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經貿形勢回顧與展望

王建民

2019年，海峽兩岸經貿關系發展，受到政治與經濟、內部與外部等多重因素交織影響，尤其是中美經貿摩擦持續升級的沖擊，兩岸貿易與投資出現不同程度衰退，以臺商為代表的兩岸及區域產業鏈出現新的調整動向。在此大背景下，臺灣與大陸對兩岸經貿關系發展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政策導向，臺灣當局持續防范與遏制兩岸經貿關系發展，大陸則不斷出臺相關政策措施支持與鼓勵兩岸經濟交流合作。2020年，兩岸關系形勢與中美經貿關系形勢依然嚴峻，不確定性依舊很大，兩岸經貿關系發展前景依舊不樂觀。

臺商對大陸投資持續減少

2019年，在外部大環境不利的形勢下，兩岸貿易出現小幅衰退，但大陸依然是臺灣最大出口市場與最大貿易順差來源地的格局未變。兩岸貿易發展既受兩岸經濟發展本身表現與變化影響，同時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國際經貿發展形勢變化的影響。近年來，美國發起的對華貿易戰與科技戰不斷升級，盡管在2019年底前雙方達成貿易協議第一階段成果，但中美經貿摩擦與對抗的根本性問題并沒有解決，而且未來不確定性依然很高。中美經貿摩擦與美對華經貿遏制的不斷升級，給國際及海峽兩岸經濟帶來不同程度的沖擊與影響，同時也深刻影響著兩岸貿易關系發展。臺灣對大陸出口下降明顯，但從大陸進口持續增長。依商務部統計，2019年卜9月，兩岸貿易總額1648.7億美元，同比下降2.4%;其中大陸從臺進口1251億美元，同比下降6.4%;對臺出口397.7億美元，同比增長12.8%。依臺灣財政部門統計，2019年1-10月，臺灣對大陸（包括香港）出口金額為1076.5億美元，同比下降6.4%;從大陸進口金額480.5億美元，同比增長5.0%。

不過，大陸市場依然對臺灣經濟發展至關重要，美國依然無法取代大陸對臺灣經濟的重要貢獻。2018年，臺灣對大陸出口1776億美元，進口487億美元，貿易順差1 289億美元，占臺灣GDP總額的21.9%，同年臺灣對美出口458億美元，進口302億美元，貿易順差156億美元，占臺灣GDP的比例只有2.6%。2019年，盡管兩岸貿易額下降，臺美貿易額上升，但仍未改變大陸是臺灣最大出口市場、最大貿易順差來源地這一基本格局。

2019年，臺商對大陸投資持續減少，衰退幅度進一步擴大。美國對華貿易戰與對大陸華為等高科技企業的持續施壓，影響到臺商投資避險與境內外投資布局，臺商投資選擇與布局更加多元化，以降低美對華貿易戰與科技戰的經濟風險。同時，臺灣當局也采取諸多優惠政策，積極鼓勵臺商返臺投資。在這種背景下，2019年，臺商對大陸投資衰退幅度加大。依臺灣地區投資審查主管機構統計，2010年，臺商對大陸投資近150億美元，創歷史最高。此后臺商對大陸投資在波動中下降，目前已是連續4年下降。2019年1-10月，臺當局批準臺商對大陸投資金額為32億美元，同比下降53 4%。特別是同期，臺商對大陸投資金額占對境外投資金額的比重從84%降到不足30%。商務部統計，近年臺商對大陸實際投資一直在低水平徘徊，2019年1-11月實際利用臺資僅15億美元，預計全年不到20億美元。在這種背景下，臺商投資在大陸整體實際使用外資的比例下降到2019年1-11月的O.83%（同期大陸實際利用外資1243.9億美元，年增長2.6%）。這就是說，大陸境外直接投資持續增長與臺商對大陸投資持續下降形成顯著對比。

臺商對大陸投資布局出現新態勢

美國發動的對華貿易戰以及企圖改變全球經貿規則與經貿格局的貿易保護主義、單邊主義與霸權行徑，對全球及兩岸經貿格局影響逐步加大加深，臺商回避經貿風險與對大陸投資布局有了較顯著調整，從而影響到兩岸與區域供應鏈、產業鏈與價值鏈的新變化。

在美國壓力下，部分以轉口出口美國為主的大陸臺商，為了避免美國征收高關稅以及擔憂美國制裁華為等大陸高科技受到牽連與影響，部分臺商將生產線或產能逐步移回臺灣或東南亞等地，尤其是許多臺商新的投資計劃不再或較少選擇大陸而是更多選擇臺灣與東南亞等地，這也是臺商對大陸投資下降的重要原因之一。依臺灣地區經濟主管部門統計，到12月初，所謂“臺商返臺投資”企業達160家，投資金額超過7000億元新臺幣。實際上，這并不是大陸與海外臺商從大陸等海外撤離或資金匯入，而是臺商或臺企新的投資規劃選擇在島內，預示了未來臺商對大陸投資可能會持續減少。這并不否認在美國對華發起貿易戰與科技戰背景下，少數大陸臺商壓縮大陸生產線或縮減生產規模，將部分生產線轉移島內與外移東南亞等地，如華泰電子公司計劃擴大高雄廠產能，將蘇州伺服器主板訂單移回臺灣生產。

不過，大陸龐大的內需市場、持續優化投資環境的政策舉措及兩岸人文優勢，對臺商仍具吸引力，臺商在大陸的投資布局并不會停止，一些行業與產業的臺商還在持續追加投資。2019年，臺商在大陸投資仍有不少重要項目。如2019年8月，臺灣南亞公司宣布投資54.2億元新臺幣，啟動寧波丙二酚第二期投資，完工后兩岸產能合計將達到68萬噸，升居世界第4位;8月中旬，臺灣長春企業集團宣布進軍福建漳州古雷半島石化工業專區，投資6.6億美元（200多億元新臺幣），建設丙二酚（BPA）一體化生產線。

中美經貿對抗發展與升級，對兩岸經貿關系的發展不只是臺灣對大陸出口下降與臺商對大陸投資持續衰退，而是對未來兩岸與區域甚至全球產業鏈、供應鏈與整個經貿格局帶來深遠影響與沖擊。美國新戰略就是遏制中國經濟發展，打擊中國高科技產業，同時動員一切資源與力量，對盟友施壓，要其共同遏制中國經濟發展。同時，蔡英文當局積極配合美國，在加強美臺經濟合作的同時，遏制兩岸經貿交流合作，鼓勵臺商返臺投資發展，對兩岸經濟關系與經濟合作帶來新挑戰。

在此背景下，臺灣企業尤其是臺灣高科技企業面臨新的艱難選擇：是繼續與大陸合作，維系既有的兩岸企業供應鏈與產業鏈，還是被迫調整供應鏈與產業鏈，加入“非陸供應鏈”或美國主導的“排中供應鏈”。在復雜多元的產業體系特征下，臺灣或臺商確實出現了兩種不同的發展選擇。一部分臺企或臺商持續維系兩岸產業供應鏈與產業合作關系，其中華為手機供應鏈中的“去美強日增臺”供應鏈變化頗為典型。特別是臺灣積體電路制造股份有限公司不懼美國壓力，在不違反美國法律要求下持續與華為合作，進一步強化了供應鏈，實現了雙贏。另一方面，少數臺企或臺商被迫弱化與大陸經濟合作，弱化兩岸產業鏈，進而擴大在美投資，加強與美經濟合作，對未來兩岸經濟合作與供應鏈帶來不利影響。

兩岸民間經貿交流合作熱仍持續

盡管外部經貿大環境發生變化，臺灣對大陸出口與投資出現衰退，兩岸關系陷于低潮，但兩岸民間經濟交流合作熱情不減，各種不同形式的兩岸經貿研討會、座談會、展銷會、展示會等持續不斷，一年達數百個之多。其中，海峽兩岸企業家峰會作為兩岸民間最大的經貿會議，仍致力于兩岸經濟交流合作。

2019年第二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期間，參加商展的臺灣企業達124家，較上年增加了72%，參展產品廣泛，包括科技生活、汽車、裝備、醫療器械、醫藥保健、服務貿易、食品與農產品等，顯示了臺灣企業對大陸市場依舊看好。11月初，以“深化融合發展，打造共同市場”為主題的兩岸企業家峰會在南京舉行，參會代表超過1300人，其中臺灣企業界代表等超過300人，參與峰會的兩岸企業不同組別在農業、能源、電子、醫藥、金融、智能制造等領域達成47項合作協議，意向簽約金額達155.2億元人民幣。其中，峰會簽署了三個正式經濟合作項目。另外，簽署了6個合作備忘錄，包括中國光大銀行與臺灣王道銀行合資設立消費金融公司、唯品會與富邦華一銀行在四川合資設立消費金融公司、中投公司與臺灣有關機構合作發起設立“海峽兩岸產業合作基金”，北京北控置業集團、杭州建德江投資有限公司與臺灣潤泰企業集團、臺灣智崴資訊科技公司合作開發杭州建德旅游綜合體項目等。

在電商時代，兩岸電子商務往來更加密切，線上交易持續增加。在商務部與國臺辦舉行的臺灣名優食品推介對接會上，吸引了70余家臺灣名優食品企業和大陸多家電子商務平臺以及來自福建、廣東、上海等省市的60多家線下食品代理商經銷商參加，大陸電商企業與臺灣多家企業簽署了戰略合作協議。每年“雙11”電商購物活動，也成為兩岸民間經濟合作的另一盛事。臺灣地區電商與網民參與熱情高，2019年臺灣地區成為海外購買金融增幅最大的境外地區，電商交易合作成為兩岸經貿關系發展的新亮點。

不過，由于兩岸關系大氣氛不佳，兩岸民間經貿交流還是受到一定影響。大陸被迫宣布于2019年9月起停止大陸居民赴臺個人旅游，大陸民眾赴臺旅游人數與大陸赴臺商務交流人數均明顯減少。

兩岸經貿關系在曲折中前行

2020年，兩岸經貿關系發展面臨的不利環境與不確定性更大、更復雜。

首先，中美經貿對抗不會停止，不論中美達成第一階段貿易協議，還是第二階段貿易協議如何協商都不會改變美國持續遏制中國經濟發展的大戰略，對華為等中國大陸高科技的施壓不會收手。中美經貿博弈的長期性與艱巨性不會改變，將繼續影響著兩岸經貿關系的發展與變化。

其次，美國貿易保護主義與單邊主義依舊，在對華推行以遏制為核心的經貿戰與科技戰同時，也對歐洲、日本等許多國家或地區施加提高關稅等措施，同時對許多國家或地區施壓要求共同遏制華為等中國高科技企業，導致全球經濟與貿易依舊面臨挑戰，國際貿易將會持續萎縮，自然影響到兩岸貿易發展與對大陸投資格局的變化。

再次，兩岸關系發展不確定性仍高。如果蔡英文繼續連任執政，在其所謂“阻止大陸滲透”與“強化臺灣安全”政策導向下，兩岸關系會持續惡化，特別是將通過的“反滲透法”，即將筑起一道道阻礙兩岸關系與兩岸經貿合作的法律高墻，會進一步影響兩岸經貿關系的良性發展。其中，2020年到期的兩岸經濟合作框架協議ECFA可能難以延續，兩岸經濟合作機制可能徹底停頓與終止。在這種形勢之下，2020年，兩岸經貿關系發展前景依舊不樂觀，尤其是兩岸貿易與臺商對大陸投資可能會持續衰退，恢復增長的可能性不高，大陸赴臺旅游人數可能會持續下降。不過，兩岸民間經濟交流仍會持續，尤其是臺商、臺青等到大陸發展的腳步不會停止，兩岸經貿關系將在曲折中持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