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猴戲天下聞

梁浩杰

“大郎替了宋王爺，二郎替了趙德芳，三郎馬踏如泥爛，四郎失落在北方，五郎出家當和尚，七郎萬箭穿身一命亡，只剩下六郎一桿槍。小猴子你細思量，請出六郎裝一裝，楊家滿門忠烈保大宋，朝廷上下皆敬仰?！睙o論是在繁華的都市，還是偏遠的鄉村，當人們聽到這些耳熟能詳、富有地方特色的唱腔，看著臉戴面具身著小戲服的獼猴，上下跳躍，跟頭連連，都會禁不住脫口而出：“新野猴戲”。

嚴格地講，猴戲分兩種：一種是人演猴，是以《西游記》中孫悟空為主的神話劇總稱，最著名的是六小齡童，他在電視連續劇《西游記》中扮演的猴王孫悟空成為家喻戶曉的美猴王;另一種是猴演人，新野猴戲屬于這一種。

猴子是人類的祖先，和人類接近，善于模仿人的動作。人們則利用猴子這一特征，訓練猴子耍把戲，讓猴子穿衣戴帽，模仿人的動作表演，妙趣橫生，雅俗共賞，老少皆喜，其樂無窮。這就是傳統民間百戲中的猴戲。我國的猴戲歷史悠久，在秦漢之際就有“沐猴而冠”之語，意思是說讓猴子戴上帽子裝成人的樣子，西晉時哲學家、文學家傅玄曾寫有《猿猴賦》，繪聲繪色地描寫了當時猴戲的精彩場面：“余酒酣耳熱，歡顏未伸，遂戲猴而縱猿，何瓖瑰之驚人。戴以赤幘，襪以朱巾，先裝其面，又丹其唇。揚眉蹙額，若愁若嗔。或長眠而抱勒，或嚄咋而齟齗，或颙仰而踟躕，或悲嘯而吟呻。既似老公，又類胡兒?；虻脱６鴵耧S，或抵掌而胡舞?！薄肚灏揞愨n》記載有人善演猴戲，養了大大小小10多只，皆不用繩索羈勒，“每演劇，生旦凈丑，鳴鉦者，擊鼓者，奔走往來者，皆猴也?！睆那描尨蚬牡缴﹥裟┏蠖加珊镒映洚?，并井井有序，有模有樣，十分精彩。清人李調元《猴戲》詩云：

著緋掉戲太媻姍，前世曾居供奉官。

假面靦然還自著，不知原是沐猴冠。

在新野城鄉，經?？梢钥吹胶飸颉：镒臃N類很多，據統計有12個科，200多個品種，例如金絲猴、葉猴、卷尾猴、狐猴等。會演戲的猴為獼猴，古書上稱為沐猴，學名為“恒河猴”，毛色灰褐，腰部以下橙黃，有光輝，胸部和腿部深灰色，面部和耳裸出。群居在山林中，喧嘩好鬧，采食野果，分布在南亞、東南亞以及我國云南、貴州、四川、廣西、河南、浙江、臺灣等地。獼猴經人馴化后會表演節目。同猴子一起表演的還有狗、羊等，富有情趣。獼猴原有尾巴，在馴猴時將尾巴割掉了，為了使猴子在表演節目時穿脫衣服方便，使之更和人相似，屁股呈紅色，所以新野人形容害羞便說臉紅得跟紅屁股猴似的。

“猴”與“侯”諧音，猴子因此又被賦予一種吉祥的象征意義，猴子也常做為一種祝福吉祥的符號進入圖畫中。舊時在新野就流傳不少這樣的吉祥圖，例如《馬上封侯》，一個猴子騎在馬上，寓意馬上封侯;《輩輩封侯》，一個猴子騎在另一只猴子的背上，寓意輩輩封侯;《封侯掛印》的圖案則由猴子、楓樹、蜜蜂，印綬組成;還有一幅《猿猴掛印》年畫，畫面幾只猴子做出托印、捉峰、摘桃、攀樹等活動形象，襯以牡丹花開，也是借蜂、猴諧音封侯，桃子象征多壽，牡丹象征富貴，表達富貴發達的美好愿望。正是這種吉祥的寓意，或許就是新野人馴猴、玩猴和對猴戲喜愛的原因吧。

新野猴戲這朵特有的民間藝術之花，其發源可遠溯到西漢時期，據《史記》記載，新野縣有個叫暴利長的官吏，因觸犯了條律，被發配到甘肅的敦煌附近服役。他在“渥水洼中”捉到一匹漂亮的野馬，經過馴養后獻給了漢武帝，漢武帝龍顏大悅，赦免其罪，并給他加官晉職。暴利長在養馬過程中，又得到“猴子與馬同養能避馬瘟”的絕技，并將此絕技傳授給家鄉新野人，所以新野人往往將猴子和馬同養，于是新野人便有了捉猴、馴猴的技巧，后又發展為猴戲，代代相傳，成為藝苑奇葩。這也可從新野出土的漢畫像磚人、猴、狗中得到驗證，說明新野的猴戲源自漢代，歷史悠久。

在新野，真正的猴鄉位于縣城東北部的施庵、沙堰、樊集、溧河鋪4個鄉鎮。這里的55個行政村170個自然村中，村村都有馴猴、玩猴之人。而在最集中的玩猴之地施庵鄉興隆觀、李灣，樊集鄉鮑灣村，很多人都會養猴、馴猴和玩猴。

新野猴戲自漢代至今2000多年來，時興時衰，但從未間斷。尤其災荒之年，窮人們為養家糊口，即“肩挑家當手牽猴，流浪賣藝度日月”。新中國成立以后，特別是近些年來，猴鄉猴戲甚為活躍，縣政府和縣文化主管部門對此采取了獎勵、保護措施，使猴鄉猴藝得到長足發展，天下聞名，被譽為中國第一猴鄉。

猴鄉集中的鄉鎮，歷史上已形成不成文的猴業分工，即關猴村、馴猴村。在這些村子里，男女老幼都知道一些關猴的技巧。前些年時至寒冬臘月封山缺食時，三五人結伴而出，到產猴的云貴高原、廣西、福建等地去關猴。猴子精靈，群聚山林，石洞為家，喧嘩玩鬧，危害林農，村民厭惡它們。因此，關猴頗受當地村民歡迎，對關猴人管住管吃，提供方便。在產猴區，關猴人選擇猴子活動最為頻繁的地方挖陷阱（必須在夜間進行，要當夜挖好，新土隨挖隨運到他處，以防猴子知覺），然后陷阱上蓋好覆蓋物，頂端放好誘餌，關猴人藏于陷阱周圍，等猴子落進陷阱后，關猴人群起跳下，先捉住帶頭猴，即用刀殺死。因猴子怕血，其它猴遂捂眼就擒。也有采用麻醉槍、麻醉飲食捕捉猴子的。

猴藝包括馴猴和玩猴兩個部分。當馴猴藝人得到生猴之后，先進行喂養，待猴子和人建立感情后，即進行馴化。藝人們利用猴子模仿性強、怕挨打、夜晚注意力集中的特點，把其帶入空曠的屋子里，兩三人一起脅迫猴子學習各種動作。首先是手把手地馴猴翻筋斗、轉身，其次是馴猴敬禮、爬桿、擔水、鉆圈、騎自行車等，再次是配以狗、羊等動物聯合表演各種節目。具體配合上，人猴之間有一套通用的示意動作，以敲鑼示意翻筋斗、轉圈，舉鞭子示意鉆圈、抱籃球等。最富有特色的節目是“猴啃臉”。玩法是：藝人備有老頭臉、包公臉、關公臉等多種面具，鑼一響，猴子翻筋斗后啃臉，每啃一個面具跑場一圈，藝人們配唱一段戲詞，頗受人們歡迎。

生猴經馴化20～30天后即稱藝猴。藝人們得到藝猴之后，便可到各地表演節目，在巡回演出中，藝人們邊演出邊進一步馴化藝猴，表演出令人喝彩的各種高難度動作，以此博取觀眾開心，討取較高賞錢。據統計，新野目前有1800余名玩猴藝人。他們既走南闖北活躍了民間文化生活，而且還把各地的致富信息帶回了家鄉，以幫助鄉親們脫貧致富，因此玩猴人被譽為“猴王、猴精”。

隨著新野猴戲的興盛，玩猴藝人們1998年以來自發地在該縣施庵鄉興隆觀村農貿市場中心形成了一個猴市場。該市場位于新野、南陽、唐河三縣交界處。每逢開集，猴市場總是最早開張，最晚收場。前來買猴的人，除當地藝人外，還有豫北、安徽的藝人。上市的猴子數量，農忙時每集40只左右，農閑時多達150只左右。

猴市場的猴子分生猴、藝猴兩類，生猴籠裝且便宜，藝猴多撒手跟著主人在市場上轉悠。有趣的是，凡購買藝猴的人，幾乎都要求賣猴人“溜猴”（即讓猴子表演一番），這樣，猴市場便成了熱鬧之地。故新野流傳著“不看猴鄉看猴市”的俗話。若買賣成交，原撒手緊跟主人轉悠的藝猴，便被系上套繩送交新的主人。

現在，獼猴被列為國家二類保護動物，不允許隨便捕捉，于是新野猴戲藝人便改捕猴為養猴，繼而又開始從家庭散養轉為集中繁育馴養。經河南省林業廳批準，目前新野建立了10多家獼猴繁育基地（猴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