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搖·酸葡萄

陳星雨

褶皺的蒲扇，酸甜的葡萄，那是我童年的美好記憶……

小時候，我跟奶奶住在老家。每到夏天，我便熱得焦躁不安，光著腳丫在地上來回跑。奶奶將我拉到她身邊，拿起一把蒲扇為我扇風消暑。那蒲扇由蒲葵葉制成，杏黃色的大扇面，淡藍色的布包邊兒，樣子有點兒拙樸，卻在童年時的夏天為我帶來了清涼。

我坐在奶奶的腿上，抬頭仰望夜空中亮晶晶的小星星，興奮地指給奶奶看。奶奶摟著我，一邊扇風一邊給我講她所知無幾的神話。我一邊享受著蒲扇的涼風，一邊品嘗著香甜的瓜果，聽得興味盎然。

繁星點點，清風習習，果香悠悠，蟲吟蛙唱……美好而又快樂的童年生活，在我與奶奶的歡聲笑語中悄然逝去。幾度春秋，兒童已長成少年，奶奶年事已高。隨著學業加重，我與家人交談的時間越來越少。有時早出晚歸，竟兩三天難與奶奶說上幾句話。

一次周末，我做完作業下樓取物品，竟發現奶奶望著窗外發呆——她手里拿著那把破舊的蒲扇，目光所及是田野上飛奔的鄰家小孩兒。奶奶仿佛在回憶著什么，發出一聲輕嘆。

是的，忙于學習、忙于交友的我，竟忽略了將我帶大的奶奶。我輕輕拍了拍奶奶的肩膀，她一驚，轉頭問我：“作業寫完了嗎？”我點點頭，說：“奶奶，我陪您出去走走。”她一聽愣住了，不住地搓著圍裙，一時手足無措。我的心微微一顫，趕忙拉起她的手走出家門，就像小時候她拉著我的手那樣。

田野上，金色的稻穗折射著溫暖的陽光，每一株都在為參加金秋的盛宴全力以赴；小道邊，黃豆、赤豆、扁豆、豌豆……一顆顆全在蓄力醞釀飽滿的生命。奶奶向我講述著她侍弄這些莊稼的故事，一樣樣莊稼仿佛是她的一個個親切的小伙伴。四體不勤、不事農桑的我，自然聽得云里霧里，但依然耐心地聽著，認真傾聽有時比聽懂更重要。

突然，奶奶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著我匆匆地往回走。她似乎有些心急，步履竟有點兒踉蹌。來到屋后，她停下了腳步，我抬頭一看，是奶奶自己種的葡萄。沒想到，年前架子上幾根干枯的藤條，如今已蔓延成一片蔥翠，幾串沉甸甸的葡萄紅綠交錯地點綴其間，煞是惹眼，讓人不覺口齒生津。

奶奶眼力不太好，但還是極仔細地比較著，挑選著。她輕輕捧起這串，似乎不大滿意；小心撥開那串，還是撇撇嘴搖搖頭。終于挑出一串相中的，她歡喜地提著這串寶貝，拉著我直奔廚房。

她打來一盆清涼的井水，將那串葡萄一顆顆摘下，浸入水中清洗。每一顆洗得都很仔細，洗完后再一顆顆裝入洗好的小果盤里。我像一只饞嘴的小貓，焦急地等待著，就像小時候那樣。奶奶挑出一顆最大的塞入我嘴里，問道：“甜不甜？”

我仔細品味著，有些甜，但也有幾分酸，顯然還沒有熟透。心急的奶奶想讓我早點兒嘗到她的勞動成果，我又怎能辜負她的一番美意？于是，我狠狠地點了點頭。酸甜的葡萄汁順著喉嚨一直流到我的心里……

蒲扇輕搖人易老，葡萄甜酸若少年。流光容易把人拋，莫把真心辜負了。

（指導老師 王俊杰）

簡 評

這是一篇洋溢著濃郁生活氣息與真摯血脈親情的佳作。文章取材精到，構思精巧，語言精致，可圈可點不在少處，這里僅選三點略作評述。一是清晰的脈絡立起文章的骨架，嚴謹的結構讓敘述一氣呵成。該文雙線交織，時光軸上的代表性事物蒲扇與葡萄，凝結著作者童年的溫馨與少年的酸澀。線索的巧設與布局的嚴謹，讓敘述的節奏富有張力。二是對經典課文的寫法能活學活用。文中奶奶聽說“我”要陪她散步后手足無措，是否讓你想起因兒子同意賞菊而激動不已的史鐵生的母親？那為參加金秋盛宴全力以赴的稻穗和豆子，是否讓你想起莫懷戚《散步》中禮贊生命的勃發春景？三是描寫細膩，充滿真情，打動讀者。作者善于用充滿畫面感的動作描寫（輕搖蒲扇、摘洗葡萄），寫出祖孫共享天倫的情之真純，讓讀者心有戚戚，不覺神往；又巧于運用細膩的心理描寫（體察孤獨、感受快樂、領悟酸澀），寫出祖孫漸行漸遠的情之微變，讓讀者若有所思，不覺神傷。這就是真情敘事的魅力所在。

（王俊杰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