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為民
每個人都有一段自己的青春,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青春,然而有多少人的青春在追憶的時候,會毫無悔恨地自豪說,哎,那時誰的青春有我狂?至少,我的青春現在回想起來,十八歲之前都是苦澀的,枯燥的,同時還是乏味的,禁錮的。我的青春沒有身體自由,也沒有靈魂自由,我們是在傳統的框框架架禁錮中長大的。青春明明是來時鮮花鋪滿路,如今回憶起來卻是去時已荒蕪。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我的青春沒有吳子尤的青春精彩!這是我最近讀英年早逝的作家吳子尤的書《誰的青春有我狂》之后發出的感慨。盡管青春早已不屬于我,我已經是一個站在冬天的夢里頭的中年人。但是我有過的青春,它終究是我心底的一段不可望卻不得不回首望的傷心旅程。只有回頭去望一下,這一生才是完整的。就像這一年,每一個季節你都感應到了,不管哪一個季節是你討厭的還是喜歡的,這一年才可以算是徹底的圓滿結束。
說一下吳子尤吧,他的一生就像一場花開的春天。“我是你心頭優雅的秋風/淡淡描繪著你的感嘆,你的贊美/你眼里永遠的笑意。”這是吳子尤生前留下的一首詩,他寫詩沒有現在詩壇上文人的功利,為發表而寫,也沒有網絡上詩歌的浮躁,到處吐口水。他寫的詩歌在我讀起來,僅僅覺得是為他自己的青春而寫的。他是一個幸福的孩子,英姿勃發,出身書香門第,興趣廣泛,愛好讀書看電影也愛好說相聲,沒有經歷社會的吊打,在學者型母親放養的寬容下,永葆一顆赤子之心,在燦爛中唱著永恒,泛著哲思的味道,追求生命博愛和自由。
吳子尤曾經在媒體上撰文質疑周國平放棄為他的女兒妞妞的治療方案,大聲吶喊妞妞生病的每一天不應該是等待死亡,而應該是爭取求生,遭到周國平的反駁,一石激起千層浪,引發媒體熱議。寫那篇文章的時候,吳子尤已經是一個患病的孩子,他得了癌癥,正在抗癌路上一邊接受治療,一邊獨立思考死亡和生命的意義,和母親一起為一本健康雜志合寫“尤是那般紅”專欄。因為生病讓他離開學校居住到醫院里,這段時間不上學也讓從小就愛讀書的他有了更自由的時間閱讀自己喜歡的書籍和充足的時間去寫作思考。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這是一位哲人說的。吳子尤的不斷獨立思考和寫作,讓他的才華逐漸顯露出來。吳子尤的文字讓很多成年人都慚愧。他的文字干凈,清澈,滿是與年齡相符的剔透和張揚。韓寒說他是一個樂觀聰明又有才華的孩子,著名主持人魯豫說子尤會永遠的笑下去,他的熱情讓人忘記他是一個帶病的孩子,而李敖從臺灣來北大演講的時候,特地去看了病中的子尤,并且當著記者的面對他說:“目有余子,尤其是你。”
子尤很狂。子尤的狂是骨子里的,思想里的,才華里的。他說出的話讓我震撼,這一個出生于90后的孩子以他的代表作《誰的青春有我狂》名列中國十大90后作家之首,而在寫出該作品后,他曾放言“20世紀天才作家有兩個,一個是張愛玲,一個就是我。”如果說他是小狂人,在平庸者面前發狂一下也就罷了,最多算是輕狂,可是他面對李敖那樣的大師,也敢狠狂一下,說他不崇拜李敖,只是欣賞李敖,李敖到病房探望他,他覺得這是一場高山與高山的對話,強者與強者的關系,不是媒體所謂的那樣:“李敖探望病童。”
“生亦漂亮死亦漂亮。”吳子尤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十六歲,他彌留之際夸自己。2006年10月22日,優秀少年吳子尤死在了母親柳紅的懷抱里,他臨終前有一個遺愿,希望母親是端莊的,優雅的,美麗的活著,不可以為他傷心。口里喃喃說下最后一句話是:“這一個故事要怎樣收場呢?”如今讀到他的生平,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位天才少年的問題。那么讓我祝福他,悼念他吧,以朗誦他生前詩歌的名義。親愛的小孩,你是我心頭優雅的春風,從你的文字面前路過,我倍感榮幸,謝謝你來過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