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上廣深四大一線城市的格局,短期內其實是很難撼動的,廣州與重慶的排位也有可能再次變化。不過,這次重慶半年GDP超廣州,依然極具信號意義。
近期以來,各大城市陸續發布了上半年經濟數據,GDP十強的座次基本落定。
相對于去年的排位,今年出現了兩大變化。一是南京趕超天津,躋身十強之列;二是重慶正式超越廣州,晉升到全國第四位。
其中,廣州上半年的GDP為10968.29億元,同比下降2.7%。重慶則為11209.83億元,同比增長0.8%。
從2000年開始,我國城市GDP的排名形成北上廣深壟斷前四的格局,期間雖然出現廣州被深圳反超的情況,但基本格局沒變,依舊是四大一線城市位居前四。這一格局,差不多維持了二十年。
而今年上半年,重慶終于實現了對廣州的反超。
實際上,與其說是反超,不如說是重慶回到了原本就屬于自己的位置上,畢竟二十年前深圳躋身前四時,被擠出前四的城市,正是重慶。
重慶重新進入全國前四,也反映出一個趨勢一一成渝城市群在全國經濟格局的地位正快速提升。GDP前四城市被長三角、珠三角、京津冀三大城市群包攬的局面被打破,成渝城市群也有城市入選了。
今年1月,國家提出要“推進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在西部形成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增長極”,成渝城市群在國家戰略布局里的重要程度進一步提升,外界對其作為我國經濟第四極的期待值也日益升高。
而作為成渝城市群雙龍頭之一的重慶,能夠躋身GDP排名前四,顯然也是加重了成渝城市群成為經濟增長第四極的砝碼。
兩城之爭
根據重慶市統計局公布數據,今年上半年,重慶GDP為11209.83億元,增速迅速回正,同比增長0.8%。其中,第二產業實現增加值4407.84億元,增長0.9%;第三產業實現增加值6191.97億元,增長0.5%。
重慶第二產業的快速恢復推動其反超廣州。去年第四次經濟普查公布了2018年各市具體的產業結構,可以從中大致了解廣州和重慶兩市制造業的轉型進度。
2018年,廣州市共有4個制造業行業實現營業收入超千億,其中,汽車制造業以5631.06億元的營收排名居首,緊隨其后的是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電力、熱力生產和供應業,營收分別為2305.05億元、1675.25億元和1460.11億元。
與廣州相同的是,在重慶的4個超千億營收的制造業行業中,汽車制造業與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同樣在冊。但其排位與廣州恰好顛倒——后者以4596.07億元的營收,超過傳統產業汽車制造業的4174.90億營收額。
盡管廣州優勢并不在第二產業,但從今年上半年的經濟表現來看,第二產業的結構或許對第三產業的回血度產生了部分影響。
另外,廣州獨具優勢的外貿,也有被重慶趕超的可能。
今年上半年,在廣州進出口總額下降至4253.6億元的同時,重慶貨物進出口總額達2756.2億元,同比增長3.5%。
多位專家都指出,在疫情影響下,尤其依賴外向型經濟的廣州出口形勢不樂觀是意料之中,而大批原本走空運、海運的貨物轉到了鐵路運輸,一度造成中歐班列線路相繼爆倉,重慶等節點城市也迎來了外貿增長的新機遇。
如果把時間線拉長,內陸城市“沿海化”進程正成為大勢所趨。2019年,廣州外貿進出口總額實現9995.8億元,同比小幅增長1.9%,重慶則大增11.0%至5792.8億元。
廣州需做更多努力
不少人認為,重慶與廣州的換位可能只是暫時性現象——畢竟,疫情影響尚未完全結束,國內國外形勢也正在發生變化。
但在廣州市社會科學院高級研究員彭澎看來,廣州被超越也可能存在其“必然性”。他列舉了三個原因:
首先,重慶GDP增速曾多年居于全國城市之首,較高的增長動能顯示出重慶改變現有格局的可能性;
其次,新一輪西部大開發、三峽庫區擴容等政策利好,以及背后區域經濟發展均衡的考量,需要重慶站上更高的位置;
再次,重慶的資源稟賦提供了發展的基礎,“以常住人口為例,重慶已突破3000萬,而廣州僅1000多萬”。
但這似乎與廣州自身的定位并不符合——在《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中,廣州需要“充分發揮國家中心城市引領作用,全面增強國際商貿中心、綜合交通樞紐和科技教育文化中心功能”。
重慶的超越為廣州敲響了一記警鐘。正如林江所說,廣州應該比其他城市更愿意開展制度創新,反過來推動城市的科技創新,從而實現廣州經濟的高質量發展目標。
從廣州自身來看,其優勢并沒有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
中山大學嶺南經濟學院教授林江舉例,廣州發達的現代服務業完全可以推動廣州傳統出口導向的制造業向內需轉型,比如加大研發、金融、法律、專利、保險等投入;此外,現代服務業還能推動內循環經濟,這體現在與外方進行知識產權的協商、生產流程的再造、貼近中國消費者的產品設計、營銷等。
而從整個區域發展來看,廣州還有待于進一步利用大灣區資源,擴大施展空間,突破資源限制。
彭澎認為,廣洲不妨放眼深圳。在最近半年時間內,深珠合作示范區、深惠協同發展試驗區的消息先后傳來,深圳創新地區協同合作模式正在不停外溢。
在這個層面上來講,廣州可以“進一步解放思想”,推進改革開放,一個可行的做法是,讓“廣佛”“廣清”一體化速度再加快一些。
按林江所說,傳統的制造業造就了廣州產業鏈和供應鏈相對完整,這些過去以出口服務為主的鏈條,現在在內循環經濟的引導下,完全能夠實現華麗轉身,為拓展廣州以及周邊城市的內需市場服務。
具體而言廣州還需要更多面向未來、有效提振經濟的大項目。
2017年,深圳GDP超越廣州后,彭澎預測兩市長期“反復你追我趕”的情況并沒有實現,一個原因是,前期廣州計劃引進的富士康、思科等項目最終未能落地,使兩市排名愈加固化。
“廣州可以抓住一些新的苗頭,近幾年,互聯網集聚區、國際金融城等平臺逐漸成型,最重要的是讓新型產業的頭部企業和總部企業迅速入駐。同時,還要培育廣州的民營企業世界500強,在這方面與深圳相比還差很多,廣州需要做更多努力。”彭澎指出。
重慶不可以驕傲
重慶可以高興,卻不能驕傲。一方面,重慶本身就比較特殊,有著省一級的面積和人口規模,以重慶超過三千萬的龐大人口體量前四的排名其實真不算高。另一方面。在體現城市綜合實力的其他指標上,重慶離廣州,離一線城市,依然還有很大的差距。
比如人均GDP,2019年重慶為75828元,而廣州達到156427元;再比如金融機構本外幣各項存款余額,也即資金總量,2019年重慶為39483.20億元,廣州為59131.20億元,“吸金”能力存在不小差距,需要較長時間追趕。
其他諸如進出口總量、金融業增加值、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以及五百強企業數量、機場吞吐量等其他各項指標,廣州都是全方位地領先重慶。
至于營商環境,乃至宜居指數等,雖然很難量化,且見仁見智。但拿廣州和重慶相比,恐怕多數人還是會選擇廣州。比如去年廣州的常住人口就增加了40.15萬人,接近重慶的兩倍。它說明廣州的人氣和吸引力,始終維持在一線的水準。
在沿海地區生產成本提升、貿易紅利下降的同時,近年來,受國際貿易環境變化的影響,中國的開放重心,慢慢從沿海向內陸省市轉移。
北上廣深四大一線城市的格局,短期內其實是很難撼動的,廣州與重慶的排位也有可能再次變化。不過,這次重慶半年GDP超廣州,依然極具信號意義。
全新的開放格局下,重慶這樣的內陸城市,一方面借助產業內遷,進行快速的工業化,另一方面變身開放前沿,和全球產業鏈接軌,化劣勢為優勢。
因此,不只重慶,成都、武漢、合肥等中西部城市,過去幾年都取得了飛速發展,增速力壓沿海地區。而廣州時隔三十年后,被快速追趕的重慶反超,也是發生在這個背景之下。
前不久,中央提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強調的是發揮國內超大規模消費市場的優勢。不過,對廣州這樣的外貿型城市來說,新發展格局,加上國際貿易環節的諸多不確定事件,未來的增長壓力依舊很大。
從這個角度看,哪怕廣州綜合實力還是全面領先重慶,但要守住一線城市的位置,必須要有十足的危機感和緊迫感,早日完成經濟轉型升級。
(本刊編輯綜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