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制結構的演進無不伴隨著社會與經濟的變遷,從傳統農業社會的直接稅到工業革命后現代社會的間接稅,再到現在的信息化時代,“互聯網+”稅務。隨著數字貿易的發展,傳統的商品流轉環節變得越來越模糊,征稅節點變得越來越難以捕捉,稅源結構越來越復雜多樣。以增值稅為代表的現代間接稅體系,日漸難以適應信息化時代的稅制改革訴求。“互聯網+”稅務不僅代表著我國的“互聯網+”稅務政策,也是適應數字經濟與數字貿易的稅制改革。
互聯網社會區別與以往任一社會,打破了空間限制,隨著數字技術與物聯網的發展,互聯網社會已經將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相結合,同時也促進了數字貿易的發展,但是也對我國的現行稅制造成了一定的沖擊。下文將從稅收法律關系的三個構成即主體、客體與內容來分析互聯網社會如何對我國稅制造成沖擊。
(一)對征稅權主體與納稅權主體的沖擊。互聯網社會的發展對征稅機關的管理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甚至是征稅思維、稅收理論的創新需求。互聯網社會帶來的稅收流失問題是不容忽視的,如C2C市場交易很多缺乏稅務登記。這就需要征稅機關擁有更高的管理能力來解決稅收流失問題。還有目前征稅機關對于“互聯網+”稅務的理解還不夠深入,認為將線下征稅轉移到線上即是“互聯網+”稅務。征稅機關需要將征稅模式、思維與互聯網社會緊密結合。
對于納稅權主體,即納稅人與扣繳義務人,互聯網社會的發展使得企業業務更加多元與復雜,又因為新型商業模式使得稅收規定不完善,因此納稅人在繳稅過程中面臨著更多的困惑,不知道自己是否屬于納稅人,不知道繳納哪一種稅,如何繳納或者錯失了某種稅收優惠。
(二)對征稅對象及稅種的沖擊。征稅對象是征稅權主體與納稅權主體的權利義務共同指向的客體,即稅法規定的對什么征稅的標的物。稅種是具體的稅收種類,我國目前主要稅收來源是增值稅與所得稅。互聯網社會導致有形產品與無形產品的概念特征模糊化,影響了征稅稅種與稅率的準確性。
(三)對征納雙方權利義務的沖擊。互聯網社會下,在稅收征管的過程中往往存在著難以識別納稅人、信息不對稱等問題,而這些問題歸根結底是數據是否能夠成為公共產品被政府使用的問題,征稅權主體是否有使用涉稅數據的權力。互聯網社會的大數據分析監測可以帶來的公共產品邊界位移與可稅邊界的移動與擴張,也再一次說明了大數據帶來的既是挑戰也是機遇。
互聯網交易使得征管對象變得分散與流動性強,由于納稅人的原生性稅收不遵從行為,加上互聯網社會部分交易信息是具有隱匿性,納稅人選擇納稅的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因此互聯網社會的發展更加劇了納稅人對納稅義務的不作為。
(一)美國的稅收監管措施。美國是互聯網發展最早,科技水平最高的國家,伴隨著互聯網的發展,美國出臺了1996年的《全球電子商務的選擇性稅收政策建議》、1997年的《全球電子商務框架》,至此開始了全面的信息化時代。這時候美國為了促進電子商務的發展,其稅收政策中性、公平、簡潔與透明,主張電子商務的國際貿易免征關稅。不得不說,美國電子商務稅收政策出臺的及時與迅速無疑與互聯網在美國的逐漸建立與完善是分不開的。2011年美國的《互聯網免稅法案》將有效期延長至2014年11月1日,同時也修改了互聯網接入服務的定義范疇,將語音、音頻、視頻節目等其他商品和服務排除在外。這一系列的事件與立法,明確的表達了對電子商務征稅的態度。十年多的時間,美國完成了對新型商業模式完善的征稅模式,從保護到規范。
(二)歐洲的稅收監管措施。1997 年的《歐洲電子商務倡議》提出為電子商務發展創造一個穩定的稅收立法環境,在現有的征稅框架下解決稅收征管問題。1998年的《間接稅與電子商務》提出需要建立一個與電子商務特點相適應的稅收征管制度。歐盟主要是采用增值稅體系對電子商務進行征稅,課稅權屬于消費地所屬國,對于跨境交易,歐盟制定了反向稽征制度和非居民增值稅納稅人注冊制度。并于2016年通過了有關電子商務稅收政策的《增值稅行動計劃》,隨著互聯網社會的發展,歐盟對于電子商務的征稅采取了積極的態度。
盡管歐盟一直以來的態度是對電子商務不征收新稅,也對于目前數字稅的開征沒有達成共識,但是部分歐盟成員國紛紛表態擬單獨征收數字稅。相比歐洲傳統企業的23.2%企業所得稅率,美國互聯網公司在歐洲地區實際的所得稅率僅為9.5%。對于這種“不公平”,法國的數字服務稅目前已經生效。另外英國稅務部門還開發了專門的VAT智能稅務軟件進行電子申報,并且實行了電子發票制度。在征管方面,英國稅務部門有權隨時調取第三方平臺的銷售數據以及稅務電子系統的數據用于稽查。
(一)完善“互聯網+”稅收制度。“互聯網+”稅收制度并不是僅僅因為電子商務、數字貿易等新型商業模式的興起成熟而對傳統稅制的改革,而是順應歷史的發展,順應互聯網社會與經濟而做出的符合發展規律的稅制改革。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倪紅日在討論數字經濟對我國稅制的挑戰時提出了兩種未來稅制的發展思路:一是以稅收制度和征管的復雜化應對經濟活動的復雜化;二是以稅收制度和征管的簡捷化來應對經濟活動的復雜化。筆者認為我國的“互聯網+”稅收制度應該按第二條路來制定,即以簡單應對復雜。如果理想制定出符合飛速發展的社會與經濟的稅制,無疑是一件不可能事件。唯有把握事物發展的本質,以不變應萬變之法,才能制定出科學的“互聯網+”稅收制度,也實現了稅法的固定性。
在此,筆者為未來的“互聯網+”稅收制度提出了一個設想,類似于單一稅制體系,將稅收回歸到人與財產之上,減少生產經營環節的增值稅,整個社會主要由自然人與稅務機關對接實現稅收征管活動。去中心化是互聯網發展過程中形成的社會關系形態和內容產生形態,尤其是區塊鏈技術的發展,讓自然人成為納稅主體,且不泄露個人信息成為了可能。把企業的稅賦轉嫁到自然人身上,將更符合市場經濟的發展,同時自然人直接納稅也增加了自然人對經濟發展與國家建設的參與感與使命感。
(二)稅收福利理論。學生時代學習的《禮記》中的“苛政猛于虎”依然記憶猶新,人們對于征稅這件事總是天然的帶著一份抗拒。從經濟學的角度來說,人都是理性的且自私的,“原生性稅收不遵從”這一名詞清楚的表達了納稅人在沒有稅收管理下的理性選擇。自古以來,征稅與逃稅就像是一種伴生行為,也更是人類之間一場看不見的戰爭。在數字時代、互聯網社會下,這種網上的虛擬更是給逃稅避稅帶來了更多的選擇性與操作性,理性的來說,互聯網社會下的稅收流失問題既不是一個單純問題,也不是一個兩難問題,而是一個“wicked problem”,棘手問題。這個問題無法徹底解決、沒有什么選項、背后不止有一個問題等等。所以當我們面對稅收流失問題,首先就不應該指望去解決這個問題,而是去應對。
除了擁有更完善的稅收法律制度,更先進的稅收征管模式與更盡職的稅務工作人員,稅務機關更應該從納稅人的心理去思考這個問題。自然人是理性且自私的,在市場經濟下的企業更是如此,如何讓納稅行為從被動變為主動,如何讓納稅心理從消極變為積極是值得我們去探索的一個問題。或許可以將政府的一些政策、補貼等變為一種稅收福利來促進納稅的積極性,而不是只是單純的用減稅降費、稅收優惠來鼓勵某個行業的發展。
(三)完善“互聯網+”稅務相關法律法規。首先,我國應制定《數據法》。在上文對征納雙方權利義務的沖擊中提到了難以識別納稅人、信息不對稱等問題歸根結底是數據是否能夠成為公共產品被政府使用的問題。互聯網社會中數據是非常重要的,是個人隱私,也是能源。數據的安全保護問題已經引起人們的關注,但是數據的泄漏與濫用卻是一個根深已久的事實。很多學者都提出要建立信息共享平臺等,使得稅務機關可以進行交易數據的提取等。我國需要制定《數據法》,明確規定數據的所有權與使用權,如知識產權一樣,政府機關使用數據也應該作出規定,稅務機關對交易數據的查看、提取等也應該是有法所依,依法征稅。
其次,我國應完善稅收法治體系,制定稅收基本法,分總則與分則,梳理目前我國的稅制,制定符合互聯網社會發展的稅法,完善關于納稅主體、納稅客體與稅種的的判定標準。明確地方立法權限,提高稅法執行的有效性。完善稅收征管法,合理應對電子商務對稅收征管帶來的挑戰。完善互聯網社會的稅收法治體系,需要思考法律如何應對飛速發展的社會,這就要求立法者有很好的互聯網社會思維,能抓住發展的本質與經濟的內涵,至于稅率與稅收優惠政策的變動等,是否可以改革稅法的立法方式,將立法與數字技術結合起來,兼具穩定性與合理性。
(四)完善“互聯網+”稅務征管模式。信息流與資金流都是稅收征管的基礎,稅務機關需要掌握這些數據,完善“互聯網+”稅務征管模式,則是基于數據來進行征稅活動。筆者認為政府機關的公權力需要得到限制,可以利用數字技術設計一個程序實現稅務機關獲取數據既不侵犯個人隱私,又能正確的計算出應納稅額。可以開發一個移動端提供納稅服務的人工智能,自然人可以采取授權的方式,讓人工智能幫助自己算稅、繳稅,讓納稅變得更加的便捷。
在現代社會,互聯網技術的進步與經濟的發展是息息相關的,只有制定出科學的,符合互聯網社會發展的稅收政策,才能更大程度的發揮稅收在經濟運行過程中的調節與規制作用,同時實現國家政府的公共職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