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如何履行社會責任？

陽鎮 陳勁

共享價值創造理論與默克企業社會責任戰略

共享價值創造理論的主要內涵

自古典企業誕生以來，企業與社會、商業與社會、市場與社會之間的關系被持續關注。從微觀企業層面來看，20世紀90年代之前，企業社會責任仍然是脫離于企業戰略決策框架之外的附屬產品或附屬服務，導致社會責任管理與社會責任實踐“兩張皮”現象明顯，始終未能找到一條有效融合企業經濟屬性與社會屬性的平衡之道。

進入20世紀90年代后，西方學界嘗試在兩個層次（立足原有商業組織、變革原有組織范式）尋求融合企業經濟屬性與社會屬性的突破。

其中一個重要的層面便是在不改變原有商業組織的經濟屬性前提下，尋求社會屬性與經濟屬性的合意性融合。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波特和克萊默（在 2006年戰略性企業社會責任即企業社會整合（CSI）的基礎上，于2011年進一步提出了一種全新定義企業社會責任的學術概念“共享價值（Shared value）”，認為“每個公司都應該從共享價值的角度來看待決策和機會。”即“共享價值的概念可以定義為提高公司競爭力的政策和運營實踐，同時提高公司所在社區的經濟和社會條件。”

圖1 創造共享價值的實現維度（根據波特&克萊默（2011）整理）

從這個意義上，波特和克萊默（2011）將企業創造共享價值視為一種“更加復雜的資本主義形式”，其中解決社會問題的能力是利潤最大化的構成部分，而不是被視為企業創造的利潤模型之外。

更進一步的，波特和克萊默（2011）對企業如何實現共享價值創造進行了闡釋，認為主要通過三種方式創造共享價值（如圖1所示）。

圖2 德國默克集團發展歷程

默克的企業的概況與社會責任戰略愿景

默克（Merck）集團（德國默克，簡稱默克）最早可以追溯到距今已經有350多年的歷史的天使藥房（見圖2），它是世界上最悠久的化學制藥科技型企業。總部位于德國法蘭克福旁達姆施塔特鎮，目前在全球66個國家擁有超過5萬名員工，主要分布于北美、拉丁美洲歐洲、中東與非洲與亞太地區。

2008年9月，默克集團被納入一個評估公司社會、生態和道德行為的可持續性指數的富時指數（FTSE4Good）中。

在中國，默克也有相應的分公司與研究中心（北京），其中位于北京的默克雪蘭諾公司一直致力于成為醫藥生物制藥領域的世界一流企業，以實現人類的生命健康為使命宗旨貫穿于其運營管理與業務領域中。目前，默克已經成為中國醫藥制藥市場上具備雙重合法性（利益相關方合作、社會尊重與團隊信任）的生物醫藥企業。

默克集團主要涉及三大塊業務：醫藥健康、生命科學和高性能材料。其中醫藥健康業務部門是默克三個業務部門中最大的一個，包括生物制藥和過敏原制藥這兩個業務。在默克基于對科學和技術的信念的戰略導向下，默克在上述三大業務領域取得了一系列的突出創新與可持續發展成就。

在企業社會責任戰略愿景層面，默克尊重員工、客戶、股東和社區的利益，以及減輕商業運營過程中與之密切相關的道德、經濟和社會風險。

默克的企業社會責任戰略以企業集團戰略為基礎，將資源集中在能夠產生最大社會與環境影響的領域。

正是在這一社會責任愿景下，默克的商業運營活動都屬于“責任型治理（Responsible governance）”的范疇。將負責任的商業運營行為作為企業文化的支柱，成為默克開展可持續創新得以成功的基石。

在戰略層面，默克集團內部有一個企業社會責任委員會來指導公司的社會責任戰略的實施，這一委員會由默克集團的各部門的負責人擔任主席，由公司業務部門以及相關職能部門（如EQ、人力資源HR、合規部和采購部）的代表組成（見圖3）。

圖3 默克的企業社會責任戰略愿景

具體來看，默克通過向全球提供醫藥健康、生命科學和性能材料業務部門的創新優質產品，生產活動中，默克力求盡量減少對環境的負面影響，默克以產品定義社會價值為出發點，在幫助解決全球面臨的社會與人類健康挑戰的同時，也提高了默克的經濟業績。

默克如何基于企業社會責任實踐創造共享價值？

基于可持續設計方案重新定義默克產品創新的共享價值

默克作為一家醫藥生物類公司，其主要的業務是醫藥健康、生命科學和高性能材料。默克基于社會與環境需求重新定義產品開發與制造過程，形成可持續的產品設計過程（Sustainable product design）。

具體來看，默克的可持續產品設計開發過程體現為不同的業務部門采取差異化的可持續設計方法（見表1）。

在生命科學業務部門，基于社會與環境需求重新定義產品開發過程的前提是形成可持續的產品開發理念，并內生融入于企業產品設計開發的全過程。

默克集團的生命科學業務部門的企業責任（CR）部門負責協調和推動與產品相關的可持續性，并推出了為開發與評估生態友好的生命科學產品的可持續發展設計（DfS）計劃。

在開發新產品過程中，默克的目標是盡可能多地提高這些標準分數，最終通過分析不同的可持續性標準，制定了提高生命科學產品可持續性的綜合方法。同時，默克的產品開發人員研究人員正在使用綠色化學評估工具。

在評估工具方面，默克內部開發的基于web的工具DOZNTM能夠評估各種化學品的綠色替代品，從而為客戶創造足夠的環境透明度。

總之，默克的產品開發目標是減少其產品對健康和環境的負面影響，并基于全生命周期評估的可持續理念適用于從研發設計、生產制造、使用到處置的整個產品的生命周期。

表1 默克基于社會環境需求重新定義產品開發

同時，默克基于社會價值訴求，力求使默克的生命科學部門開發的產品更加高效和用戶友好，在產品開發之初就捫心自問與最好地協調這些社會價值訴求。

而在高性能材料業務部門開發和生產大量的產品過程中，默克的目標則是幫助客戶生產可持續和環境兼容的產品，通過開發智能產品，讓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節約能源，避免有害物質是默克的高性能材料產品開發過程中的一項重要原則。

高性能材料業務部門有自己的社會責任委員會，由所有高性能材料業務部門和其他相關內部部門的代表組成。

在高性能材料產品設計過程中，默克以多種方式幫助提高可持續性，如機發光二極管（OLED）的產品設計考慮到了成本和資源效率，產品開發過程中基于全生命周期的循環型可持續性商業模式（Sustainable business model）理念，將客戶消費納入到產品開發設計過程之中，體現為當OLED材料安裝時，一些生產材料總是留在使用過的容器和機器中，客戶可以收集這些剩余的生產材料并寄回給默克，進而節約了產品開發過程中的資源消耗，同時提高了環境價值。

表2 循環經濟下的可持續產品設計的兩種主要策略

在產品的包裝設計方面，默克認為產品的包裝必須在整個產品生命周期內保持完整，在可能的情況下最大程度地使用環保材料，還制定了產品回收計劃，幫助客戶正確處理和回收產品。

總體來說，默克的可持續性產品設計沿用了循環經濟下的可持續產品設計與開發理念（見表2）。

圖4 默克基于全球健康戰略的重新定義價值鏈創造共享價值

基于全球健康戰略重新定義價值鏈創造共享價值

目前全球約有20億人沒有足夠的機會獲得健康，默克集團基于“全球健康（人人健康）”戰略重新定義價值鏈的社會價值（見圖4）。

2018年，默克完善了全球健康戰略，以滿足影響健康的全球性社會需求。全球健康戰略的目標是在以價值鏈業務整合和可持續的方式下，克服發展中國家醫療衛生公共服務供給能力不足的人口和社區的準入障礙，從而創造“共享價值”。

在全球健康戰略下，默克一方面基于全球健康部門負責與全球健康主題相關的全集團倡議、計劃和贊助活動，并保證默克的研發與醫療專家與醫藥健康、生命科學和性能材料業務部門之間密切合作，有效地利用他們的專業知識優勢和服務能力。

為此，默克全球健康研究所（Merck Global Health Institute）整合到默克集團的全球健康部門，目的在于提供醫療衛生領域的研究和開發能力，以便參與加強衛生系統的計劃，并制定一套針對傳染病的可持續治療、診斷和預防措施。

值得一提的是，該研究所作為一個社會企業運作，利用創新的收益機制為最全世界健康脆弱的人提供創新方案，比如面向發展中國家的婦女和兒童的健康問題。

為促進其所在價值鏈上下游其它利益相關方共同參與這一全球健康戰略，并為下游醫療機構、醫務人員以及患者的醫療健康知識賦能。

默克2017年與其他21家領先制藥公司聯手推出了Accelerated，這是一項旨在改善中低收入國家非傳染性疾病治療和預防的全球倡議。

更為關鍵的是，默克為提高患者的健康意識，默克開展了全球健康意識運動，系統為醫療專業人員、社區和患者的健康知識賦能，賦予價值鏈下游的社區、醫療專業人員和患者適當的工具、信息和技能，使他們能夠在預防、診斷、治療、護理和支持方面做出高質量、知情的決策。

在全球健康戰略下，默克致力于為價值鏈下游的醫療衛生機構、醫生等開展專業教育、繼續教育培訓等教育項目進行知識賦能。

2018年，默克資助了17家獨立醫學教育機構提供的50多個繼續醫學教育（CME）項目，并新設計了12個默克醫學教育項目，這一項目中超過32萬名醫療專業人員通過電子學習平臺和親自參加課程。

同時，默克也積極開展進而全球健康教育科普運動，開展老年人多發疾病的全球健康知識宣傳與知識科普，與患者權益團體合作，開展公益宣傳活動，提高全球對各種疾病的認識能力，進而改善全世界的醫藥健康衛生知識水平。

另一方面，默克積極推動供應鏈內的上游企業降低藥物生產成本，改善發展中國家的藥物供應鏈，保證藥品的目標供應。

具體體現為默克一些產品直接在需要的地區生產，以建立當地的生產能力，減少旅行時間和距離，并實現成本節約，并且讓利給消費者。

如默克在江蘇南通設立了藥物生產基地。在2014年默克與中國生物制藥研究公司百濟神州（BeiGene）的合作領域進一步擴大，并專注于癌癥藥物生產。同時，為實現有效地藥物生產供應鏈治理，默克的全球規劃部門專門負責高效的藥品供應鏈，并與公司的全球衛生部門合作，根據需要咨詢其他商業部門的專家，以確保默克的生產的藥品以合適的條件和數量，以合理的價格和時間到達合適的地點。

此外，在其它發展中國家如印度和印度尼西亞生產治療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和下呼吸道疾病的藥物，在支持地方經濟發展創造社會價值的同時為發展中國家提高藥物供給能力賦能。

基于“啟迪心智”賦能當地集群（社區、環境）創新能力創造共享價值

賦予集群生產能力意味著改變企業外部的社會條件，其主要的途徑是增強企業所處集群情境中的其他相關上下游企業、服務商與其它公共社會組織等多元利益相關方的公共服務能力，主要通過改善集群整體的基礎設施環境，為集群業務活動與交易提供一個更加高效的基礎設施環境，包括軟環境與硬環境，實現集群內的成員賦能。基于技術賦能與文化賦能，實現集群內的多元經濟性與社會性主體之間的交易成本降低，實現集群整體的市場競爭能力改善，主要體現為勞動力成本、創新知識溢出、企業技術水平優化以及產業基礎設施改善等。同時，在社會效益層面體現為推動集群內多元經濟性主體有效嵌入社會，實現集群與所處的社會場域的其他社會主體共生發展，具體可以通過改善當地的醫療條件、公共基礎設施與教育條件等，實現社會價值導向下的集群內多元主體的社會創新，提高集群整體的社會創新與共享價值創造能力（見圖5）。

從默克的集群共享價值創造過程來看，默克積極服務當地生產網絡的公共衛生部門，共同提高醫療衛生診斷水平，對抗疾病傳播，加強疾病控制和加強地方公共衛生服務系統。

基于集群賦能這一方式最為顯著的體現是默克與抗擊血吸蟲病的斗爭。

自2007年以來，默克一直與世界衛生組織（世衛組織）合作，定期向他們提供吡喹酮片的藥物捐贈。隨著時間的推移，默克已經建立了一系列關于血吸蟲病的開創性研發項目。

不僅于此，默克還利用其生命科學的專業優勢與教育部門合作開展血吸蟲病健康教育項目以及與大學合作開展醫療研究。

其中，自2017年啟動血吸蟲病健康教育項目以來，默克一直與納拉基金會合作，通過這一公益合作伙伴關系，默克在三年內捐助了近30萬歐元，以支持埃塞俄比亞聯邦衛生部促進消除血吸蟲病和其他被忽視的熱帶疾病所需的長期行為改變，該項目以埃塞俄比亞西南部Bench Maji地區的85萬人口為目標，重點關注290所學校的約26萬學生，包括分發定制教材，通過社區方式改善水環境衛生和衛生設施。在中國農村也有“凈水計劃”為農村學子提供健康的飲用水設施。

在醫療研究方面，自2017年以來，默克一直與澳大利亞湯斯維爾詹姆斯庫克大學的澳大利亞熱帶健康與醫學研究所（Australian Institute of Tropical Health and Medicine）和美國休斯頓貝勒醫學院（Baylor College of Medicine）合作，研究新的生物標記物，以開發血吸蟲病診斷工具。

圖5 默克基于“啟迪心智”為集群社會賦能的“同心圓”

為改善集群范圍內的社會受教育程度，提高當地的社會生產與社會創新能力，默克作為一家科技公司，致力于促進全球生物科學的科學研究教育與培訓繼續教育，并致力于啟迪激發人們對科學的興趣和好奇心，基于全球志愿者計劃，點燃下一代對科學的熱情以開啟未來心智。

立足于默克強大的生物科學實驗室研究資源，默克鼓勵青少年參與初級實驗室的工作觀察之中，以探索他們對科學的好奇心。該倡議將課堂課程與趨勢性主題和現代研究方法聯系起來，涵蓋不同的重點領域。

例如默克與德國達姆施塔特技術大學（Technical University （TU） of Darmstadt）合作運營一個化學初級實驗室，2018年約有2500名學生參與了實驗室的研究。默克還開辦了“Liffe生物實驗室”，1000多名青少年學生在專業指導下進行生物實驗。基于多年來在德國達姆施塔特技術大學積累的啟迪青少年科學研究熱情的經驗。

默克將這些經驗繼續擴展到全球發展中國家，包括印度、非洲等國家。在與肯尼亞化學學會合作開展的啟迪心智的教育項目中，利用對4-6歲兒童的簡單教育概念（“與弗雷德一起發現”），這些實驗幾乎不需要準備，將富有想象力的故事與STEM（科學、技術、工程與數學）教育結合起來，并且可以用當地容易獲得的廉價材料進行（見圖6）。

作為全球志愿者計劃（SPARK）的一部分，默克的生命科學業務部門的全球研發人員將他們的專業科學與技術知識奉獻給讓兒童，讓兒童少年參與手把手的實踐學習，基于智力教育的目標是點燃下一代對科學的研究熱情，激勵他們考慮與STEM相關的職業。

圖6 默克基于“啟迪心智”面向的教育范疇

默克不僅僅注重傳統的科學、技術、工程、數學等智力啟迪，更注重對全球青年的“美學心靈教育”。

始于1 9 6 6年德國愛樂默克公司（Deutsche Philharmonie Merck）的公司合奏現在是一支專業的交響樂團，除了定期舉辦國際巡回演唱會外，通過管弦樂隊的工作坊，激發年輕人對古典音樂的熱情。

與音樂啟迪人類的美學與心靈教育類似，文學同樣是嫁接人類文明的橋梁，默克在全球范圍內設立頒發了五項文學獎，包括1964開始的約翰海因里希-默克（the Johann Heinrich Merck）德國文學批評和論文寫作獎，2003年開始的意大利普萊米奧萊塔里奧默克獎（the Premio Letterario Merck），2014年開始的日本的默克-Kakehashi文學獎、2012年開始的印度的默克-泰戈爾獎和2016年啟動的俄羅斯的默克翻譯獎。

一系列文化與文學領域的獎項為那些在嫁接文化之間以及科學與文學之間架起橋梁的作家提供經濟獎勵與社會支持。

最后，默克還關注到弱勢群體包括低教育程度、社會難民的受教育與培訓的機會均等性問題。在達姆施塔特（德國），基于“開始培訓”（Start in die Ausbildung）項目幫助那些有高中文憑但至少一年沒有成功地尋找到學徒工的年輕人，為他們提供繼續教育的機會完成為期11個月的課程，提供專業經驗，提高他們獲得學徒社會機會。

自2006年開辦以來，已有223名年輕人參加，其中103人成功地完成了學徒，55人仍在接受職業培訓。默克也有服務于難民的繼續教育培訓計劃。

2018年，基于“通過培訓使難民融入社會”的倡議，該項目包括語言、技術、文化和與職業有關的培訓，從而打開了進入德國勞動力市場的大門。

結語

自波特和克萊默系統提出戰略性企業社會責任與共享價值創造理論以來，企業社會責任實踐已經越來越多地被企業選擇為一種戰略競爭工具，為企業所面對的多元利益相關方主體創造更加高階與均衡的綜合價值與共享價值。

作為一家公共醫療衛生領域的生物醫藥企業，默克在幾百年的歷史長河中孕育了獨特的社會責任內生性文化，其立足全球人人健康的社會使命，驅動著默克的生產運營更加符合社會價值導向，更加契合利益相關方的訴求與呼聲，以“可持續產品設計重新定義產品”—“全球健康戰略重新挖掘價值鏈的社會價值”—“啟迪心智賦能當地集群（社區、環境）知識探索與創新能力”三種主要戰略路徑創造共享價值，真正意義上實現了作為一家關乎全球人類健康安全的“老字號”企業的責任擔當，對于處于公共醫療衛生領域的微觀企業提供了社會責任實踐的重要“范本”。

對于我國生物醫藥類的企業而言，在當前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以及全球疫情構筑的“命運共同體”的背景下，更加需要重視企業的社會責任實踐，基于微觀市場組織的動態能力積極參與重大藥物研發攻關，啟迪社區醫療機構、醫務人員與患者的“心智”，最終提升醫療衛生領域的公共服務能力，共同構筑與治理全球人類的健康家園。

本文的形成與修改得到默克中國創新中心負責人、默克中國戰略及轉型負責人孫正潔總經理的授權、支持與幫助。國家哲學社會科學重大基金項目（17ZDA082）；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應急管理專項項目（71941026）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