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其實不貴
——北京百年職校2019年度畢業典禮寄語

? 獨立學者、留美博士 錢志龍

錢志龍博士向畢業生們分享他的"幸福觀"

我做過不下400場演講，無論多大的場子都不會怯場，但幾天前百年職校創始人姚莉老師請我在今年的畢業典禮做演講的時候，我內心是有點抗拒的。不是我不想來，而是覺得我沒有資格。我來得太晚了，你們快要離開校園的時候我才來，我都來不及認識你們，記住你們的名字，了解你們在百年職校的成長故事，知道你們即將奔赴的崗位。

我跟姚莉老師說，要不我明年再來吧？等我再多為百年職校做點事情，再多教幾個學生之后，我再來講。姚莉老師只用了一句話說服我：你這輩子可能會做無數場畢業演講，但是對于這批學生來說，他們只有這一次畢業典禮。于是我就連夜從上海趕回來，雖然直到半小時前還不知道我到底該講些什么。

但我一走進這個校園，我突然意識到有一件事必須講，我得讓你們知道這所學校到底有多好。我相信你們已經聽無數人夸過百年職校，但他們說的不算，我說了才算。因為在過去的三年里，我拜訪了全世界十幾個國家的300多所學校，我見過比百年職校豪華百倍的學校，一張桌子就價值幾萬塊錢；我也見過很豪華的教師隊伍，我自己管過的學校，幼兒園老師有博士學歷；我也教過非常有天資的學生，英文說得比我還流利。但是只有百年職校，才讓我真正看到一個我理想中的學校該有的樣子。

昨天我還在昆山杜克大學跟中國最厲害的一群名校校長討論教育的評價標準，我在由我主持的圓桌討論的最后問了校長們一句話：“我們把學生送去了北大、送去了哈佛，我們就成功了嗎？他們就幸福了嗎？教育的最終目標不就是應該讓孩子更幸福嗎？”

所以，我決定在你們臨走之前跟你們聊一聊“什么是幸?！边@件大家都想要卻很少去聊的話題，也讓我們再次看到這所學校到底為什么了不起，它和其他學校有什么不一樣。百年職校的辦學目標里最核心、最珍貴的東西，也就是：“讓每個人成為幸福的普通人?！?/p>

那么到底什么是幸福？幸福沒有標準答案，見仁見智，所以我不敢給你們太多的指點，那么我就按姚老師的要求，聊一聊我自己和我的幸福觀吧？

過了40歲之后，我很不愿意過生日，因為我覺得每次“吹燈拔蠟”這個動作，都在提醒我這日子是過一天少一天了。而且最麻煩的是過生日還有一個環節就是你得許愿，我每次都要憋到蠟燭都快滅了也沒想出來我想要什么，因為我什么都不缺。我覺得我已經太幸福了，我每天都感恩老天爺，怎么對我這么好，給了我這么多。我四肢健全，行動自如，衣食無憂，親情、友情、愛情一樣都不缺。

最關鍵的是，我還有一個夢想。我幾周前剛寫過一篇公眾號文章，副標題就叫“每天被夢想叫醒的感覺實在是太幸福了”。我雖然不是像很多同學一樣來自偏遠的山區，但我的父母也在我讀中學的時候就雙雙下崗。我能夠上北大，去美國留學，成為今天的錢博士，都因為我當年有幸遇到的幾位真心疼愛我的老師們一路上給了我物質、精神上的支持。所以我的夢想非常簡單，就是成為一個像他們一樣的、有學識而且有溫度的老師。

這個夢想讓我經常興奮得睡不著覺，因為有太多事情想做，每次跟姚莉老師一聊教育就停不下來，每件事情都覺得等不及。這種感覺我特別想要跟你們細細分享，但是它又很難用語言去描述，等你有了自己的夢想的那一天，你才會真正明白。

當我每天在享受幸福的時候，我有時候也會去想，為什么那么多人不幸福？有很多同齡的朋友跟我一起喝酒，每次都被我干倒，不是因為我酒量大，而是因為他們太不幸福了，而他們恰恰又是那些看上去比我擁有更多物質財富的人。

其實說到底，生活也無非就是“衣食住行”，我們就先來聊一聊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那些我沒有的東西，或者我拒絕擁有的東西。

對未來充滿期待的2016級畢業生

我40多歲了，我還租房子住，并且我不以為恥。因為我樓房住膩了，隨時可以換一個小院，紐約住煩了，我可以搬回北京來。但很多人年紀輕輕的，在六環外買了房，每天擠兩個小時地鐵來城里上班。而為了支付房貸，每天朝七晚九地工作，根本就沒有時間去享受那個“屬于他”的房子。

所以我對你們提出一點點希望，答應我：別買房，至少35歲之前不要想買房這件事，好嗎？

我也沒有車，我十幾年前在美國就考下駕照，因為在那里必須開車。但是我覺得，在尤其像北京這樣的“首堵”城市，騎共享單車更健康，坐地鐵更環保，如果實在必須打車，先試試順風車，又便宜又環保。而擁有一輛車只會給你帶來更大的壓力和花銷，更多的麻煩和危險，更多的時間消耗。有些人為圖個“有車族”的虛榮，花了幾萬塊錢買一輛小破車，再花十幾萬買個牌照，然后每天堵在路上罵人。

所以請大家再答應我一件事情：別買車，可以嗎？

還有，我因為作為一個全球吃貨，在吃上我沒有特別省。但是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吃不起館子，所以留學給我最大的禮物是讓我學會了做飯。自從那天起我就變得無比自信，比我拿到博士學位時還自信，因為從此再不用擔心吃不飽或吃不好了。百年職校的同學應該沒有不會做飯的吧？你看，這就是百年職校傲人的教育成果。你去北大問問，可能一多半學生不會做飯。所以，恭喜你們獲得了這一項重要的技能，能夠用餐館1/10的價錢吃到比餐館好吃10倍的東西。

為什么這么說？全世界最好吃的東西是什么？“自己做的飯（同學答）。”別這么自大，這樣不好。我覺得是媽媽做的飯。有一天你也會成為媽媽、成為爸爸，你會去給你的孩子做全世界最美味但并不昂貴的食物。

衣食住行還差一個什么？“衣（同學答）?！蹦銈冇X得我的穿著品位還行嗎？至少不難看吧？這件衣服是我剛從二手店買的，很多人還以為是高端定制。我一直喜歡穿二手衣服，可能因為小時候確實家里窮，我是穿我表哥的舊衣服長大的。

有人說，總得要買些新衣服吧？那新衣服是什么概念？標簽沒撕掉就叫新衣服嗎？我覺得只要它第一次穿在我的身上，它就是我的新衣服。主人遺棄了它，我找到了它，它穿在我身上比穿在它的原主人身上還更帥。我很得意，這種幸福是幾千塊幾萬塊錢的名牌衣服買不來的。

更讓我驚喜的一件事，我早上掀開衣襟，發現牌子叫“school girl& school boy”，原來是件校服。現在你們知道為什么我40多歲還心態如此年輕的秘密了吧？因為我還敢穿校服，而且比百年職校的校服更便宜。因為姚莉老師為了讓你們更自信，真是舍得在校服上花錢。

所以，我的一點點要求又來了?！皠e買新衣服（同學答）。”我可沒有那么霸道，我不會把我的價值觀強加給任何人，這是我喜歡的，你不一定要喜歡。我們寫作課上最強調的一句話是什么？要有你自己的想法，你不一定要相信別人的話，即使他站在講臺上，手里還舉著個話筒。我的要求是：不要去買那些別人告訴你很流行、很大牌、超過你能承受的性價比的衣服，買你自己喜歡的、穿著舒服的衣服。

接下來，我們聊一聊那個最重要的事。大家都知道我姓什么？“錢！（同學答）”。但我介紹自己的時候，我從來都是說我叫錢志龍，沒錢的錢，而他們非要說有錢的錢，我說不，就是沒錢的錢。我早上剛查了查我的銀行賬戶，4萬多塊錢。很多人不相信，一個海歸博士、北大高材生，40多歲了還只有4萬多塊錢存款？

獵頭公司的朋友告訴我，我的身價又漲了。已經有人愿意花500萬一年買我這顆人頭——里面裝的東西。所以，不是我不值錢，不是我掙不到錢，而是我真的不需要那么多錢；而且，我就覺得一個做校長的不應該拿那么多錢。校長拿500萬年薪的，它一定不是一所好學校。

我覺得錢這東西，不是不重要，但很多人夸大了它的作用，或誤會了它跟幸福的關系。有足夠的錢可以養活我自己和我的家人就夠了。那些被我喝倒的有錢人為什么不幸福？有些說白了就是因為他們錢太多，而且還不知道怎么花，那就出問題了。雖然我的個人銀行存款就4萬塊錢，但是我的獎學金存款遠遠高出這個數字。

我想說的是，錢有可能是我們獲得幸福的工具之一，但我們絕不能淪為錢的奴隸。所以請你們答應我。這次你們自己說能答應我什么事？這是道填空題。

因為你們已經有工資了，你們應該通過思考形成自己對于財富的態度，你應該決定自己掙的錢怎么花。我剛給自己買了一份重疾保險，因為我怕因為我發生什么意外，而影響了家人的生活質量，我不想成為別人的累贅。但你們年輕，你們的花錢方式肯定和我不一樣。我剛才非常欣慰、非常感動地看到畢業生們剛開始工作就給母校捐了那么多錢，再次證明百年職校的教育是非常成功的，學生們學會了感恩。

但我希望你們從今天開始思考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屬于你的幸福？什么事讓你真的開心？開心得嘴巴都合不攏，覺都睡不著。我真的希望你們也擁有那種被夢想喊醒的幸福，而且我覺得你們有這個能力去擁有。因為百年職校已經給了你們這項能力，百年職校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越過了“成功成才”、把“幸?！敝苯訉懺谛Ｓ柪锏膶W校。

今天是你們大喜的日子，我特別為你們自豪。你們今天拿到的這個畢業證書非常珍貴，因為百年職校這四個字可以100%保證每一個學生畢業后得到一份工作，這是很多學校、很多大學，甚至很多名校都做不到的。但其實很快你們就不再需要它，因為你們的能力和做事的態度很快會得到領導的認可，帶給你們更好的職業發展。但是我仍然希望你們珍藏這張紙，因為這張紙里面有很多人的期待，不光是姚莉老師一個人，是所有參與過百年職校、見證過百年職校是怎樣一所偉大學校的人對你們的期待！

這是一所不一樣的學校，是一所全免費的慈善學校，沒有企業家和愛心人士的支持，它不可能生存，不可能發展。百年職校不做廣告，不會像那些招生辦的會出去說我們學校有多好，你們來吧。百年職校沒有名片，百年職校的名片就是你們。你們出去以后，你們的一言一行就是百年職校的廣告。你們做的一點點小惡，就有可能影響百年職校的名聲和將來的發展。同樣，你們取得的一點點成就，就會讓更多的人知道百年職校，知道“百年人”的態度和“百年人”的夢想，讓它成為一個真正“百年”的事業，讓更多的人愿意來支持學校，支持更多跟你們一樣有足夠能力、只需要一點點機會和一點點幫助的人。

所以，請你們用最好的自己給你們的母校做這張“名片”，可以嗎？“可以（同學答）”。

最后，姚莉老師提醒我一定要說的一句話，我也覺得非常有必要。今天是你們的畢業典禮，但離開校園不代表你們學習的終點，而恰恰相反，它是一個新的起點。教育家陶行知先生說：“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薄Ｄ銈兘裉祀x開這所小小的學校，走進社會這所巨大的、沒有結業典禮的“學?！保宰詈笏湍銈兯膫€字——“終身學習”。你們要把百年職校給到你們的學習能力和你們在工作中獲得的實踐能力，變成源源不斷的學習的動力。

這個時代變化那么快，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希望你們永遠學習，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