顰顰
樹葉復姓東方,我是喜歡她的,或者說我曾是喜歡她的。
我并不知自己為何喜歡樹葉,可能就因為她名字取得美而已。
初二上學期,我直接要求班主任換座位,讓我和樹葉做同桌,理由是東方樹葉品學兼優,人又漂亮又文靜,我很是欣賞,有這么一個同桌能促進我學習。
班主任年輕、開明,教我們語文,偶爾夸夸我的作文,她聽了我的請求,同意了。她在班里公開說我想和樹葉做同桌,還強調讓其他學生不要多想。然而,大部分同學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我,換到我身邊的樹葉則面帶慍色。
那天,回寢室的路上,有同學沖我說了“你這樣不行的”“你這樣太快了,別這么直接”之類的話。只是,雖然我換了位子,卻并不承認我喜歡樹葉,對同學,對班主任,對我自己,都不承認。于是我不理會他們的言論。
樹葉也不理我。
在我未與她做同桌之前,我找她說話她會應我的,而我高調地搬到她邊上之后,她連塊橡皮也不借給我,上課時不與我說一句話,下課便離開座位找他人聊天。
我碰一下她的東西,她依然不理,我若要拿她的作業來抄,她便會沖我說:“你別碰我東西。”我心想我偏要碰,然而卻又不太敢碰了。
于是我就很憂郁,一個月后便去跟老師說我要再換座位,不和樹葉坐了。老師問為什么,我說我還是想和樹葉坐一塊的,但樹葉不想和我坐一塊。
樹葉得知我要走了,很是開心,晚自習跟我說了幾句話。她說本來班主任就該問她愿不愿意和我坐才行,她還在我的桌上刻了三個字——不要臉。她說我臉大就是拿來丟的。
班里的輿論自然未曾停過,身邊的同學也拿這事打趣我,后來只要他們多提幾句樹葉,我就會臉紅。
樹葉曾承諾換了座位后她就不會不理我了,結果是后來我不敢跟她搭訕了。我這才在心里承認了喜歡她這個事實。終于有一天,我寫了一封情書,是一篇命題作文——《心中有話對你說》。我寫了樹葉,寫得很矛盾。
樹葉是那種文靜、成績好的女孩。在文章中,我一面大批中國教育與傳統好學生,而樹葉算是半個傳統好學生,另一面我又直接寫出自己是喜歡她的。文章結尾用的是語法不通的英語來掩飾自己的小羞澀。然后,我就把作文交給了老師。
老師打了93分,是我寫過的作文中得分最高的。老師的評語沒有回應我的情思,但反駁了我對教育的偏激認知。周五放學后,我把情書給樹葉看。她看后很不開心,把本子還給我,不說話。我也不敢問她話。
那個學期期末考試前,家里人給我爭取了一個去外地考試的機會。我那時候一直想去市里。我以為我考試通過了,初三就在外面讀了,于是在QQ上跟樹葉說我可能轉學,告知所用的句式和措辭我想了好久,可她并沒有回我。
我并沒有考上,才力尚淺的我又回去讀初三了。初三分了班,我和樹葉也分開了。
初三的日子是很愜意的,雖然換了個班主任,但多了幾個聊得來的朋友,學業也蒸蒸日上。我初二時的放肆行為,初三班里的人也都知道。若是有人提到樹葉,我總是控制不住,臉會紅起來。但是,我依舊很不要臉。
初三起我有時會在網上與樹葉聊天。她自然不主動來找我,但我若有事找她,她基本都會回消息。
而現實生活中我是再沒和她說過一句話,在走廊上遇到樹葉也不敢和她對視,當時的我已經難以理解為什么初二會有膽子去和她做同桌,還不斷找她搭訕了。
當時我很期待過節,以節日的名義發祝福,就可以多一次對話。初三的寒假里我也和她聊過幾次天,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話。我曾有一次壯起膽子去問她對我有什么印象,她說,很不要臉啊,另外就沒有再說了。我也不敢再問第二次。
到了初三下學期,我得知我校有幾個縣重點的提前招生名額,于是一直在盼望考試的那天,想著自己可以與她一同去縣城考試,沒準她還會過來與我討論題目。然而結果是,我沒有參加的資格,因為要看初二的成績,而初二那會兒我還在憂郁呢。
我幻想著可以與她走在縣城的大街上,卻只能看著她坐車去了縣城。
去了之后她得到了縣重點的保送資格,這就意味著不用來學校上課了,中考前直接去縣重點上預科班。
因為有體育中考,那會兒為了備考,每天下午都要跑步,一哥們跑到我邊上,問我樹葉要走了,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好累啊,我說。我是很討厭跑步的。
樹葉走的那天早晨,學校在集會時表彰樹葉,校領導給她送鮮花,底下人又在低聲起我的哄……這些人真是壞。解散后樹葉回寢室收拾行李,我們回班里,同學叫我去走廊上望一望樹葉去寢室的背影,說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我偏不去,就在窗邊偷偷看了幾眼。
樹葉走后,回來過一次,是在近中考前的一個補課的下午。初三實驗班周六是要補課的。其實我很喜歡補課,補課的時候學校里只有兩個班的人,安靜得一塌糊涂,且下午還有大量的課余時間讓我們去把安靜弄得一塌糊涂。
樹葉就是那個時間段來的,她剪了短發看著更成熟,還帶了一本同學錄。她先在隔壁班讓人傳寫,又傳到了我們班。
一個跟我關系比較好的女生把同學錄放到了我桌上,叫我寫。
那時班上正在放電影《四大名捕2》,我說我不寫,然后我就表現出我正在看電影的樣子。
別人非要我寫,我只是拒絕。
最終,我還是寫了,可能是太緊張,寫了啥都忘了。
我只記得樹葉那天離開的時候我的眼睛在看電影,電影正好放到結尾,劉亦菲演的無情在煙霧繚繞中遠去。
這便分道揚鑣了。中考后我沒去縣重點,去了外地讀高中。我依舊在網上時不時找她聊天。
一直到高一下學期,一天晚上,她問我:“你那時候換座位和我坐是因為我成績比較好吧?”
我一直不敢提初二換座位的事,所以這事一直沒聊過。
我說:“不是,是因為你長得比較漂亮。”
然后她問:“你是不是喜歡過我?”
我說:“是。”
“為什么喜歡我?”
“我也不知道,青春期就這樣,你知道的。”
然后她說其實那時候不討厭我,那樣對我有點不妥當了。
我看到這話后心里就是那種“開出一朵花”的感覺。我想問她當時做同桌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討厭我,但沒敢問。
最后是結尾。
暑假里我回縣城去見初中老同學,大家玩了幾天,很是欣慰這些壞人一見如故。縣重點在我去的時候已經開學了,周末那天,在縣重點門口等另一些老同學,等人的時候,見到了樹葉。
我跟樹葉說過我會來趟縣城的,之前我還怕見到她我會心跳加速說不出話,嬌羞無限小鹿亂撞,然而,當她站在我面前時,我心里空蕩蕩的。她揮了揮手和我打招呼,我也揮揮手笑了笑。身邊的老同學沒有起哄,只有一點微風在撫弄。
接著她便走開了,我看著她的背影,心想她的腿是真的很細。
就像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喜歡樹葉一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不喜歡的。心中慚愧的是當初不懂事,高調換座位帶來了輿論影響,她冷淡對我是沒有什么妥不妥當的。
那些事現在想想就像樹葉這個名字一樣,美好又帶點神秘,她真名當然不叫東方樹葉,但也很好聽。
最終我們都會長大,只愿歲月靜好,一見如故。
編輯/譚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