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頓,劉 越
(1.延安大學 教育部人文社科重點研究中心,陜西 延安 716000;2.延安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陜西 延安 716000)
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居民生活水平實現了質的飛躍,從物質匱乏走向了物質豐盛,農村居民的收入與消費水平也顯著提升,面臨中國當下的社會轉型,近些年來消費主義的盛行,不僅僅對于城市居民造成了危害,更為嚴重的是消費主義將消極的消費文化、消費理念以及消費行為傳播到農村,由于農村所處的特殊環境以及所具有的特點,在建設新農村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雙重任務下農村消費困境更加突出。
農村的治理與建設是中國共產黨一直關注的問題,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到廢除農業稅再到新農村建設,直到當下十九大提出的鄉村振興戰略,都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對農村問題的重視。由于制度與地理空間的原因,導致農村長期屬于被遮蔽的地區,由集體管控到改革開放的逐漸放開,農村經濟發展雖有一定起色,但是也面臨著時代化的新問題,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社會發展的同時,也帶來了一些負面的價值觀誤導群眾,消費主義就是一種價值觀,夾雜在現代化媒介中,進入中國并影響群眾,以往研究對于消費主義大多停留于現象及對策研究,或都是以社會學、經濟學視角切入,王寧對消費主義、消費社會進行了較為細致地研究。對象上主要以城市居民為主,農村居民較少。對于農村消費主義的研究也大多按照現象及對策研究,并未根據農村自身發展特點及其在國家治理中的張力進行現代農村消費問題的深層分析。本文試圖立足梳理農村在國家治理中,與國家二者之間的張力,以及現代農村消費困境的基礎之上,從消費正義視角對農村消費問題予以馬克思主義哲學視域的分析,最終闡明其是“鄉村振興戰略”七大原則的彰顯與內在精神的高度契合。
農村在整個中國社會發展史中占據著重要的角色,也是中國社會治理中不可小覷的部分,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當代中國社會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化,要想清楚認識當代中國社會,總結整個中國發展和改革的歷史經驗,離不開對農村的考察。之所以離不開農村,是因為“農村人口自古至今都占據著中國人口的多數,鄉土歷史悠久、幅員遼闊、傳統深厚,而中國農村近代以來發生的幾次巨變對中國社會影響深遠,尤其是1978年開始農村改革是中國改革的起點,甚至可以說農村改革奠定了中國市場化改革的基本方向。”[1](p1)可以說中國社會發展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取決于中國農村的發展。
提到農村一詞,歷史深處浮現“集體化”“公社化”,當下則浮現“三農”“新農村”等,貫穿其中的主體則是:農業、農村、農民,國家一直不遺余力地試圖協調三者的關系,三者構成了農村的內在邏輯。在此邏輯上又延伸出土地、治理以及民情三個外延。必須牢牢厘清三者內涵與外延的關系,才能更好地促進國家在社會治理中對農村的把握。三者的關系應該是“土地構成農業問題的基礎問題。”“治理構成農村問題的實質問題”“民情構成了農民問題的基礎問題”[1](p6)這三個問題無論是從歷時性與共時性都貫穿在整個國家與農村的二元結構中。在研究國家與農村二元關系時,往往忽視了農民民情的問題,自西方社會理論建立開始,就一直關注民情。即“旨在從人們世俗生活中的心態結構和精神秩序出發來把握現代社會的奧秘。”[1](p6)本文對于新時代農村消費困境的分析,試圖將民情納入消費困境研究的體系中,試圖展現民情是了解新時代鄉土中國的關鍵,也是精準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基礎前提。
自古國家與農村的二元張力就貫穿在國家治理過程始終,造成農村與國家、農村與城市二元張力是有著結構性與政策性的原因,以及中國歷史發展特點造成的。中國古代社會的統治基礎主要是家族主義,中國傳統社會的內核是“家”,而中國傳統政治的核心則是“國”,將其對應,國家與農村的關系的具體表現就是國家與農民的關系,古代社會國家對于農村的治理除了運用傳統制度,即賦稅以及司法制度來進行管理。農業賦稅是古代國家主要的財政來源,但同時也是農民主要的財政負擔,雖提出官員征稅要體察民情,關切民意的“撫字催科,”[2]但只是理想主義,賦稅制度導致國家與農民的關系屢屢緊張,司法制度則以儒家法為主,以禮入法,其精神與特征是“家族主義和身份差別”即綱常名教。[1](p20)
傳統的手段在治理中相對乏力的情況下,“雙軌政治”的概念出場,費孝通對于整個傳統中國政治基本特征的概括。“雙軌”其實質就是皇權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的紳權相結合,這種制度已經一定程度上證明了國家與農村的二元張力存在,國家的治理即自上而下的單軌執行到縣一級就終止了,士紳的出現,作為民間統治精英來調和國家與農村的關系,實現社會整合與社會自治。否則國家的單軌治理無法觸及農村。同時,在空間上,國家與農村也是存在二元張力,農村的聚集以宗族血緣為基礎,施堅雅就提出了集市體系理論,認為區位形成促進了鄉村的發展,中國農村不是中心,而村落是以集市為中心,三種集鎮(基層集鎮、中間集鎮、中心集鎮)對應著中國農村的集市、鄉鎮、縣城。農民主要生產與經濟活動都往返于此。似乎與國家的距離很遠,最終正如黃宗智所述的那樣,中國村莊其實同時具有形式主義和實體主義以及馬克思主義的傳統,形式主義的內涵指向組織結構即散沙似的街坊、閉塞共同體的實體以及分層化的社團。[3](p229)
國家在社會治理中強調司法、行政、經濟等多維的并進,而農村則更多傾向于血緣、宗族、地緣的維系,因此,在中國農村,國家的普遍標準都難以發揮其實效,取而代之的則是人情、關系及面子。[1](p25)古代社會治理中由于傳統與制度的特點,國家與農村的關系就已經暗含二元博弈。
隨著科技革命步伐的邁進,現代化開啟了全球世界的新紀元,中國被動或主動開啟了現代化進程,這也將影響國家對農村的治理。中國進行的民族國家建設以及現代化建設被學者定義為后發外生型現代化,其特點在于,時間上,現代化開始時間較晚,現代化的原初力量并非來自本土社會內部。這種類型的現代化更多地體現出人為的痕跡,往往具有“將各種問題在同一時間‘一攬子’解決的特點。”[1]因此,難免制度與實踐層面都會忽視農村。國家與農村的關系在現代化進程中開始展現為城市與農村的關系。歷史制度主義角度去考察,“以何立國”直接關系到城市與農村之間聚散離合。縱觀歷史,自十九世紀后期“洋務運動”使工業與商業從農業中分離并轉變“重農抑商”的觀念,隨后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前后掀起了關于“以農立國”和“以工立國”的爭論,進一步加劇了工農、城鄉的進一步分化。發展到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戰爭恢復時期,優先發展工業化,導致了從制度上城鄉進一步分化,并且農業變為工業的輔助,形成了“以農支工”的模式,雖然新中國成立以來農業有了較大發展,但與城市比較相對落后。再加之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戶籍制度,嚴格限制農村人口向城市轉移,從制度與身份層面貼上了農民與市民的標簽,城鄉二元制度徹底形成,城鄉二元的結構性差距進一步加劇。二十一世紀迄今,不斷提出的“三農問題”“社會主義新農村”“鄉村振興戰略”其重點都是促進農村發展,統籌城鄉發展。本文也認為,城鄉二元結構是限制中國農業發展的關鍵,城鄉二元的制度性設計存在很大的人性,是將其嵌入國家現代化發展的制度中,但是隨后的發展卻展現出不可控性,農業為城市發展提供物質資料,甚至為國家發展提供著物質支援,從這一角度出發,城市與鄉村似乎是“無差別的統一”[4](p6)“在這里,與這些鄉村并存。真正的城市只是在特別適宜于對外貿易的地方才形成起來,或者是在國家首腦及其地方總督把自己的收入(剩余產品)同勞動相交換,把收入作為勞動基金花費的地方才形成起來。”[5](p480)①馬克思所認為亞細亞的歷史是城市和鄉村的無差別的統一。然而,在中國城鄉關系并不協調。也就是說,中國發展的本質來看,城鄉應該是統一的共同體,然而表現出來的則是城鄉二元的結構性矛盾。新時代要促進鄉村振興戰略的有效推進,就必須看到城鄉二元的限制性缺陷是導致農村消費問題產生的根源,要從消費正義的角度去積極促進農村消費的合理化、可持續化,才能更好地把握農業、農村、農民三者關系。十九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明確強調:“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關系國計民生的根本性問題,必須始終把解決好‘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6](p32)
本文關注農村消費困境,認為農村消費現狀,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城鄉二元結構的影響。農村在結構性的差異中逐漸被遮蔽,其消費問題也被遮蔽起來。由于城鄉差距加劇,以及制度性導致農村表現出相對貧困。農村在空間上表現為與城市相對的偏遠地區,在時間上表現為經濟發展相對落后,所以涉及消費問題的學理研究時,農村消費表征出以基本生活用品,維持生計消費支出為主,娛樂、休閑消費支出較少。隨著改革開放步伐的加快,土地改革制度的出臺,使得農村人口開始向城市流動,科技及媒體的普及,農民工與媒體作為連接城市與農村的紐帶,在社會變遷中,將消費主義以及物質主義等思潮滲透到農村,使得農村開始出現所謂城市消費的一些表征即滿足生計的同時開始追求休閑娛樂消費,因此,涉及農村消費主義現象的學理研究開始出現。本文認為,以上的學理分析有其依據和必要性,但是總體上說來,是片面的。整個農村由于地域、傳統以及制度的多元影響,其在消費上的表征絕不是單一的即停留于生計消費或是非理性消費。而應該是消費不足與消費過剩并存。
要從幾個方面來理解農村消費不足與消費過剩的特點。首先,對于整個農村而言,與城市相比,消費不足占據主要。無論是基礎性消費支出即衣食住行方面支出,還是科教文衛以及休閑娛樂方面的支出都相對較低。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主要是,中國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到改革開放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實施全面建設社會主義與資源貢獻的動員與控制。在國家制度層面,實施的是抑制消費的制度設計,所有目的在于社會主義建設,生產大過消費,“人們消費什么、消費多少以及如何消費,并不完全是個人自主的事務,而在很大程度上由國家決定”[7](p44)因此,為了加快工業化實現的進程,人們維持日常生活必須物質資料以及商品,幾乎全部是由國家進行統一的調配,基本上群體性的消費被國家的行動排斥和隔離在工業化建設之外。城市里穩定的生活,雖可能低工資,但卻有著“高福利”,比農村相對穩定許多,農村的農產品本應作為農村經濟的主要來源,但由于制度設計即“統購統銷”,導致農村經濟資源單向供給城市,長此以往形成了工農產品之間的剪刀差,從消費的視角分析,是一種隱藏型的消費禁欲主義,國家通過所謂“生產為先,消費為后”的意識形態以及政策,來引導和推行社會主義的高度認同。根本上造成了農村長時期消費不足。隨后國家為了限制農村人口向城市的轉移,緩解城市居民公共資源壓力,從制度上限制農村人口向城市遷移,造成了農村及農民的結構性排斥,處于社會階層的邊緣。隨著改革開放,政府對農村及農業進行了改革,取得了較為顯著的成績,但缺陷也是存在,追求農業現代化提升農業技術固然是必要的,但是農村自古至今的生產單位依舊是戶為基礎單位,缺乏有效的凝聚系統,因此,在加大科技投入提高農業生產率的同時,農戶相應的投入成本(人力、物力),看似農戶精耕細作生產率及產量大幅提高,但是事實上農民增收,也增加了農民負擔,形成了黃宗智提出的“內卷化”,農業生產的“內卷化”投射到消費中,則變成了“消費的內卷化”即農民消費品的嚴重不足,長期節衣縮食,不能消費但卻要“消費”的內卷化現狀。[8]農村與城市相比消費不足主要是由于制度的人為原因造成,城鄉二元的結構性消費不足。除此之外,城鄉二元結構的不斷加劇,形成了城鄉經濟發展的“卡夫丁峽谷”,阻礙了國家公共服務資源以及消費資源向農村的傾斜與共享,使得農村地區不僅僅在生活性消費上消費不足,同時也在科教文衛事業以及休閑消費支出上不足。其次,農村地區內部消費也出現差距,主要表現在東南沿海地區農村與中西部農村之間存在著消費差異,中西部地區農村由于自然條件以及發展程度較落后,在消費上主要以消費不足為主,而相比較而言東部沿海地區農村由于政策及自然條件,經濟實力較中西部地區雄厚,農民普遍能夠在滿足生計性消費的同時,享受一定的公共服務資源及休閑消費。消費不足嚴重影響著農村經濟的發展以及農民的身份認同,自古至今農民的身份符號沒有被消除,城鄉二元結構與農村消費不足,使得現代社會變遷中農村依舊格格不入。
哲學上強調矛盾的同一性與斗爭性,唯物辯證法強調矛盾雙方在一定條件下相互轉化。消費不足其實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消費過剩。前文強調由于國家制度設計,以及農村地區區位與自然原因,農村的消費長時間被遮蔽。換言之,農村地區的消費不足是一種制度性的遮蔽,并不意味著,農村消費需求的不存在。中國作為農業大國,農村作為城市生活必需品的生產支撐,必然也就需要相應的消費,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就強調了生產與消費的關系,認為消費的對象是由生產所決定,反過來生產的目的又依據消費提供,兩者的關系是“兩者的每一方不僅直接就是對方,不僅中介著對方,而且,兩者的每一方由于自己的實現才創造對方;每一方是把自己當作對方創造出來。”就是“生產是消費;消費是生產”。[9](p11)因此,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社會高度發達的今天,許多學者紛紛關注農村消費的不良現象,指出農村消費也開始受到消費主義、物質主義非主流價值觀的影響,但是大多只是停留于現象層面的分析,本文認為造成農村消費的非理性原因在于農村消費需求無法滿足,從而造成消費訴求與消費現狀的張力結果,使得農村在現代化進程中容易受到消費主義等不良價值觀的誤導。具體分析如下,首先,由于制度設計使得公共服務資源無法向農村傾斜,但農村居民也同樣需要公共服務,特別是教育及醫療資源,雖然城鄉差距明顯,但消費支出并未減少,造成農村居民即便消費不足也要“高額消費”;其次,土地制度的變化,將一部分農民從土地上解放出來,加之教育普及性較弱,使得年輕一代走出校園進入社會,為了生存進去城市,尋求職業從而維持生計,農民工群體的產生,他們成為游走在城市與農村的“兩棲性”群體,他們身上既有農民的符號標簽,也渴望在城市消費中,獲得自我認同。他們成為連接城市與農村的紐帶,他們受到城市消費主義的影響,將消費主義傳播到農村。逐漸開始將“工具性消費”轉變為“工具性消費”與“個體主義范式”兼而有之的消費方式,除了保留家庭生活的消費支出外,消費支出開始向自我消費轉向,表現為消費結構從簡單轉向復雜、消費工具從傳統轉向現代、消費行為從保守轉向開放、消費心理也轉向追求前衛。為了在城市中獲得身份認同,以及在農村當地獲得較高尊嚴,開始受到消費主義的影響,成為鮑德里亞口中所說的那樣,消費社會中,消費各種商品的目的在于顯示其背后的符號意義,消費成了符號消費,背后體現更多的是與每個人的身份地位相一致的象征性物品。[10](p6)為了在城鄉二元的矛盾體中尋求身份與地位的認同,不得不在個體主義范式下非理性消費。但是由于農村居民收入水平整體較低,卻又有消費的欲求,為了滿足消費的欲求,大量的假冒偽劣商品流向農村市場,對農民人身安全造成巨大危害和潛在的風險。與此同時,中國農村自古以來維系其社會秩序的就不是司法等制度性規范,取而代之的則是血緣與宗族所維系的社會,在此基礎之上,則延伸出人情、關系、面子等要素,農村非常重視這些因素,因為這些因素在農村是村戶發展的潤滑劑,因此,消費社會的到來,使得在人情、關系、面子盛行的農村,通過炫耀性消費來進行彰顯,消費的多少成為衡量人情、關系、面子的標準,這也某種程度上導致了在消費不足的農村卻又顯現著消費過剩的虛假鏡像。
新時代的今天,生產與消費已經成為主要的實踐活動,印證了馬克思所說的“生產也就是消費”,生產決定著消費,消費也規定著生產。中國邁入新時代的今天,要發展就必須通過協調生產與消費之間的關系。國家適時地提出了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把握經濟新常態,其目的就是為了把握消費規律與節奏。改革開放以來人民生活水平明顯提高,伴隨著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步伐,從物資極度匱乏到物質資源豐富,群眾在消費觀念與行為上發生了質的變化,從保守變得開放、從后衛變得前衛。消費社會的到來,消費主義的價值觀在一定程度上誤導了中國群眾,學者紛紛將研究視角轉移到了消費主義所帶來的消極影響,將批判的矛頭直指消費主義思潮,當然這是必要的,因為消費主義使“我們處在‘消費’控制著整個生活的境地”[10](p21)作為消費主體的人與物的關系竟然不再是人和物之間的使用功能關系,已經儼然轉變成了主體性消解的被強暴關系了。[11]使得群眾陷入了消費主義迷誤。但是,要防止一味批判而陷入禁欲主義與絕對主義的窠臼,消費作為人的實踐活動,是無法避免或是消除的,需要做的是給予正確的引領,來引領消費實踐,換言之,就是要賦予消費正義性與合理性。正如馬克思所闡明的:“在人們生產力發展的一定狀況下,就會有一定的交換和消費形式。在生產、交換和消費發展到一定階段上,就會有相應的社會制度。”[12](p532)就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而言,就是要用消費正義來引領社會消費,制定合理的消費制度,分配制度,價值導向以及實踐原則,從而充分激活潛在的消費市場,特別是農村地區的消費市場。因此,習近平科學地分析了中國的消費現狀:“從消費需求看,過去我國消費具有明顯的模仿型排浪式特征,你有我有全都有,模仿型排浪式消費階段基本結束,消費拉開檔次,個性化多樣化消費漸成主流,保證產品質量安全、通過創新供給激活需求的重要性顯著上升。”[13](p75)可見新時期中國既看到了消費主義的消極影響,同時也開始引導消費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所用,要求“我們必須采取正確的消費政策,釋放消費潛力,使消費繼續在推動經濟發展中發揮基礎作用。”[13](p75)
正義是一個亙古不變的話題,給予消費以合理的正義性,這種正義絕不是一種純粹意義上的道德概念與要求,也絕不是停留在某種抽象的人性規范,而應該將其納入社會歷史的發展,將其看作是歷史與社會發展的現實規定性。社會的發展需要彰顯正義,消費作為現代社會的重要實踐,必然要體現著正義。所謂正義,就其本質就是要在維護人的生命尊嚴以及存在的基礎之上,考量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實踐行為以及產生的關系的意義及價值的反思。換言之,正義與否其核心就在于是否遵循人的生命尊嚴、存在的價值,以及在這基礎上形成的實踐行為及社會關系。將這個標準貫穿到消費實踐中去,用這個標準去衡量及規范消費實踐中形成的交往關系。這樣看來,消費正義就是從人的生命尊嚴及價值考量,對消費實踐中的行為與關系進行合理性考量與公正合法性反思。
因此,消費與正義都不能離開現實的人和社會發展的現實條件,也絕不能離開個體所依附的社會共同體。有人會質疑消費正義會夸大消費主義的絕對意義,正如馬克思所強調的那樣:“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社會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9](p32)即就是說,消費受制于實際的生產力,消費主義是與一定物質生產相對應的“精神產品”。消費主義的邏輯錯位了消費的邏輯,即消費的關系其背后隱藏著人與人的關系,實質上是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上的產物,它的積極意義在于促進生產及再生產,而消費主義的邏輯則是,在消費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主體際關系被錯誤地理解為‘物的性質’,以及人與人之間的主體際社會關系被錯誤地理解為‘物與物之間的關系’”[14](p218)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必須以消費正義來引領消費實踐,特別是農村消費。
馬克思重視正義,維護所有權或至少不損害其他人的所有權行為,是正義的行為。在消費社會中,這種正義之舉應該表現為,每個人都有消費的權利,他的消費行為不能損害其他個體的消費權利,每個個體都有占有一定消費品的權利。與此同時在個人所有權與分配正義之上,人的自我實現才是超越性的正義,每個個體的消費都是為個體的正當需要而進行,最終揭示消費絕不是個人與他人分化以及炫耀的方式,而是促使人自我實現及自由發展。這樣消費正義也就變得更為有力。因而可以推斷出馬克思消費觀的正義性包含著兩個維度即公正與平等。馬克思消費觀所蘊含的正義維度也將引導人的消費實踐從虛假的符號消費回歸于使用價值本位的消費;從突顯社會地位,滿足自身消費需要而犧牲他人的消費權利的消費,回歸彰顯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和諧的消費;最終“消費社會”回歸“人類社會”,“虛假主體”回歸“本質主體”,消費正義也就實現。
馬克思的正義已經超越了西方正義理論的核心——“應得正義”,或者說,馬克思的正義包含著所謂應得正義即分配正義也包含著一種最高級的正義即在自由人的聯合體之上的平等與發展。那么馬克思消費觀的正義性,也必然包含著所謂基礎的分配正義與最高級的每個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的正義。具體到消費社會中的正義基礎應該是每個人在現實經濟關系中彰顯其應有的權利關系。馬克思在《資本論》中詳細地批判了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分配非正義與生產非正義,認為這是資本主義社會非正義的主要表現。當下消費社會中非正義的表現依舊是分配的非正義,只是分配的對象發生了變化。羅爾斯認為正義與制度是相關聯的,即正義的本質內涵是制度的正義,“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正像真理是思想體系的首要價值一樣。”[15](p1)“社會正義原則的主要問題是社會的基本結構,是一種合作體系中的主要的社會制度安排。我們知道,這些原則主要在這些制度中掌管權利與義務的分配,決定社會生活中利益的負擔的恰當分配。”[15](p50)因此,正義首先應該是制度正義,制度的正義才能保證“社會主要制度分配基本權利和義務,決定由社會合作產生的利益之劃分的方式。”[15](p5)讓每個成員都能享有現實經濟關系中的分配及應得。消費正義中的分配原則要做到應得原則,就是在現實的經濟關系中得到相應的需要。
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特別注重國家制度層面的頂層設計,消費關系到經濟發展,必然首要就是賦予消費制度層面的正義。十九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是興國之要,發展仍是解決我國所有問題的關鍵。”[13](p3)積極引導消費勢在必行,消費的制度正義需要國家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城鄉二元結構及差距其包含著很大的人為性,這就是制度設計的非正義所造成的。正義的作用在制度設計中被消解了,羅爾斯聲稱:“每個人都擁有一種基于正義的不可侵犯性,這種不可侵犯性即使以社會整體利益之名也不能逾越。因此,正義否認為了一些人分享更大利益而剝奪另一些人的自由是正當的,不承認許多人享受的較大利益能綽綽有余地補償強加于少數人的犧牲。”[15](p3-4)這樣理解,早期中國在處理城鄉關系的制度設計確實是非正義的,當然也包括農村消費制度,因為在不正義的制度中,農村的一切是被遮蔽的。制度是與社會結構緊密相連的,社會正義也包含著制度正義,因為“社會正義原則的主要問題是社會的基本結構,是一種合作體系中的主要的制度安排。”[15](p54)也就是說,“這些原則決定著社會生活中利益的和負擔的恰當分配”[15](p54)國家制度必須彰顯羅爾斯那里的社會正義要素,同時作為一種制度,“其規范的公開性保證介入者知道對他們互相期望的行為的何種界限以及什么樣的行為是被允許的。存在著一個決定相互期望的共同基礎。”[15](p56)這個共同基礎就是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那么新時期消費的制度正義,必然是破除消費主義物——符號邏輯,彰顯消費邏輯背后真正現實的人的社會關系。因此,新時期中國共產黨人,直面農村發展問題,從制度層面提出了“鄉村振興戰略”“精準扶貧戰略”等制度設計,試圖以制度正義彌補非正義。習近平強調:“城鎮化是現代化的必由之路。推進城鎮化是解決農業、農村、農民問題的重要途徑,是推動區域協調的發展的有力支撐,是擴大內需和促進產業升級的重要抓手,對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具有重大現實意義和深遠歷史意義。”[13](p159)城鎮化是破除城鄉二元結構的關鍵,在這樣的制度中作為介入者的中國共產黨人以及農村群眾,明確知道了彼此的期望,這就是制度正義的彰顯。城鎮化需要重視農村消費的現狀及發展,要在制度上照顧農民與農民工的實際消費情況,看到他們處于“半市民化”狀態、“兩棲”狀態,需要把他們潛在的消費需求滿足,通過制度來穩定其狀態,否則“不僅他們潛在的消費需求難以釋放、城鄉雙重占地問題很難解決,而且還會帶來大量社會矛盾和風險。”[13](p162-163)因此,要解決農村消費困境,破除城鄉二元結構,需要國家從制度層面給予消費制度的正義才能確保農村的發展。
消費亦是生產,生產亦是消費。那么消費過程中必然包含著資源的分配,在過去農村的產品作為城市消費品的主要支撐,大大剝奪了農村消費必需品的分配。當下由于城鄉二元結構的影響,農村消費的分配依舊得不到相應的供給。呈現出消費分配的非正義,在分配正義的學術史梳理中,馬克思與羅爾斯都涉及了分配正義的論述,羅爾斯認為:“分配正義的主要問題是社會體系的選擇。”[15](p273)是與政府治理緊密聯系,即“社會制度應當這樣設計,以便事情無論變得怎樣,作為結果的分配都是正義的。”[15](p273)換言之,社會制度的正義一定程度上決定著分配的正義,那么消費制度的正義決定著消費分配的正義。而分配正義在馬克思那里則是“共同體的物質成果和基本福利在個體之間進行分配的合理性和正當性。”[16]馬克思認為分配是人的基本權利,因為“沒有超出作為市民社會成員的人,即沒有超出封閉于自身、封閉于自己的私人利益和自己的私人任意行為、脫離共同的個體。”[17](p42)那么農村消費的分配正義,作為共同體成員的農民的權利。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以公有制為主體的當下,按照共同體的形式而非個人的形式進行分配產品對于正義的實現有著重要的作用。馬克思強調按勞分配,即“每一個生產者從社會領得一張憑證,證明他提供了多少勞動,他根據這張憑證從社會儲存中領得一份耗費同等勞動量的消費資料。他以一種形式給予社會的勞動量,又以另一種形式領回來。”[18](p434)因此,在農村內部的農民(相對于農民工)從事勞作的,其為城市、國家提供生活必需品,必然在消費過程中也要獲得相應的消費產品來彌補消耗與維持生活。同時,另一部分由聯合的勞動者為了滿足社會成員共同進步與全面發展的需要而集中起來,其目的是為社會成員提供基本的福利保障和用于發展與完善公共服務[16],這在現實中主要表現為稅收及公共服務資源。新時代,破解農村消費困境的問題就在于注重消費的分配正義,從而更好地促進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步伐,因此,習近平告誡全黨:“全面建成小康,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在農村特別是農村貧困地區。”[13](p187)并且要求全體共產黨員積極的“在統籌城鄉關系上取得重大突破,特別是要在破解城鄉二元結構、推進城鄉要素平等交換和公共資源均衡配置上取得重大突破,給農村發展注入新的動力,讓廣大農民平等參與改革與發展進程、共同享受改革發展成果。”[13](p187)這就表明,新時期中國共產黨精準把握了農村發展中長期存在的消費不足與消費結構畸形,在消費資源及產品的分配上注重公平正義,能夠很好地協調農村落后經濟與潛在消費訴求之間的關系,有效防止了假冒偽劣商品流向農村消費市場,同時也徹底改善了農村消費從量的需求到質的訴求的轉變,從消費的分配正義統籌城鄉結構,穩定和發展了農村、農民及農業,有效預防了潛在的社會危機及風險。
價值是哲學研究中無法逾越的問題,什么是價值?價值的最通俗理解就是有關“好”與“壞”的區分與評價。作為哲學的一個范疇“價值”,是指人類一種普遍的基本關系即主客體關系中的一個內容要素。[19](p27)那么,在消費的實踐中,主客體關系具體就是指人與消費的關系,消費主義之所以是一種錯誤的價值導向,其就是將人的關系在消費中遮蔽成了物與符號的關系,那么,新時代下就要在以消費的價值正義促進消費中人的主體性彰顯,最終促進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馬克思哲學認為,自由絕非是先驗世界的某種秩序,也不是人的抽象活動,而是人在生存實踐中的發展狀態,消費作為人的生存實踐必然也要彰顯出其價值本質。恩格斯就從認識論的角度對自由做出了闡發:“自由不在于幻想中擺脫自然規律而獨立,而在于認識這些規律,從而能夠有計劃地使自然規律為一定目的服務。”[20](p455)馬克思超越認識論,從社會實踐層面去揭示自由的本質:“自由不僅包括我靠什么生活,而且也包括我怎樣生活,不僅包括我做自由的事,而且也包括我自由地做這些事。”[21](p181)這也就是說,自由在認識論上的表征是能夠認識規律并且運用規律,同時還包括生活實踐中主體的自覺、自為、自主。當下農村由于其長期以來的特殊狀況,消費實踐中消費不足與消費過剩并存以及消費主義帶來的非理性消費,這就使得農村村民在消費中逐漸喪失認識的能力以及主體性,也就無法在現代生活中優雅合理地消費。因此,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看到了城鎮化進程中,絕不是僅僅加大力度提升農村地區的物質生活水平,更重要的也要注重農村地區精神文明建設,習近平告誡全黨城鎮化要始終把握正確的原則,其中就強調了“以人為本”原則,其核心就是強調努力提高農村人口素質及居民質量。還強調了“傳承文化”“生態文明”原則,用傳統文化來雕琢農村面貌,用綠色發展理念來建設美麗城鎮。這就是一種價值正義的體現,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及傳統文化貫穿于農村消費的方方面面,最終促進新時代農村居民在優雅地消費中,自覺、自為、自主,在發展中認同國家與自我。
農村由于長期的城鄉二元結構的影響,使得農村經濟發展整體依舊落后,其主要表現之一就在于消費的結構失衡、消費質量不高等困境,這將更加阻礙農村地區的發展,為實現新時代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宏偉藍圖埋下隱患。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準確把握整個農村現狀,認為鄉村是一個廣闊的大有作為的天地,暗含著潛在的發展機遇,因此,適時地提出了“鄉村振興戰略”,認為“三農”問題是關乎民生的根本問題。農村不能發展,走向現代,國家就不能徹底實現現代化。當前,我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在鄉村最為突出,存在較多問題。①農產品階段性供過于求和供給不足并存,農業供給質量亟待提高;農民適應生產力發展和市場競爭的能力不足,新型職業農民隊伍建設亟需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和民生領域欠賬較多,農村環境和生態問題比較突出,鄉村發展整體水平亟待提升;國家支農體系相對薄弱,農村金融改革任務繁重,城鄉之間要素合理流動機制亟待健全;農村基層黨建存在薄弱環節,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亟待強化。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黨在農村處理和解決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集中體現,是實現“建黨一百年”和“建國一百年”重要任務的體現,是實現共同富裕最高綱領必然要求。中國共產黨直面問題積極施策,堅持習近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作為指引,繼續深化中國共產黨對“三農”工作的領導權,穩中求進,以新發展為理念,努力實現高質量發展,緊緊圍繞統籌“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和協調“四個全面”戰略布局,堅持把解決好“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重中之重,[22]②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按照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總要求,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統籌推進農村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生態文明建設和黨的建設,加快推進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鄉村振興道路,讓農業成為有奔頭的產業,讓農民成為有吸引力的職業,讓農村成為安居樂業的美麗家園。這深刻地彰顯國家對農村地位與作用的高度重視,發展農村消費作為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組成,鄉村振興戰略體現著公平正義的共享,而破除農村消費困境的關鍵又是用公平正義引領消費的制度、分配及價值正義,彰顯著與鄉村振興戰略內在價值的高度契合。
鄉村振興戰略堅持黨管農村工作,展現著國家與鄉村的互動,農村消費的制度正義體現著黨在鄉村振興戰略的頂層設計中,結合農村消費現狀制定合理政策,牢牢掌握農村消費的發展與現狀;同時,提出還要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農民主體地位”“鄉村全面振興”以及“城鄉融合發展”的原則,展現著消費不足與消費過剩的相協調,農村消費的分配正義就是國家在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過程中妥善解決農村物質資源的匱乏,農村潛在的消費訴求得不到滿足的消費困境的體現,除此之外,還強調在鄉村振興戰略中秉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因地制宜、循序漸進”的原則,展現把握科學規律與堅持正確價值的統一,農村消費的價值正義其本質就是黨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中對農村發展規律的科學把握,用科學的價值觀指引農村建設,引領農村在消費過程中破除消費主義的價值迷誤,最終促使新時代新農村的全面發展。
總之,鄉村振興戰略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體現,是中國共產黨建黨以來有關農村、農業、農民問題的發展與創新。習近平在其博士論文中強調:“將城鄉差距顯著的二元經濟結構轉變為城鄉經濟一元結構,是實現經濟社會現代化的一個重要標志,也是衡量農業現代化是否實現的一個重要標準。”[23](p25-26)鄉村振興戰略暗含了破除城鄉二元結構,促進農村現代化及城鎮化的價值旨歸。農村消費作為促進農村經濟發展的重要途徑,必須要以消費正義引領,高度彰顯鄉村振興戰略的七大原則,同時高度契合鄉村振興戰略的內在公平正義之精神,舉全黨全國全社會之力,以更大的決心、更明確的目標、更有力的舉措,推動農業全面升級、農村全面進步、農民全面發展,譜寫新時代鄉村全面振興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