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邕江上的勇敢游戲

覃穎敏

早在三千多年前，冬泳這個名詞在中國便有文字記載，《井人鐘》銘文中寫到“永冬于吉”，永同泳， 冬為冬季，意為“冬泳好”。嚴格說起來，冬泳運動指的是當年立冬開始到來年的立春這一整個時間階段，游泳者在諸如江、河、湖、海等各種自然的或人工水域的自然水溫中所進行的游泳活動。

在天寒地凍的時節里下水，對游泳者的要求自然會高很多，不比平日里的嬉水打鬧，也不比運動中的競技精神，這是一項講究克制與勇敢的游戲。從毛澤東兩次在南寧邕江冬泳開始，每年冬季，邕江里都要上演一場持久且精彩的勇者秀。

毛主席在邕江邊掀起的冬泳潮

新中國成立后的1952 年6 月10 日，毛澤東為新中國體育工作題詞“發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在那個年代里，體育運動開展得如火如荼，一生熱愛運動的毛澤東有兩大愛好，登山和游泳。

“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今日得寬馀。” 這首《水調歌頭·游泳》是1956 年夏天毛澤東在暢游了長江之后，縱筆揮毫寫下的詩篇，中國的許多江河湖泊里都留下過他劈波斬浪的身影。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1958年1月，在南寧邕江上留下的那段聲名遠播的佳話。時值南寧會議召開期間，65歲高齡的毛澤東曾兩次下水暢泳邕江。

當時陪游的楊峰在過后回憶到：“毛主席游泳像是不知疲倦似的。那時，毛主席剛過65 歲的生日，身體格外健康。我們一邊陪著毛主席游水，一邊招呼著跟在身后的救護艇，一旦主席體力不支馬上可上船歇息。毛主席游興很濃，游了將近1小時，這才上岸。”

很快地，毛主席冬泳邕江的事跡在全國范圍內傳開了，同年10月，中國內地第一支冬泳隊伍——福建省沙縣冬泳隊伍成立;第二年，中國最早的省級冬泳比賽——廣東省首屆冬泳大會在當時的江門新會縣（現為新會區）露天游泳場舉辦;20世紀80年代，冬泳發展進入高潮時期，全國各地紛紛成立冬泳協會，1984年南寧市的冬泳愛好者們緊跟潮流，成立了南寧市冬泳協會;直到1995年，全國冬泳協會成立，中國的冬泳風潮進入新階段。

邕江冬泳，南寧人引以為傲的“群眾體育品牌”

毛澤東邕江冬泳之后，為南寧市民邕江冬泳運動注入了強大的生命力。從1965 年至2020年， 一年一度的元旦冬泳活動已經舉辦了56屆。就算是在“ 文化大革命”期間，在其他體育運動已經無法正常開展，加之水上游泳場在1968 年被燒毀的情況下，邕江冬泳活動也從來沒有停止過，每年都照常進行。如今，冬泳邕江，已經成了南寧人引以為傲的“群眾體育品牌”。

在邕江里冬泳了57年的王新棟可以說是邕江冬泳發展史的見證者了，王伯是南寧糖業煙酒公司的退休老員工，曾經當過健美教練，在體重隊待過，也給南寧師范大學的同學們上過健身課，身子硬朗的他看起來不似近70歲的人。

王伯說，他從小學五年級開始，就跟在父親的身后去邕江游泳了，無論春夏秋冬，天還沒亮就去游泳，游完才去上學，哪怕后來參加工作了，先游個泳再去上班也成了雷打不動的習慣。

王伯還說，冬泳了才算是過冬，現在年紀大了，只能隔一天來邕江里游上20分鐘。很多人聽到他冬泳了50多年，會夸他堅持得好，他本人卻不能認同這種說法：“不要說堅持，堅持的話太累了，咬著牙才說堅持。”因為于王伯而言，冬泳就是人生的最高享受。

62歲的徐意偉在談起邕江冬泳的感覺時，自豪得豎起了大拇指，從事英文翻譯工作的徐老師感受過冬渡長江的魅力，也體會過北京什剎海前海冬泳區的嚴寒，他卻能情不自禁地說出：“在南寧冬泳是最好的！” 溫和的氣候，寬闊的水域，平坦的水面，干凈透底的江水，讓身在邕江里的徐老師覺得，自己仿佛是個億萬富翁，這是哺育著南寧的母親河——邕江所賦予他的富裕感與成就感。

歷年來，冬泳都被譽為“勇敢者的運動”，就在2020年的第一天，廣西區內外3200多名“泳士”相聚南寧，在綠城冬日的暖陽中暢游邕江。渡江起點設在邕江北岸暢游閣附近的親水平臺，終點設在邕江南岸。這群“泳者”中年紀最大的90多歲，最小的年僅4歲，他們在用冬泳的方式迎接新年、領略南寧邕江治理工程后的秀麗江景的同時，也宣告了南寧市新一輪全民健身體育賽事大幕的拉開，冬泳邕江的“全民健身”屬性彰顯無疑。

在水里，看城在岸上變幻

在元朝泰定元年（1324 年），中央政府為取南疆安寧，將“邕州”改名為“南寧”， 這便是1958 年廣西壯族自治區成立之后的首府——南寧之名的由來。而南寧的母親河——邕江依舊穿城而過，繞城而行，在南寧市7個城區內，流經6個區，化成一條長約133.8公里的城市綢帶，與一代又一代冬泳者，共同見證城市的變遷。

當年毛澤東冬泳下水的地方曾經有一座六角亭，1974年9月，六角亭重建為“冬泳亭”，走廊上方題寫著“ 毛主席南巡至南寧， 一九五八年一月七日于邕江游泳， 壯人在毛主席下水處筑亭， 名曰冬泳， 以紀之”銘文。

當年， 冬泳亭與南寧火車站一樣被譽為南寧市的標志性建筑，外地游客來到南寧，必定到這里拍照， 紀念自己曾到過毛澤東冬泳邕江的地方。一年一度的冬渡邕江慶元旦活動，在修整民生碼頭前，冬泳亭一直發揮著出發點的作用。

隨著南寧市的快速發展，邕江的生態環境也面臨著偌多的問題。沿江散步的市民少了，沿岸的風景逐漸被各種建筑替代，江水也越來越污濁，垃圾遍布江面，那些熱愛冬泳的人們在不停地轉換游泳的場地。王伯就見識了邕江水如何由清變濁、江岸菜地如何消失、1976年以前還在水里養魚分給大伙吃的南寧水產公司也離開了，讓他既心疼又氣憤。

截至2018 年底，南寧用了近6 年的時間來拯救窘境中的母親河，如今喜看舊貌換新顏：沿岸的綠植取代了雜亂無章的荒地，昔日的灘涂變為濱水公園，木棧道、塑膠步道沿著江岸線蜿蜒，近百公里的沿岸被18 個公園環繞著，一步一景，移步異景，那個在老南寧人記憶中的美麗邕江，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