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 寶,閆昱江,李 雋,楊景鋒,劉海燕
(1 陜西中醫藥大學公共衛生學院,陜西 西安 712046,344016745@qq.com;2 陜西中醫藥大學第二臨床醫學院,陜西西安 712046;3 陜西中醫藥大學宣傳部,陜西 西安 712046;4 陜西中醫藥大學教務處,陜西 西安 712046)
生命倫理學研究在我國有著廣闊的前景,除了探討臨床、研究公共衛生之間以及新生物醫學技術創新、研發和應用中的常規倫理問題外,在與生命科學特別是醫學教學方面也有著重要的意義。生命倫理學主要研究衛生健康領域中的重大公共性倫理問題及其道德沖突,以供決策參考并影響公眾[1]。面對當前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形勢,中醫學雖然未形成特定的生命倫理學體系,但在其理論和應用中體現著生命倫理的內容,特別是中醫養生學歷史沿革中,蘊含著極具特色的生命倫理思想,為臨床決策與疾病防治提供了重要參考。作為陜西省教育廳重點培育學科,陜西中醫藥大學中醫養生學學科在立足研究的同時,開設“中醫養生與治未病”等相關課程,在目前抗疫與醫學人文教育改革的需求碰撞下,思考疫情下中西醫生命倫理學的差異,結合團隊在日常課程思政中的做法,在教學層面深入反思、合理規范和正面引導,開展了一些工作,匯報如下:
中國人素來重視生命,這點在語言文化傳承中就有所體現,從呱呱墜地到社會化進程,人們做的是“學生”,逐步理解生命的本質與規律;從疾病預防到健康促進,人們希望通過“醫生”實現生命的健康保障,而人們通過生活方式為核心的“養生”方法以期達到理想的健康目標和壽命期望;中醫養生學理論體系核心是對生命的關注與照護,其實從其沿革上來講,其發生及發展的歷史也可以以“學生”“醫生”“養生“三個階段來概括。以“中醫養生與治未病”學課程為例,課程首先將生命倫理學思想與養生一詞的定義緊密聯系,推進學生理解中醫養生學的傳統文化背景和生命倫理學意義。教學開始談到概念時,沒有按照傳統的教學方法,直接表述養生一詞的來由,而是先談到了古代的“遵生”“貴生”的思想,強化課程思政。例如以《十問》中(馬王堆醫學史料記載),“堯問于舜曰:‘天下孰最貴?’舜曰:‘生最貴’”這一論述,講到古代由于受科技水平和醫療條件的影響,人們的生命有著太多的不確定性,因此早期的鬼神決定生死的認識是對與生命未知的敬畏,正是因為敬畏,到后續“倉廩實然后知禮節”,才去思考生命的本質和規律,才有了百家爭鳴下養生學的提出。養生即衛生(衛護生命),這個衛護強調的是一切生命。天地萬物,最重要的是生命,因此養生應建立在敬生的基礎之上,我們談到中華民族有通過道德行為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傳統,不僅敬畏人的生命,而且敬畏自然的生命。一切生命都是神圣的,倡導一種對所有生命都承擔起責任的倫理學。我國學者朱貽庭也認為生命作為敬畏的對象具有崇高的價值。人們因其崇高而敬,因敬其崇高而畏,唯有對生命的崇高價值之敬畏才會有維護生命崇高價值的使命感和責任心,才有自身包括他人“養生”的實現。古人把生命作為至高的價值。推己及人,人的生命和動物的生命本質是一樣值得敬畏的,在養生學課程講授中提到孟子云“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指出孟子以感人的語言表達了對動物生命的同情,也表達了他以“仁”為本的學術思想,也指出《月令》說“無覆巢,無殺孩蟲,胎夭飛鳥”的要求。這里的教學內容設計的實質在于,告訴學生先敬畏生命才能養生,不敬畏生命,怎么能珍惜生命;不敬畏生命,怎么能養護生命。
通過課堂的教學,學生對生命的認識有了更多的思考,也理解了古人為什么思考生命,形成養生概念的原因。除此之外,我們給學生從生命倫理學發展角度指出,有學者把“敬畏生命”當代生命倫理學的核心范疇,通過列舉德國哲學家阿爾貝特·施韋澤提出的:“中國倫理是人類思想的偉大成就。較之其他任何一種思想,中國思想都走在了前面……并且賦予了愛還要涉及生靈及萬物的內涵。”談到了中國的倫理學者早就確定了人對動物的義務和責任,解決了基于歐洲傳統思想認為道德關系只限于人類自身,把動物、植物等生命形態置之度外的缺陷,中醫養生學擁有樸素的、先進的倫理學思想,從而激發了學生的學習興趣,提升了大家對中國傳統養生文化的認知與自豪感。
在課程講授養生的目的,也就是為何養生時,我們在課程設計中先體現對生命存在的思考與討論,“天覆地載,萬物悉備,莫貴于人。”生命的珍貴來源于生命進程的匆忙與短暫,古人早就確立了要長生的觀念。李白《題隨州紫陽先生壁》說:“神農好長生,風俗久已成。”說的就是從神農氏起,人們就有長生養生的觀念,早期在養生上由于歷史的局限,古人很相信鬼神,在祭祀時都要祈求鬼神保佑,祈福祈壽。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中蘊含了豐富的養生文化內容, 不僅長生觀念已經廣為流行,而且在天人合一的生活方式浸染下, 在飲食、醫藥、環境、音樂等領域都已逐漸積累起豐富的養生經驗, 值得重視[2]。詩經中有許多這樣的描述。如《詩經·小雅·甫田》“報以介福,萬壽無疆”;《詩經·小雅·信南山》中有“畀我尸賓,壽考萬年”;《詩經·大雅·行葦》中有“壽考維祺,以介景福”也是祈求長壽而吉祥,我們給學生指出,在這中國最古老的詩歌中,關于長壽的篇章有幾十篇,它集中說明了古人在極端的生活條件下,把生命長生的愿望寄托在神仙鬼怪身上,寄托在統治階級身上,希望過上好日子,希望生命長久一些,這是可以理解的。
到了漢代,人們開始認識到壽命的客觀自然規律,人們認為“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古詩·回車駕言邁》),人生有一定的時限,不能無限地活下去,壽命豈能同金石一樣,長久不變。這些認識對于人們盲目追求長壽和長生,是一種很好地批判,也是人們對于自然的一個深化的理解。而這個時候,中醫學理論的構建,也讓養生學朝著醫學等自然學科層面去發展,形成了通過預防保健及醫療手段醫護生命、救助生命從而延長生命的思路。養生的目標是什么,首先是保證生命的數量和生命的質量,通俗來說就是既要活得長又要活得好。那就必須通過科學有效的方法解決生命進程中不斷出現的威脅與損害,防治疾病,維護健康,抗衰延壽,這也體現了生命倫理學的思想。
同時我們還給學生指出,醫生、救生在生命倫理層面,還有著醫療救護的決策問題。尤其是此次疫情中,結合國內外抗疫見聞,深入思考這一問題并將其應用到了日常教學,極具思政價值。
疫情期間,意大利的一位外科醫生這樣對媒體說“如果您在救治一位99歲的患者,年事已高的這位患者有多種基礎性疾病。此時您還有一個需要插管的小患者需要處理,您手上只有一臺呼吸機可用。我的意思是……您會不會扔硬幣來決定”。英國曾經制定過分配醫療資源的“三賢士計劃”(Three Wise Men):醫院的3名高級醫師將共同決策分配病床和呼吸機等搶救的瓶頸資源。分配的標準則是按照治愈的可能性大小來計算的。如此一來,那些老年人以及原來患有嚴重基礎疾病的人在治愈評估上就很難取得高分從而獲得優先救助。這種對老年人和基礎病患者比較苛刻的評估方式,曾經在公眾中引起相當大的質疑。在歐美抗擊新冠病毒如火如荼的時候,這樣的問題被再次提出在公眾面前。在傳染病大流行期間,一旦關鍵醫療資源無法滿足所有患者的需求,是不是每個人都應該關注和值得挽救,如何通過醫療決定保障健康和生命延續的公平?
回看中國醫學歷史,唐代大醫孫思邈曾經指出,“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一方濟之,德逾于此”“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后,自慮吉兇,護惜身命”。孫思邈從醫學家、養生家,以及生命倫理學的踐行者層面給這一問題作了完美的注腳,大醫精誠是“醫生”“救生”乃至“養生”的根本實現途徑,是中國人生命倫理思想的一種體現。再看眼前,老年人是新冠肺炎的高危易感人群,因此,養老機構疫情防控要牢牢抓住救治、阻隔兩大關鍵環節,當好老年人的“衛士”[3]。國務院印發《關于深化醫療保障制度改革的意見》提出,在突發疫情等緊急情況時,確保醫療機構先救治、后收費的規定,也體現了中國生命至上的人本理念和價值共識,生動詮釋了我國政府“生存權和發展權是首要的基本人權”這一認知[4]。以這些案例為基礎,在養生課程的思政教學內容中,授課老師指出黨和國家在疾病問題上不放棄任何一個生命,不惜成本在關乎全體人民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的時刻,與廣大人民群眾一起,“在事上磨煉”,把“敬畏生命”的信念落實為“醫救生命”的行動,充分體現了現實情境下生命倫理學及養生的目標,而通過對抗疫一線醫護人員的事跡案例,強化醫務人員拼死救治患者的精神感召,進一步強化思政教育。
中醫養生作為一門關乎生命的學科,其生命觀是理論和實踐的重要結合,反映著中醫理論中對于生命價值的認知與態度,彰顯了中醫豐富的生命倫理學內涵。疫情期間,通過結合養生學課程的講授,深入挖掘中醫生命觀的當代價值,結合生命倫理學,深化課程中對學生的生命教育也具有重要的意義。
首先,養生不只關注壽命即生命數量的長短,也關注生命倫理與生命質量。《呂氏春秋》有云:“圣人察陰陽之宜,辨萬物之利,以便生,故精神安乎形,而年壽得長焉。長也者,非短而續之也,畢其數也。”可見古人“長壽”并不是數量長短的比較,養生是使人盡其天年,無疾而終,而不是使人在病痛中茍延殘喘地活著,養生既要尊重生命數量,也要體現生命倫理,強化生命質量。
其次,養生學課程的生命教育也需深化死亡教育。生命教育最早起源于西方興起的死亡學和之后發展起來的死亡教育,生命教育中也含有讓學生體認死亡的本質和意義的內在含義。中醫養生學中的生命教育應當引導學生對生死問題有更明晰的思辨,特別是結合此次疫情中對于死亡問題的現實感受。中醫養生學中生命教育可以深入地體現生死維度,以往的課程思政缺乏比較現實的背景情境,而這次疫情,給了教師將生死維度兩個方面的內容引入教育教學的機會。一是對于生死問題,教師強調要 “安時處順”的態度,有 “仁愛”的職業道德視域,救死扶傷必是醫之大任。二是如果面對死亡的問題,為學生指出,生命有其自然屬性,順應生命的自然規律,敬畏生命,才是正確的觀念。中醫養生學的生命教育內容,更強調醫學從業者用職業關懷幫助和安慰的人文屬性,中醫對于“死亡”的態度并不悲觀,認為人的生老病死反映了人的自然屬性,到了壽命人自然將死;無論患者和自身,要學會引導走出恐懼之“苦”,快樂生活,理性面對死亡。這些教學設計為學生加深理解生命的意義,提升生命和死亡的品質與尊嚴,從而推動完美人格形成有著重要的意義[5]。以“接受與死共存,理解生死本質”的不惑、“接受向死而生,追問存在意義”的不憂、“接受殺身成仁,實現道德人格”的不懼為目標[6],引導學生正視醫學在生死問題上所能發揮的恰當作用,引導學生擺正生、死問題中“醫學幫助”的正確位置,從而深刻理解醫生職業的價值和意義。通過生命與養生實踐活動,使學生不斷審視和反思,逐漸培養醫學生自然健康生命觀念,強化生命意識,增進他們對生命的認識、尊重與關愛。
課程實踐中值得反思的是,以往中醫養生學很少談及生命教育中死亡觀的問題,教學中也發現從課程內容、課程設置對此類問題的缺失導致了學生在死亡觀問題上知識和思維上的短板,導致了遇到現實問題時的迷茫,疫情期間的恐慌,而通過此次教學過程中結合疫情教學團隊引入的一些關于死亡觀等生命教育話題的討論和分享,使學生更直觀地感受健康的重要性,也進一步讓他們了解到養生在個體層面、國家社會層面的意義和價值,推進了教學的深入,甚至解決了一些學生身心層面的問題,這些良好的效果使得教學團隊認為應該進一步在中醫養生學及其他中醫學課程中進一步引入生命教育的內容。同時將生命教育特別是死亡教育滲透到高等醫學教育的實踐之中,為培養全面發展的、和諧的、身心健康的專門人才,以實現我國醫學高等教育的目標而努力。總之,醫學倫理學、生命倫理學的研究與養生學的交叉,現實情境與課程思政的結合,讓教師在此次疫情期間的教學中受益良多,也認識到了醫學倫理學學科的豐富內容和實用性,應該進一步在醫學高校課程設置及人才培養計劃中加入醫學倫理或生命倫理學的內容,推進課程思政的落實,將生命教育與醫學教育相結合,為健康中國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