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的故事

駱蘭

因父母跟隨我到城里居住，我們一家已多年未回過老家，春節時，母親說想回家探望親戚們，我們一家便乘上了回家的列車。

下車后，只見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在出口處舉著一塊紙牌，上面寫著我的名字。因母親提前打過電話，我便知道這是來接我們的了。剛一走近，只見舉牌的人立馬將我抱住，并連喊著“回來啦！”我一看這人似乎眼熟，又怎么也不想起來到底是誰。他一看我有點驚異的眼神，便笑著說：“認不出來了？我是你表哥呀！”

表哥的形象便一下子在我腦海中跳出來，因前幾次回鄉時表哥不在，上次見面竟能追溯到十多年前。印象里年輕帥氣的表哥，怎么幾年不見就顯得老氣不少，滿臉皺紋不說，一雙又粗又干的手直拍我的肩膀。

表哥又忙著和我父母寒暄，詢問著怎么不見我媳婦兒孩子。我忙著解釋妻子摔斷了腿在家休養，女兒在家里陪著媽媽。

我們坐上了表哥的奧拓車，一路上我腦子里總在想表哥不過大我兩三歲，剛邁過五十的年紀，為什么變得這么蒼老。但又不好意思向他詢問，怕揭穿了別人的傷痛。于是車里大家也就簡單聊了一會兒車上的見聞。

將我們送回老屋，表哥已經提前帶著侄子侄媳打掃過了，他忙著又要去接人，便囑咐我們有需要的就去他家拿，這幾天飯就不要做了，他家已經準備好了。我一再感謝，讓他先去忙活著。

表哥走后，母親見我有疑問，便講起了表哥的故事。“你還記得你表嫂吧？”表哥結婚時我還記得，表嫂很漂亮，是家中老大，有四個妹妹，家里日子不太好過，表嫂的父親見表哥老實能干，又一心喜歡自己的女兒，便同意了這門婚事。我心里一驚，難道是表嫂出事了？

母親接著講，原來，表哥表嫂結婚后十分恩愛，兩人在同一個印刷廠工作，工作起來十分賣力，每年都評上先進個人。因表哥學習了開車，后來便從廠房調到新部門開貨車，婚后5年，侄兒出生了，因表哥表嫂認真工作，一家人的生活也越來越好。

可惜好景不長，孩子漸漸長大，三十來歲的表哥表嫂卻面臨著工廠即將破產，一時間，家里不知應該如何是好。表哥這時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孩子上學，家中需要人照看，他也舍不得表嫂勞累，表嫂便留在家里;因會駕駛技術，他去市里開出租車。

那幾年，表哥過得十分辛苦，可就算再累再苦也舍不得休息，可他總是將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條。空閑的時候，還常去岳父母家看看，需要什么幫忙他總是第一時間站出來。

母親說，那幾年總怕他累得倒下，因表哥的父母不在了，母親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孩子，時常想接濟一下。可表哥總是拒絕，說自己能養活一家人。可誰知道，倒下的不是表哥，是表嫂。

見表哥那么辛苦，表嫂在家里也舍不得吃穿，為了省錢，東西都給了孩子，自己總是得過且過。四十來歲時，表嫂得了胃穿孔，隨之而來的急性膽囊炎。表哥這下急了，手術后，表哥將表嫂接到身邊，孩子住進了學校。白天他還是開車，晚上則全力照顧表嫂，還得將第二天的飯菜準備好。

表嫂說自己沒事兒，做飯之類的小事還是能干的，表哥急了，說你現在肚子里幾個器官都受過傷，不能再有一絲辛苦。隨后他又笑臉哄著表嫂，說有他就好。

后來，侄子大學畢業工作，表哥還是開著出租車來維持生活。侄子勸表哥不要太勞累，表哥卻笑著說：“等你有孩子了，我就退休了，還能多陪陪你媽，幫你帶帶孩子。”

有了小孫子后，表哥果然不開出租了，可侄子侄媳工作忙，他又舍不得表嫂辛苦，便將照顧小孩的任務包攬過來，因照顧表嫂多年，表哥的心特別細膩，帶孩子一點不比別人差。表嫂也總是趁表哥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做些家務，減輕他的負擔。

兩年前，表哥家的小孫女也出生了。因條件好了不少，家里請了阿姨帶孩子，表哥松下了肩上的擔子，和表嫂搬回了老屋，還買了輛車，時常帶著表嫂去附近轉轉。去年冬天，表哥還帶著表嫂和孫兒孫女去海南住了一個月。

母親說著，拿出手機給我看表哥前些時候發來的照片。照片上，表哥雖然看起來蒼老，但他總是帶著笑容，而表嫂也總是一臉依戀地看著他。我想，這就是所謂幸福的模樣吧！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