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海琴,吳媛媛,鐘義惠,許淑蘋,羅志娟△
(1. 廣西中醫藥大學,南寧 530000; 2. 廣西中醫藥大學附屬瑞康醫院,南寧 530000)
經期延長又稱為“經事延長”“月經不斷”,指月經周期基本正常,但是行經時間超過7 d甚至半月方凈。其臨床常見,可見于黃體萎縮不全引起的子宮內膜不規則脫落、子宮內膜息肉、子宮瘢痕憩室等[1]。早在《諸病源候論·婦人雜病諸候》即有記載:“婦人月水不斷者,由損傷經血,沖脈、任脈虛損故也。[2]”羅志娟教授為廣西名中醫,從事中西醫結合婦科的臨床、科研、教學工作35年,擅長運用中醫、中西醫結合方法治療月經病、多囊卵巢綜合征、復發性及先兆流產、圍絕經期綜合征、不孕癥中夫妻的同治同調等。筆者有幸跟隨其學習受益匪淺,現將其治療經期延長的經驗介紹如下。
經期延長者雖不像崩漏量多暴下不止或淋漓不盡,但病情日久必傷正氣,甚或嚴重者五臟六腑之氣皆可傷。月經有周期性,中醫治病辨證為關鍵,羅志娟根據女性月經的特點、疾病發展規律以及中醫診治疾病的特點,總結出“三分法”即“分階段、分周期、分證型”相結合論治經期延長。
羅志娟根據正氣盛衰將經期延長分為“早、中、晚”三個階段,早期邪氣入內,正氣未衰;中期正氣始衰;晚期正氣衰其大半。
治療需首辨疾病發展的階段,病證結合,確定正氣盛衰、病情的嚴重程度,確立標與本、主與次之關系。《素問·至真要大論篇》曰:“病有盛衰,治有緩急”,何病急治,何病緩治,何方先施,何藥后用,故施治前三思而后行,否則前后不循緩急之法動手便錯。羅志娟認為此時中西醫病證結合,不拘泥于中醫四診合參,借助于西醫現代診療技術,如血常規、B超、性激素檢查等,了解有無器質性病變導致的經期延長,有無貧血、凝血功能障礙等。如子宮內膜息肉引起經期延長患者屬于中醫癥瘕范疇,有瘀血于內之本,病情日久正氣已衰其大半,出現明顯氣血兩虛癥狀,如氣短懶言、神疲乏力,血常規提示貧血,氣血兩虛雖為標卻為主,先給予補中益氣湯加減再改人參為黨參,重用黨參30 g,乃黨參性平入脾,對于寒或熱體質皆宜。再者脾乃氣血生化之源,《本草綱目》記載“為中藥中之大補珍品”。待氣血恢復后方可活血消癥,可給予血府逐瘀湯隨證加減,氣虛者加黨參,血熱者加淡竹葉、荷葉,羅志娟喜愛用質輕之品清熱,藥力緩不傷正,若偏陰虛加百合、石斛、玉竹等。
月經周期根據氣血之盈虧及陰陽之長消的關系可分為行經期、經后期、經間期、經前期[3]。羅志娟根據其不同時期的特點,自擬調經1號方、2號方、3號方、4號方治療經期延長。
可表現為雌孕激素撤退、基礎體溫高溫相下降[4]。此時經血流出,重陽轉陰,陽隨血泄。羅志娟認為,經期延長者月經期大體表現分兩種,一是經期點滴出血幾天后經血如常;二是初月經如常后點滴數天[5]。并將經期延長者行經期分為前半周期與后半周期。月經前半周期以促進經血排出為主,可給予調經4號方(桃仁、紅花、川芎、澤蘭等)或血府逐瘀湯,后半周期以補虛止血調經為主,但不忘活血祛瘀,因為此期乃血室開放,瘀隨血流,可給予桂羅氏參補湯(黨參、白術、補骨脂、山藥、三七、益母草、蒲黃等),或選擇加用既有止血又有活血功效的止血藥,如蒲黃炭、茜草。
月經結束、排卵之前屬于卵泡期,是整個月經周期的奠基[6],表現為基礎體溫持續低相,此時陰血漸長,子宮藏而不瀉,給予調經1號方(菟絲子、枸杞子、白芍、熟地等)滋養陰血,養精長卵,促進卵泡生長及黃體功能的發育,預培其損,以防止下一周期經期延長的發生。肝腎乃女子“先天之本”,故給予枸杞子滋補肝腎,白芍、熟地養陰血,擅補陰者,當陽中求陰,張景岳曰“陰得陽升而泉源不竭”,給予菟絲子補腎陽、益陰精,陰陽雙補,《神農本草經》列此為上品。
處于2次月經中間屬于排卵期,表現為白帶呈拉絲狀,基礎體溫開始升高,此時重陰至極,陰陽處于極度不平衡狀態,通過下泄即排卵達到陰陽轉化。陰消陽長之期,若陰繼續增長,不受抑制,陰不轉化為陽,影響陽的生長。繼而影響月經期陰陽之轉化,可見經水不斷。此階段氣血運動旺盛,可給予調經2號方(菟絲子、川芎、當歸、覆盆子等),當歸、川芎活血之品,協助其氣血運行,促進其陰向陽轉化,并給予菟絲子、覆盆子補腎固沖之品,約束其氣血運行太過,以防經血非期而下。
為排卵之后月經來臨之前,表現為基礎體溫處于高溫相,孕激素分泌增加,可見胸悶煩躁、乳脹、面部痤瘡等不適,陰液漸消,陽氣漸長,補陽為重點,補陽中加入理氣調經之藥,疏肝理氣,疏導陽氣之升發,助陽氣的生長若陽氣生長不足,未至重陽,無以轉陰,阻礙月經期陰陽之轉化;升發不足,陽氣郁內則可見氣滯、血熱,血室受擾而致經期延長。羅志娟認為“上工治未病”,此時給予調經3號方(菟絲子、續斷、桑寄生、仙茅等)溫腎陽,疏肝氣,順應陰陽氣血之變化,可避免氣血郁于體內,血室受擾而發經期延長。
羅志娟認為治病講究四診合參,辨證論治,衷中參西,借助西醫的技術審慎病因[7]。經期延長結合疾病發展階段、月經周期辨證論治,“階、期、證”結合。氣虛重者以舉元煎加減,經期加少量益母草、澤蘭、路路通活血化瘀之品促進經血排出;經后期滋養陰血,加熟地、白芍、當歸、阿膠、鹿角膠、菟絲子等,阿膠、鹿角膠血肉有情之品“能栽培身肉之精血”,菟絲子陽中求陰,佐助滋陰;隨著月經期推移,逐漸加入杜仲、巴戟天、淫羊藿等溫補腎陽。氣虛不甚者,可隨期以調經4號方、調經1號方、調經2號方、調經3號方為主,加入黨參、黃芪等益氣扶正。血熱甚者可給予清經散,結合周期加減,偏陰虛者加石斛、太子參清熱滋陰,偏濕熱者重用茯苓,加薏苡仁、黃柏;血熱不甚者,可隨期給予調經方隨證加減。羅志娟認為血熱者經后期復陰尤為重要[6],因為此期為月經周期的奠基,陰血生長之時順勢而行,更好地促進陰血恢復,防止下一周期經期延長發生。血瘀甚者可給予調經4號方或桃紅四物湯合失笑散或血府逐瘀湯加減活血化瘀。認為血瘀者需重視月經期,因為月經期子宮瀉而不藏,順應氣血走行,促進經血排出,使瘀血有所走。《證治準繩》曰:“污穢之血為瘀血”[8],防止瘀血留內影響氣血運行。羅志娟認為雖有血瘀之本,但在經后期切勿過量用活血化瘀之品,避免破血,因為經后期子宮藏而不瀉,宜靜。臨床上證候多變,兼證為病常見,如血瘀者可挾氣虛血熱,二者甚或三者兼夾為病,辨證論治、隨證加減尤為重要。
龍某,33歲,2018年5月12日初診:月經10余天干凈已3個月,前7 d量如正常月經,后7 d點滴狀,量中、色暗紅有血塊。既往經期為7 d,末次月經2018年5月1日,今月經第12天點滴狀,面色暗,舌質暗,脈細弦。懷孕3次,順產2次,人工流產1次,月經周期30~33 d,經期10~14 d。陰超提示:子宮內膜15 mm,子宮內膜稍增厚,余未見異常。中醫診斷經期延長,西醫診斷異常子宮出血,給予血府逐瘀湯合四君子湯加減,7劑水煎服。2018年5月20日二診:訴服上藥2 d后月經干凈,末次月經2018年5月1日,經期14 d,現覺乳房脹痛,稍煩躁,難以入睡,給予逍遙散加減,7劑水煎服。2018年6月2日三診:末次月經2018年6月1日,今月經第2天量開始增多,色暗有血塊,伴下腹部疼痛。先給予調經4號方3劑,后給予桂羅氏參補湯4劑。2018年6月10日四診:末次月經2018年6月1日,服藥后月經7 d結束,量中色暗有血塊,訴服藥1 d后血塊排出順暢,腹痛緩解,舌稍暗,脈細弦,給予調經1號方,7劑水煎服。
按語:經期延長時間已有3個月,前7 d如正常月經,后點滴不凈,本有瘀血于內不去,新血難安,血不歸經,故見月經點滴不凈,血塊乃瘀血的直觀表現;血瘀于內脈道不通,新血難以上達濡養面部則見面色暗;通則不痛不通則痛,故可見血瘀排出后腹痛減輕。雖瘀血阻內但不應過度祛瘀,要結合月經周期及體質。本例患者經期延長已有3個月,正氣已傷屬于疾病中期,辨證屬氣虛血瘀,正處于月經期后半周期,祛瘀同時需固護正氣,選擇祛瘀兼止血之品,并合四君子湯扶正,防止破血太過造成經血不止;“經水出于腎水”,腎乃根本,調經不忘腎,調經之時可加入菟絲子等補腎之品,再者人之一身不外乎陰陽、氣血,調經順其陰陽與氣血的生長及運動規律,因勢利導必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