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
有學生要我推薦一本散文集,我立即想到了周國平先生的代表作品《守望的距離》和《各自的朝圣路》。我對他說:“看不懂也沒關系,只要你能夠用心去體會他的話,能在日后的生活中帶給你一點啟發足矣。”書中那些充滿哲思卻又近乎詩句的語言,曾深深地觸動我的靈魂,我無法言說明晰他給我帶來的具體的東西,總感覺有一個我能體會卻無法明確表述出來的命題,至于是什么,恰如周先生所說的“風中的紙屑”,總是捕捉不清。直到我看了2017年5月出版的《教師博覽》上刊登的趙克明先生寫的一篇《精神守望》,我的心聲總算是得到了呼應,故筆而記之。
何為守望?誠如趙老師開頭所說:“一個農民,當他把種子撒向土地的時候,總時常立在田壟久久矚望,神色中溢滿了金燦燦的希望……他們,或許僅僅滿足于守望。”農人在稻田辛勤耕耘,母親對新生命的悉心呵護,藝術家對作品的精細打磨,不為別的,只是秉持這一份最原始的心愿。守望,可借用孔圣之言蔽之,曰“君子固窮”,這里的窮,絕不是物質上的匱乏。相反,是一種精神上的至高無上的追求——安貧樂道,不失節操。趙克明先生適逢辭舊迎新時代,有幸趕上恢復高考這趟車而進入師范學院,為繼續深造而不得不與妻子懷抱嬰兒拜師求教,生活極度窘迫。可趙老師“在人們千方百計奔小康的潮流中甘守清貧,領略了母語教育的別有洞天、風光無限。”這便是固守后的一種得——自得。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人生的導師——趙曉嵐教授。與趙老師一樣,曉嵐教授也因時代原因未能上大學,留在長沙一中任教。可鉆研學術的夢想深深扎根于心,她幸運地遇上了高考恢復的時機,卻因家庭原因再次錯失良機。備受命運捉弄、身姿纖細柔弱的她仍然不忘初心,一邊工作,一邊抱著小孩去進修。一次一次攻堅戰后,始終揣著一顆赤誠之心的她終于實現了人生的華麗蛻變。她順利地完成了博士學業,任教于湖南師范大學。2008年央視到師大挑選主講人,趙教授以其極具古典美的外貌和極其深厚的文學功底很快吸引了央視的注意。她登上央視《百家講壇》主講南唐后主李煜和姜夔。此后,全國便刮起了“尋找趙曉嵐”的颶風,很多人成了她忠實的粉絲(其粉絲名喚“嵐迷”)。記者采訪她說有很多人被她的美貌折服了,她聽后義正詞嚴地說這是不好的。當聽到記者問她是否愿意投身仕途,她淡然一笑毫不遲疑地說她還是愿意與學生做伴,繼續沉浸于文化研究,她說她喜歡接觸這些古人,是心向往之,雖千載之下,如旦暮矣。此生“不戚戚于貧困,不汲汲于富貴”,只愿如陶潛“守拙歸園田”。
離休后,趙教授舉家移民加拿大,但她仍割舍不下講臺,她每年都會回母校開講座。我有幸聆聽了她的一場的講座,當我提前半小時前往報告廳卻發現早已擁擠得水泄不通,學校為了照顧我們這些后來者,便在隔壁教室進行了電視直播,屏幕上的她時而莞爾一笑,時而神思邈遠,時而輕抿朱唇,吟唱清曲。諄諄善誘,沁人心脾。“潤物細無聲”,裹挾著對文學的熱愛,對學生的熱愛,她執著地固守著心靈的凈土,卓然超群,似人間奇葩,似野域孤菊,如潺潺清流,注入摯愛中國文學的后來者的心。這也是執著后的一種得——立德。
如今我也投身教育行業,成了趙克明老師的同行。只是適逢經濟飛速發展的時代,不再需要“把斷腿的凳子捆綁著使用”,用上了先進的一體機;不再是“十幾平方米的小圖書室”,而是有了一棟寬敞明亮的圖書館,有了豐富的藏書;不再住在“只有這窄窄斗室之內”的家,而是住上了干凈開闊的教師宿舍。條件改善了,可是問題接踵而至。學生閱讀量少,不重視語文,不了解傳統國學,不關心我們的國家大事,不再相信“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鐘粟”等問題也成了揮之不去的痛。新課程改革適時而出,讓我看到了無限的希望。如何將新課改的精神與日常教學妥帖融合又成了我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經驗不足,實踐不夠,理論匱乏,運作水平有限等困難接踵而至。但課堂上看到孩子們殷切的眼神,看到他們討論問題時的干勁,我又不覺輕松了半分。教育這條路,本來就沒有定勢,就需要靠艱苦卓絕的探索,才能尋找到最適合自己的路。
一生與書香為伴,一路與后生同行,不亦快哉?繁華塵世,擇一佳隅,尋一良侶,執一拙念,細數庭前花落,采擷詩書菁華,豈不快哉?竭己之力,填滿顆顆天真爛漫之心,慰藉求學稚子之心不亦樂乎?一言以蔽之:“做一精神守望者,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