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豆角

張伊晗

“不行，大過年的，別人都不去就你去，你敢去試試看！”

家里新買的陶瓷杯被茵茵的父親摔成了稀巴爛，那是茵茵買來給家里過年的新茶具。

母親在廚房不緊不慢地準備著晚上的飯菜，一聲不吭;茵茵剛上幼兒園中班的女兒則在房間里悄悄聽著外面發生的一切，她并不知道外公為什么要摔杯子，媽媽究竟做了什么。

“爸，這不是別人去不去的問題，現在武漢那邊很緊急，最缺護士醫生，我們是干這一行的，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怎么能不去。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父親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走到院子里，在他經常坐的小板凳上坐下，從袋里緩緩掏出一根香煙，點燃。

茵茵來自小縣城，是縣醫院里的一名呼吸內科護士。從復旦大學上海醫學院畢業的她，沒有選擇留在大城市打拼，而是回到自己的家鄉，進入了縣醫院。她內心清楚，自己是個戀家的人，她放不下她的父母，希望離他們近一點。這次援助武漢的任務，醫院將指派三名醫生，茵茵所在的呼吸內科就有一個名額，她便毫不猶豫地報了名。

晚飯的時候，一向熱情的媽媽一句話都不說，眉頭緊鎖，吃著自己的飯。茵茵的丈夫覺察到了不對，可也不好說什么，只能照顧孩子好好吃飯。和傳染性極強的病毒接觸，長時間連續的工作，怎么不讓人產生恐懼？

時間飛逝，到了要出發的那天了。丈夫問茵茵東西是否準備好了，茵茵說都備齊了，讓他放心。

茵茵的孩子哭著問茵茵，媽媽你要去哪里。茵茵告訴她，媽媽要去打怪獸，這樣它才不會欺負我的寶貝，媽媽打完怪獸就回來了。

丈夫將茵茵的行李拿上了車，父親并沒有和茵茵說什么，依舊是坐在小板凳上，收拾著自己的漁具，母親也沒有左叨叨右叨叨，只是在茵茵出門之前囑咐她要注意安全，孩子在門口和茵茵親吻后，乖乖地看著媽媽離開。

茵茵坐上了飛往武漢的飛機，在她準備關閉手機之際，突然收到爸爸發來的一條信息。

“孩子，一路當心。你喜歡吃你媽腌的酸豆角，我在你包里放了一瓶，你記得拿出來吃。到了武漢給家里報個平安。”

茵茵打開背包，保鮮袋里包裹著一瓶用玻璃瓶裝的酸豆角。

下了飛機，茵茵給家里通了一個簡短的電話報平安后，就投入到緊張的抗疫工作中。

一天又一天，茵茵穿梭在一個又一個的病房里，她全副武裝，雖然雙手被橡膠手套悶到皮膚皸裂，臉上被口罩勒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跡，衣服早已濕透，但她依然認真地給病人輸液，測量體溫，抽血，換藥

在一輪漫長的值班結束后，她終于可以脫下一層又一層的防護服，回到宿舍換下被汗水浸濕的衣服，用清水沖洗一下身體，在雙手和臉頰上涂上一些潤膚霜。她十分想念她的爸爸媽媽，她的寶貝孩子，她的丈夫，可是她不能打電話回去，現在是凌晨三點，他們都在熟睡呢。

窗外，櫻花慢慢地盛開，春天來了。

隨著疫情的大幅度好轉，茵茵所在的醫療隊被安排撤離武漢。茵茵看著窗外的櫻花，不覺地笑了。

登上回程的飛機前，茵茵打開手機，給爸爸發送了一條短信：“爸爸，我回來了，我給你們帶了武漢的熱干面，可好吃了呢;叫媽晚上再炒點酸豆角。饞了！”

責任編輯：曹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