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一條街

旻夕

那條小巷沒有名字，由于臨一中西門，大家約定俗成般叫它“西街”。

每年寒暑假，我們幾個高中時比較要好的同學都會相約走一趟西街。西街曾是條非常其貌不揚的街，倘若趿拉著鞋子走，還會揚起一陣土。它每天只有兩個小時是充滿活力的，中午放學時和晚自習下課后。如果遇上休月假，這里就熱鬧得宛如過年。

有了學生自然有售賣食物的攤點，糖葫蘆、卷餅、臭豆腐、關東煮……應有盡有，而且味道都出奇的好。

坐班車回家的我，每晚雷打不動的流程是——沖上班車放書包，沖下班車買美食。冬天的時候，我光顧得最多的是關東煮攤位，就著熱氣騰騰的鍋，挑滿滿一杯子，再澆上一勺濃郁的湯。然后小心捧著坐在班車上慢慢吃，生怕把湯汁灑到前面同學的身上。

有段時間，西街來了一個賣手抓餅的，他家的餅炸得酥脆，撒的芝麻也多。住宿生眼巴巴等著走讀的同學幫他們帶。假若早飯時能吃上一份，一天都覺得幸福。最多的一次，我書包里裝了八份手抓餅。為了不讓作業沾上油，我只能將書本拿出來抱在懷里。到了教室，看到大家歡呼雀躍地搶早飯，痛快地答應第二天也幫他們帶。

高三那年，西街成了那個少年每天必定陪我走的路。早晨的時候，他推著車子停在西街街口，等我從班車上下來，他滿臉含笑，我們一邊聊數學題一邊走去學校。下晚自習后，我不再忙著去擠各個攤位，而是跟他站在樹下的陰影里說一些戀戀不舍的話。有時他會遞給我一管糖果，有時是一盒巧克力，有時則是他寬厚暖和的手掌。

后來，校領導還是盯上了他們一直放任不管的西街。我曾看見一個男老師勒令一個男生打開書包，然后將他包里的手抓餅全扔進垃圾桶，還看見很多偷偷牽手的青澀愛情以叫家長、全校通報而結束。

西街成了我們“聞風喪膽”的地方。后來，售賣小吃的攤位越來越少，班車司機也索性把上下車地點改成了學校正大門。學生少了，西街便徹底沒落了。

最后一次路過西街是高考前一天，學校包了十幾輛大巴車載我們去看考場。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朝外張望，那些小吃攤好像又依次出現在我眼前，那個少年好像又站在樹蔭里沖著我笑。車上同學嘰嘰喳喳地聊著西街，想起那些細微的快樂。忘記是誰先哭了起來。看著西街想起過去的三年，我的眼眶也開始發熱發脹。

還沒高考就先哭，在班主任看來不吉利，他立馬讓班長調節氣氛。“再見西街，我們必勝！”班長帶著我們喊這句口號。別的班聽見了，也開始喊：“我愛你，西街！”“西街，你是我的青春！”“西街，我會回來看你的。”……在一片接一片的吶喊聲中，西街目送我們遠去。

西街在我們畢業后就不復存在了，為了整改市容，那條小路被填平了、拓寬了，還鋪上了瀝青。我們不喜歡它拗口的新名字，依舊叫它西街。畢竟它連接了很多人的成長坐標，見證了許多一去不復返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