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紙工藝泄密案”“景泰藍工藝泄密案”“蠶藥配方泄密案”,是改革開放初期被媒體熱烈報道和討論過的“三大國粹泄密案”。迄今仍有許多人信以為真。那么,真相究竟是什么?
“宣紙工藝泄密案”“景泰藍工藝泄密案”“蠶藥配方泄密案”,是改革開放初期被媒體熱烈報道和討論過的“三大國粹泄密案”。迄今仍有許多人信以為真。
比如某2017年出版的專著如此寫道:“在改革開放之初,我們就曾因為麻痹大意、保密意識不強,而泄露了三大國粹的秘密,以至于‘國寶技術秘密被他國輕易竊取。一是中國宣紙制造技術泄密……二是蠶藥制造技術泄密……三是景泰藍技術泄密……”
那么,這三大案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宣紙工藝泄密案”
“宣紙工藝泄密案”早在上世紀80年代傳得沸沸揚揚。常見的說法是:安徽涇縣紙廠生產的宣紙,在世界上首屈一指。1981年,幾名日商要求參觀在涇縣紙廠幫助下建立起來的一個宣紙廠,并進行技術交流。在參觀和座談中,日商對宣紙生產技術上的問題詢問甚詳,還索要了某些原料,并以幫助化驗為名用瓶子裝了些造紙用的井水。就這樣,生產宣紙的全部技術包括原料樣品,都被人家搞去了。
泄密之說越傳越廣,給涇縣和當地的宣紙廠造成了巨大壓力。1990年,有記者前往涇縣調查采訪時,發現“凡宣紙廠門口都沒有廠牌,廠牌都靜靜倚靠在廠長辦公室內”,宣紙廠所有的運輸車輛也都刷掉了廠名標志。藏起廠牌、刷掉廠名的目的,據說是為了防止外商循著廠牌、廠名,潛入進來偷盜技術。連記者前往宣紙廠采訪,也必須“持有縣保密委員會介紹信,才能觀看抄紙、壓榨、焙紙、剪修等工序”。
該記者最后得出結論:“正宗的中國宣紙生產技術并沒有泄密,媒體所披露的‘泄密事件只是發生在浙江某一個縣里。那里一家生產一般書畫紙的廠家,對外商宣稱自己生產的是宣紙。外商打著合作幌子,攝錄了生產過程,便以為取到了‘真經。”
1990年7月8日,《人民日報》在第八版上轉載了這位記者的調查文章,算是對“宣紙工藝泄密案”給出了一個近似官方的結論。
“景泰藍工藝泄密案”
“景泰藍工藝泄密案”也與日商有關。1982年7月22日,《美洲華僑日報》刊文《景泰藍的教訓》,稱日本人“收買了一個日本華僑”,讓他以代理商的名義回國,去景泰藍工廠“參觀”。此人在參觀中“從頭到尾拍了照片”,從而使得中國的景泰藍制作技術被日本竊取,“MADE IN JAPAN”(日本制造)的景泰藍已在國際市場上與中國產品展開了競爭。文章警告說:“在不久的將來,當那家日本工廠以先進的設備大量生產景泰藍,在國際市場上把我們徹底打垮的時候,我們的工廠就要關門,我們的工人就要失業?!?/p>
當時,由北京市琺瑯廠和北京華藝景泰藍廠提議,景泰藍的制作工藝已獲輕工業部的審批,被定為絕密級國家機密。曝出這樣的新聞,很自然地引起了輕工業部等機構的高度重視,調查也隨之展開。
第一次調查的結果是:日本人生產的同類產品“七寶燒”沒有掐絲品種,所以來中國竊走了景泰藍制作技術中的掐絲和鰾(biào)絲工藝。第一次泄密發生在1976年,日本稻葉的“七寶燒”株式會社來華考察,參觀了北京工藝美術廠掐絲工藝的革新設備和實際生產過程,并拍了照片。第二次發生在1979年,日本的“七寶燒”工作人員參觀了北京市琺瑯廠,拍了一些工人制作產品時的照片。
1993年,已過去十年多的“景泰藍工藝泄密案”再次引起了輿論關注。于是,國家保密局、輕工總會、國家科技保密辦等多個部門機構組成聯合調查組,重新調查此案。調查結論是:北京工藝美術廠在70年代接待日本訪客時,確實存在違反接待方案的情況,但并未造成景泰藍的制作工藝泄密。景泰藍之所以在國際市場上不敵“七寶燒”,是因為國內的景泰藍工廠遍地開花,質量參差不齊,競相壓價出售。這種劣勢并不是泄密造成的。
1993年12月6日,經中國輕工總會保密委員會批準,“景泰藍工藝不再列為國家機密”?!侗本┕I年鑒》如此解釋這一舉措:“由于我國對景泰藍工藝封閉自守,長期沿用手工操作方式,制約了景泰藍生產的發展。為此,中國輕工總會于1993年7月會同國家保密局、國家科委、北京市國家保密局、市科委和中國工藝美術公司、北京工美集團總公司,對景泰藍技術現狀,及解密后產生的利弊進行了充分的調查研究,提出了解除景泰藍國家秘密及其密級的意見?!?/p>
“蠶藥配方泄密案”
所謂蠶藥配方,指的是于溪濱1979年完成研究的“柞蠶空胴病防治法”。此案常見的表述是:“日本人在一次國際蠶業學術會議上,對中方代表極盡東道之誼,規格之高,令中方代表受寵若驚。原來是中方在學術報告上將獨創治柞蠶流行病的配方、施藥方法甚至病源研究都和盤托出,日本人不過是回報以東方式的答謝罷了?!?/p>
所謂“國際蠶業學術會”,是指1980年在日本京都舉行的第十六屆國際昆蟲學大會。于溪濱在會上宣讀了自己的論文《柞蠶空胴病的研究》并當選為國際野蠶學會副主席。
此事之所以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被誤認為是一次“國粹泄密”,可能與中國人當時剛剛接觸到專利制度有關系。事實上,于溪濱在國際學術會議上所做的不過是一個常規性的學術報告,并不涉及產品專利問題。該報告同時還公開發表于1979年的《蠶業科學》和1980年的《遼寧農業科學》上,人人皆能查閱,并不是什么國家機密。
學術上的進步,須仰賴研究成果的自由交流。于溪濱的“蠶藥”,其實只是針對“柞蠶空胴病”研究的一個小的起步。直到今天,柞蠶空胴病的研究基礎仍十分薄弱。目前,關于柞蠶空胴病致病機理、病原菌侵染過程及傳播機制等仍不清晰。由于空胴病發病原因復雜及耐藥性等問題,尚且沒有防效穩定的藥劑投入柞蠶生產。
(中國新聞網 林汣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