯示，全球億萬富豪的9萬億美元資產，近一半由家族辦公室管理。在歐美，家族辦公室已經存在數百年，并且積累了深厚的管理經驗。現代意義上的家族辦公室出現在19世紀中葉，它將金融專家、法律專家和財務專家集合起來，研究特定家族及其商業利益的管理和保護。1982年，約翰·D·洛克菲勒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家族辦公室。家族辦公室逐漸擔負起了家族助理的職責，監督及管理整個家族的財務、健康、風險管理、教育發展等狀況，協助家族成員順利發展和獲得成功，整合與協調家族的其他顧問提供的服務，為同一個家族的幾代人提供了高度個性化的服務。中國的家族辦公室近幾年發展迅速，目前主要有三種類型：第一類是部分家族根據需要自行設立的家族辦公室，法律專業人士供職于家族辦公室提供日常、全科醫生式的法律服務；第二類是由各類金融機構根據客戶需求開設專門的家族辦公室，并配備多方面的專業人員打理，法律專業服務人員供職于金融機構，或法律專業服務機構與金融機構建立合作關系向此類家族辦公室提供法律服務；第三類是有金融機構和法律服務機構等共建家族辦公室，法律專業人士或機構成為家族辦公室中主導者之一。家庭辦公室模式不是單一的，但法律專業人士及相應的法律服務卻是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