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鐵附屬地軍警統治初探

孫雁

1、鐵路守備隊的“暫住”權

日俄戰爭之后，在美國的調停下雙方簽訂了《樸次茅斯條約》，結束了戰爭狀態。根據樸次茅斯條約的規定，日本取得俄國在中國東北南部地區特權。其中條約第三條規定：“關東軍租借地以及長春以南之南滿鐵路、南滿洲支線，再經由中國同意后，讓渡日本?！钡诹鶙l規定：“不可將各自鐵路用于軍事戰略目的?！?sup>1此后，中日兩國又于1905年12月22日簽署《會議東三省事宜正約》，其第一條稱：“中國政府將俄國按照日俄合約第5條及第6條允讓日本國之一切概行允諾?！?sup>2基于以上兩個條約，將俄國對長春以南中東路權益悉數轉讓給日本，構成了日本對南滿鐵路行使行政權的法律基礎。

1896年中國清朝再允準俄國修東清路時，曾簽《中俄合辦東省鐵路公司合同章程》，其第六條規定：“凡該公司建造、經理、防護鐵路所需之地，又于鐵路附近開采沙土、石塊、石灰等次所需之地，若系官地，由中國政府給予，不付地價;若系民地，將照時價，或一次繳清，或按年向地主納租，由該公司自行籌款付給。反該公司之地段，一概不納地稅，由該公司一手經理?！?sup>3“一手經理”通常被解釋為公司對所有征用土地擁有絕對的排他性的行政權。

日本在中國東北取得排他性的行政權的同時，中、日兩國在協定中還規定日本在中國東北保有駐扎護路兵的權利，并規定：“ 兩訂約國可留置守備兵，保護滿洲各自之鐵路線路，至守備兵人數，每一公里不過十五名之數?！?sup>41905 年 12 月 22 日，日本強迫清政府簽訂的《會議東三省事宜條約》中，清政府被迫對日本有權派駐守備兵這一特權給與承認，同時還承認了日俄條約中俄國讓與日本的各種特權，同時開設遼陽等16個城市為商埠，在奉天、營口、安東劃定租界，在鴨綠江右岸地方設置木植公司和直接經營安奉鐵路等路權等等。

通過以上兩個條約的簽訂，使得日本在南滿地區的勢力逐漸增強，并且擁有駐軍權之后，鐵道守備隊就成為了常態化的存在。條約簽訂以后，日俄兩國根據條約的規定，各自在中東、南滿鐵路沿線每一公里駐兵15名以內，以保護鐵路安全為名，執行“守備防護”的職責。日本的鐵道守備隊是以保護南滿洲鐵道及附屬地的安全為名組建并駐扎的，但在后來的實際發展中，日本鐵道守備隊不斷擴充人員和編制，完全超出了保護鐵路及附屬地的職責，策劃了一系列事件，成為了日本侵華的急先鋒。

1906年9月，為了守衛南滿鐵路沿線，日俄將參加戰爭的預備軍人編成守備隊6個大隊，屬永駐性質。兵力分配于普蘭店至長春之間，沈陽至安東之間鐵路沿線各地方，專門負責鐵路沿線的警衛工作，并保護鐵路周邊的電線設施。1909 年4月，南滿鐵路改筑工程全部完畢，日本又決定設立獨立守備隊。將司令部設在公主嶺，守備兵由預備兵中征召。守備隊分為六個大隊，分駐公主嶺、開原、奉天、連山、大石橋、瓦房店，其中各中隊遍布南滿安奉鐵路各個附屬地。1916 年6月，廢除了預備役制，改為現役制。1923年3月，因為軍備縮小的原因，撤銷了守備隊的二個大隊，此時的鐵路守備隊縮編為四個大隊。1929年4月15日，日本對陸軍原有編制做出了變更，南滿鐵路守備隊又增設了兩個大隊，又恢復了六個大隊的編制，司令部仍在公主嶺。軍隊分配于關東租借地外南滿鐵路沿線各要地，直接擔當鐵路警衛的任務。獨立守備隊最初接受關東都督的指揮，關東都督掌管著保護南滿鐵路的重任，可在必要的時候使用兵力。從1919年4月開始，守備隊改由關東軍司令官統轄，關東軍司令官可以在保護鐵路線路的緊急情況下，動用兵力。

到1931年之前，駐守在南滿鐵路沿線的守備隊員發展到六千余人，他們美其名曰是“維護南滿鐵路的安全”，實際上干下了許多不可告人的勾當，嚴重地侵犯了中國的領土主權，對中國人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熬乓话恕笔伦冎?，日本的全面占領中國東北，關東軍已脫去其護路軍的外衣，成為名副其實的成建制軍隊，滿鐵附屬地的治安權轉移到關東憲兵隊，之后更是成立了以關東憲兵隊掌控下的偽滿軍警統制委員會，負責整個滿洲地區的治安工作，鐵路守備大隊的“暫住”權變成了“永駐”權。

2、警察機關的擴充和警員增長

日俄戰爭之后，日本帝國主義從沙俄手中奪得了沙俄在中國東北的特權，日本在旅大地區及滿鐵附屬地區設立關東都督府，進行軍政統治。在關東都督府統轄下，關東憲兵隊的構成情況如下：

“關東憲兵隊本部設在旅順，隊長為大（中）佐，下設旅順、大連、遼陽、安東、鐵嶺、長春7個分隊。其中大連分隊下設柳樹屯分遣隊;奉天分隊下設本西湖、撫順、營口、大石橋分遣隊;長春分隊下設公主嶺分遣隊。其具體人數不詳，推測大約有250人左右。關東憲兵隊長除指揮憲兵隊外，兼任都督府民政部警務總長，掌握旅大地區和滿鐵沿線附屬地的一切警察大權?！?sup>5

此時憲兵隊以軍事警察為主要任務，負責滿鐵附屬地的治安工作，但同時還擔負著鎮壓中國人民反抗和協助滿滿鐵掠奪中國資源的任務。

1919年4月1日，關東都督府廢止后，滿鐵附屬地的憲兵隊有所增加，在奉天附屬地原有的基礎上，增加了鞍山憲兵分隊，主要用于保護剛剛成立的鞍山制鐵所。在增加人員的同時，還在滿鐵附屬地上成了特高警察，相較于之前的憲兵規模，“此次增加的人數約為50人左右，使關東憲兵隊的人數達到了250（300）人左右?！?sup>6

隨著關東都督府的廢止，滿鐵附屬地的軍政統一也隨之廢除，此時關東憲兵隊的職責雖然在法律上并無變化，但是隨著特高警察的成立，憲兵隊的主要任務變成了單純地執行軍事警察的任務。此外，為了從中國獲取更多的侵略權益出發，關東憲兵隊還根據日本軍部的命令，有目的的從事搜集情報和協助、參與日本軍部在中國的陰謀活動。奉天憲兵隊分隊長三谷清少佐就全程參與了暗殺張作霖的“皇姑屯”事件，并在鐵路炸毀，暗殺成功之后，“還從事收集中國人民對事件的反映，壓制對事件的不滿活動和進行宣傳工作”⁷。這是關東憲兵隊從事思想警察的一個典型事例，也是關東憲兵隊協助日本軍隊實施侵略計劃的一個實例。

1931年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之后，對關東憲兵隊進行了調整，增加機構和人員。在關東憲兵隊長二宮健市少將主持下，成立了關東憲兵隊司令部，將原來的7個分隊改編為了關東憲兵隊司令部直屬的奉天憲兵隊和長春憲兵隊，憲兵司令部設在奉天。隨著日本在中國東北占領區的擴大，關東憲兵隊的人員也隨之得到補充。補充的人員主要是從日本和朝鮮的憲兵隊中抽調而來。

改編后的關東憲兵隊，組成情況大致如下⁸：

司令官：二宮健市少將。

奉天憲兵隊隊長是三谷清少佐，下轄奉天、商埠地、城內、遼陽、營口、大連、旅順、四平街、安東等分隊，其中，奉天分隊下轄撫順和本溪湖兩個分遣隊，遼陽分隊下轄鞍山分遣隊。

長春憲兵隊下轄長春、公主嶺、吉林分隊，其中長春在寬城子設置了分遣隊。

各隊的隊長、人數均不詳，但記得總共增加了500人左右。

日本占領整個中國東北之后，出于維護侵略權益的考慮，對新改編的憲兵隊又做了調整，在奉山、奉吉鐵路沿線的主要城市中，也新設了相應的憲兵分隊或分遣隊，其人員來源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從日本直接調撥，一是從侵華軍隊中劃歸。1932年5月，在哈爾濱新設立了哈爾濱憲兵隊，并設置了三個分隊。此后，隨著占領地區面積的擴大，又先后在齊齊哈爾、阿城設立了分遣憲兵隊。隨后，出于時局的考慮，又成立了齊齊哈爾憲兵隊，下轄齊齊哈爾、昂昂溪等幾個分隊和分遣隊。

此時，關東憲兵隊的人數增長到了1500人左右⁹，由于人數增長過快，導致關東憲兵隊的軍官人數不足，隨即從關東軍的其他兵種中抽調，以健全關東憲兵隊的組織結構。

根據當時局勢的發展和憲兵隊改編之后力量的壯大，關東憲兵隊的主要職責也隨之產生變化，此時關東憲兵隊的軍事警察職能已經下降到次要位置，其承擔的主要任務為以下職責：“憲兵被配置在侵華日軍中，搜集中國抗日武裝部隊的情報，逮捕、迫害抗日愛國團體和愛國人民，協助軍（關東軍）的侵略活動;逮捕、鎮壓、殺害中國共產黨、國民黨及其他抗日人員，破壞其組織;監禁就東北政權的主要人物，并進行誘降工作;指揮關東廳警察、日本領事館警察，以及后來的偽滿警察進行上述工作。”¹⁰

1933年，由于日本軍部調整部署，將間島地區劃歸關東軍管轄，隨之，延吉憲兵隊也自然劃歸到關東憲兵隊管轄。延吉憲兵隊下轄延吉、琿春、圖們3個分隊，其中延吉分隊下轄龍井、汪清、明月溝分遣隊。

隨著日本軍對中國華北地區的侵略擴張，在1934年又新設置承德憲兵隊。承德憲兵隊下轄承德、古北口、赤峰、凌源、山海關分隊，同時又把錦州分隊由奉天憲兵隊劃歸承德分隊管轄。其中，承德分隊下設平泉分遣隊;赤峰分隊下設林西分遣隊;凌源分隊下設朝陽分遣隊，錦州分隊下設阜新、北票、大虎山分遣隊。

隨著憲兵隊的不斷增加和憲兵人數的大規模增長，1934年關東憲兵隊做了如下改編¹¹：

司令官為東條英機中將，下設總務、警務二部，總務部長為騰江惠輔少將，警務部長為荻根丈之助大佐?？倓詹肯略O庶務、經理、第一3個課，醫務、獸醫2個室。庶務課設課長1名，為高級副官（中佐），另設1名尉官副官;庶務課還設有庶務系，尉官1名，準尉3名，軍士10名。經理課設課長1名，為主計佐官，下設主計尉官1名，主計軍士1名。第一課設佐官課長1名，尉官1名，準尉、軍士3名。醫務室設軍醫尉官1名，軍士1名。獸醫室設尉官1名，軍士1名。

警務部下設第二、第三2個課。第二課設佐官課長1名，佐（尉）官3名，準尉、軍士11名。第三課設佐官課長1名，佐（尉）官2名，準尉、軍士11名。

具體分工為庶務課負責庶務、人事;經理課負責會計、經理;第一課負責教育、企劃、編制;第二課負責防諜和諜報;第三課負責思想工作、軍事警察。除此之外，憲兵司令部還設有教習隊。

根據分工的調整，各隊本部和分遣隊也充實了人員，加強了思想對策和防諜對策業務。特別是在奉天、新京、哈爾濱、大連憲兵隊本部的特高課就補充了30—40名憲兵。

在此后，為了更好地維護日本的既得侵略利益，強化關東憲兵隊的職能，加之憲兵隊數量增加、憲兵人數的大量增加，關東憲兵隊在1935年又對憲兵隊司令部做了擴充，其具體擴充情況為¹²：

司令官為少（中）將，下設庶務、經理、警務三課及教習隊。

庶務課設課長1名，為高級副官（大、中佐），副官1名（尉官），佐（尉）官3名，準尉、軍士15名。醫務室設軍醫上尉1名，軍士2名。分擔庶務、編制、動員、企劃、教育、人事業務。

經理課設課長1名，（主計中、少佐），尉官1名，準尉、軍士2名，分擔會計、經理等業務。

警務課設課長1名（大、中佐），部員3名（中、少佐）。尉官4名，準尉、軍士30名，分擔治安肅正、思想對策、防諜對策和軍事警察、宣傳業務。

教習隊設隊長1名（佐官），尉官3名，準尉、軍士13名，分擔教育憲兵士兵業務。同時為警戒各隊本部和分隊，加強特高業務，各隊又增加了一些人員。

隨著日本對中國東北控制范圍的擴大以及從蘇聯手中取得了中東鐵路北段的控制權，于1936年又新設了如下憲兵隊¹³：

海拉爾憲兵隊，下轄海拉爾、滿洲里2個分隊，其中海拉爾分隊下設三河、牙克石2個分遣隊;滿洲里分隊下設扎賚諾爾分遣隊，另外尚有1-2個分遣隊，但不詳。

北安憲兵隊，下轄北安、孫吳、黑河三個分隊，其中黑和分隊下設遜克、璦琿2個分遣隊。

東安憲兵隊，下轄東安、佳木斯、雞寧、寶清、勃利分隊，其中東安分隊下設虎頭、饒河2個分遣隊，勃利分隊下設林口分遣隊。

牡丹江憲兵隊，下轄牡丹江、一面坡、穆棱、綏芬河分隊，其中牡丹江分隊下設掖河、杏樹、寧安分遣隊。

東寧憲兵隊，下轄東寧，大肚子川、老黑山3個分隊。

出于加強控制力的需要，關東憲兵隊在1937年又在局部做出調整，表現為將佳木斯憲兵隊進行改編，下轄佳木斯、湯原、寶清、富錦4個分隊，其中佳木斯分隊下設鶴崗分隊;湯原分隊下設依蘭分遣隊;寶清分隊下設同江分遣隊。并且，出于防諜需要，針對蘇聯無線諜報員的活動，在新京組建了特設憲兵隊，通稱為八六部隊。

新京特設憲兵隊下轄電氣第一、第二、第三3個中隊，電氣第一、第二2個中隊負責搜查無線電臺及逮捕、鎮壓諜報員，電氣三隊負責研究攝影、指紋、化學藥品，供警察使用。

由于新機構的設置，在此時，關東憲兵隊的人數增加1000余名官兵，同時憲兵教習隊也加強了新憲兵的培養工作，每年培養新憲兵的人數大約為400名左右¹⁴。

此后，隨著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和發動太平戰爭，又對關東憲兵隊有所調整，從整體上看，都是在增加憲兵隊個數和憲兵隊總人數，到1945年7月，日本即將戰敗時，關東憲兵隊的總人數已經達到3200人¹⁵，在此雖然憲兵人數有所減少，但由于增加了特別警備隊，在事實上總人數還是在不斷地增加之中，直到日本戰敗投降為止。

日本關東憲兵隊隨著日本在中國勢力范圍的擴大，在組織結構上不斷細化和健全，在人數上不斷增長，從最初的大約250人左右發展到大約3200人，司令官為中（少）將的旁大機構，成為了日本侵略者鎮壓中國東北地區人民反抗的主要軍警力量，為日本掠奪中國東北資源“保駕護航”。

參考文獻

[1]渡邊龍策：《近代日中政治經濟史》，雄山閣，1978年，第97頁。

[2]王鐵崖編：《中外舊約條匯編》，第1冊，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1年，第331頁。

[3]王鐵崖編：《中外舊約章匯編》，第1冊，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1年，第627頁。

[4]王鐵崖編：《中外舊約章記編》，第1冊，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1年，第628頁。

[5]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合編：《偽滿憲警察統治》，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3頁。

[6]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合編：《偽滿憲警察統治》，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4頁。

[7]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合編：《偽滿憲警察統治》，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5頁。

[8]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合編：《偽滿憲警察統治》，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5頁。

[9]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合編：《偽滿憲警察統治》，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6頁。

[10]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合編：《偽滿憲警察統治》，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6頁。

[11]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合編：《偽滿憲警察統治》，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9頁。

[12]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合編：《偽滿憲警察統治》，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7頁。

[13]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合編：《偽滿憲警察統治》，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8頁。

[14]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合編：《偽滿憲警察統治》，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8頁。

[15]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合編：《偽滿憲警察統治》，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