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空

劉娟

在那個雨水彌漫的四月，阿悅比以往更多愁善感。熟悉的溫度不斷喚起她對過去的記憶和對未來的憧憬。雨后的天空像塊破破爛爛的彩布，藍、灰、橙幾種顏色散于其中，閃亮的陽光打在云層上，顯出了云朵厚重的輪廓。風還是有點涼快，但已經不那么冷了。

當大家都在埋頭學習或沒心沒肺地玩鬧時，阿悅會花大把的時間去感受。這是個不太好形容的行為，她的心里是不平靜的，非常亂，那種淡淡的沒來由的情緒，雖不至于洶涌，卻也有著讓人手足無措的力量。并沒有奮力抗拒什么，因為知道那都是徒勞，所以她選擇接受那份似來自內心深處，又像是隨著四月的日光與風雨悄悄潛入感官的情緒。

雨水來得突然，紛紛砸向地面，空氣頓時變得濡濕而清涼，天色暗沉。阿悅突然流了幾滴眼淚，當她努力抿緊嘴唇的時候，淚水就這樣隨著身體的微微顫抖流了下來，那么大的淚珠從臉頰滾落，嗒嗒兩聲落到試卷上，瞬間洇開。濕潤的眼睛里閃著清亮的光芒，隨著眼淚的滴落好像有什么也跟著流了出來。她有時候感到壓抑和緊張，但在每個云開日出，晴朗卻不燥熱的日子里，心就會從苦悶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將目光放到遠方。在大家目前都還觸碰不到的將來，藏著一個個她設想過的美麗結局，這時她就不那么糾結，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了些。未來溫暖明亮的生活是她全部的憧憬，能與自己喜歡的人和物相伴，遠離低俗、歹毒和邪惡，讓那些討厭的東西都滾開。

有時候她很想逃到這樣一個世界里。阿悅痛恨自己的脆弱與膽怯，在任何挫折面前都不堪一擊。雖然心里是真的這樣喪氣地想著，但事實上每次遇到困境她都堅持過來了，只是很累，真的很累，身心俱疲。這樣真的走不遠的。她委屈得想撲進誰的懷里大哭一場，或者窩在房里睡個天昏地暗，什么都不想再顧及。這個時候，她太需要有什么東西來接住她的痛苦了。要么干脆逃走吧，遠離考試和壓力，遠離老師的白眼和那些愚蠢的言論，遠離生活中總是出現的陰暗。心已經千瘡百孔了，還要面對一堆誤解，還要接受那些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意愿。阿悅紛亂的情緒又多了一絲憤怒。

這種現狀讓阿悅感到十分無助，表面上并無異常的她，內心有著十分痛苦的掙扎，那些可怕得猶如刀子一樣的壓力步步緊逼，隨時準備在心里刺出一道口子。她想訴說，但得到的并不是解脫。這些朋友也許只能分享快樂吧，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不要走在一起了。阿悅固執地背對他們庸俗的嬉笑怒罵，堅決不與他們為伍。真正開心的玩鬧絕對不是這樣的，她想。他們實在太幼稚了，一言一行中無不透露著一股傻氣。她想起曾經遇見過的一個精明活潑的人，那雙狡黠的眼睛一閃而過，明亮自然的笑容總是能順利將一切尷尬化解。那些讓她生出許多好感的瞬間，最終也變成了鋒利的回憶。

阿悅盡力把這些瑣事從腦海里趕開，心里有股說不出的煩悶。四月里，潮濕的空氣中一邊裹著野花香氣，一邊是陽光曬過后特有的焦味，在過去的日子里一天天不停地轉換著。偶爾晴空懸在頭頂，窗外粉嫩的花朵擠滿樹干，撐開成一個美麗的半圓形，是藍天下一抹鮮艷的色彩。

曾經有意無意地讓一些珍視的東西從自己手里溜走，造成了如今的后悔和惋惜，讓懷舊的人陷在里面出不來，被回憶傷得有氣無力。這真是一個容易傷感的季節。

“該得到的尚未得到，該喪失的早已喪失。”

阿悅看著筆記本里不知何時摘來的句子，此刻有一種妥協般的感同身受，似乎是認同了自己的落魄，決定讓這種無力感延伸下去，她逃避著現實中激烈的追尋與碰撞，這讓她感到痛快又內疚。

得不到救贖的日子里充斥著類似絕望的情緒，阿悅還是緊緊抓住那份僅剩的期待。“一切都是稍縱即逝的追尋。”阿悅出神地翻著厚厚的書本，談不上討厭。對于要學和學到的東西，她也是熱愛的，或許自己只是沒有在正確的時間做出正確的選擇，而后又沒能在最好的時間做出最大的努力。“當我猜到謎底，才發現，一切都已過去，歲月早已換了謎題。”當她真正意識到問題所在的時候，往往已經來不及了，她的反應總是慢了不知道多少拍，就像過去失去的種種，當意識到它們的珍貴時，已經無法挽回。

中午從一個短覺中醒來，趕去教室的路上灑滿了陽光，阿悅不由得放慢腳步，鏡片后的雙眼閃著細碎的光芒，低落許久的心情此刻隨著溫柔閃爍的陽光而明亮起來。她突然想起一句話：“快樂的人沒有過去，不快樂的人除了過去一無所有。”周圍那些打鬧的身影似乎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而她那承受不了和突破不了的狀態在此刻的明媚里消散了一些。唯一重要的是此時此刻，如果只顧著在失去太陽時流淚，那么就無法擁抱群星。阿悅踩著陽光趕去教室，一個短暫而又滿足的睡眠和晴朗的午后讓她又有精力去面對接下來的事情了。游云細若絲綢，微藍的天空下有輕輕的風。炎熱的日子很快就要來臨了。阿悅在想辦法“振作”，進入“執著于理想，純粹于當下”的狀態，失去的時間和事物不應該成為自己的羈絆，那都是多余的。

也許自己需要的是重新開始的勇氣，那就把目光放長遠一點，放下對過去的執著，因為總得奔向未來。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五月的袷衣又如何起頭呢？

編輯/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