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斗
迄今為止,人類真正戰勝的瘟疫只有天花。
天花是世界上流傳時間最長的病毒,早在3000多年前的埃及木乃伊上人們就發現了天花疤痕。中國歷史上清朝的順治、康熙、咸豐、同治等皇帝都曾得過天花,其中順治帝和同治帝還死于天花。
從古至今,人類的發展史始終伴隨著戰疫史。在數次殺傷力巨大的瘟疫面前,人類能采取的有效辦法始終只有隔離。公元541年,中國歷史上的南北朝時期,在埃及和拜占庭帝國發生了世界第一次大規模鼠疫——查士丁尼瘟疫。這場瘟疫持續時間大約一年,總計死亡人數達30萬。在醫療極不發達的當時,人們采用的處置方式也是隔離。1347年,也就是中國歷史上的元朝時期,可怕的黑死病橫掃歐洲,肆虐300年,殃及近兩億人。當時的處置方式依舊是隔離。
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期間,疫情最嚴重的地區是美國費城,在當時這座城市工業比較發達但公共設施比較差,因為一場大游行很多市民被感染。流感的潛伏期是24小時到48小時,在游行結束后三天,也就是72小時之內,費城全城的31家醫院全部爆滿。游行結束的第三天,死于流感者達117人。
這場流感的特點是潛伏期短、爆發力強、致死快,教堂、學校和劇院因此而關閉,街上也掛上了標語——“吐痰等于死亡”。由于感染致死人數太多,太平間里堆滿了尸體也無法下葬,如何處理死者的尸體成為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市政府派警察去收尸,結果很多警察被感染。整個城市都被恐懼籠罩著,街上沒有人、沒有車。
百余年之后的2003年非典和2020年的新冠肺炎,在發明疫苗之前人們采取的最有效方法依舊是隔離。醫療總是遠遠滯后于瘟疫。
一次又一次的瘟疫也讓人們看到病毒是不分地域國界,沒有種族歧視的,尤其是1918年席卷全球的大流感更證明,在病毒面前,宗教、國家、年齡沒有任何分別,甚至越年輕的人感染概率越大,病毒考驗的是每個個體的免疫力、抵抗力和社會整體的應對能力。
每一次大流行病之后世界都會發生巨變:十三世紀成吉思汗的大軍橫掃亞歐大陸,統治了當時地球上一半以上的人口,建立了人類歷史上最大的帝國——蒙古帝國,而這個彪悍的帝國就因為黑死病而開始走向衰落;1918年的大流感不僅影響了一戰的走勢,而且也改變了現代世界的格局。
大約一萬年前的農耕時代,人們開始從原始狩獵方式轉變為群族定居方式,也和很多馴養成家禽、家畜的動物們生活在一起,這就大大增加了動物和人之間、人和人之間疾病傳播的機會。將人和動物的生活范圍進行分離,是近代社會與現代文明社會生活方式的巨大轉變。
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人們不得不出門戴口罩,按電梯也避免用手直接接觸,隨身攜帶消毒酒精隨時噴一噴,盡量將防護措施做到極致。
1988年上海暴發了因食用“毛蚶”而導致的甲肝流行病,大約29萬人被感染。從那時開始人們開始強調“飯前便后要洗手,細菌不會跟著走”,并重視起餐具的清潔和消毒;2003年非典后,很多公共衛生場所開始提供洗手液等清潔用品。
肺炎與腹瀉這兩種疾病更是五歲以下兒童死亡的主要原因,每年全球有超過350萬兒童因此而喪生。2008年,促進用肥皂洗手公私伙伴組織(PPPHW)發出“全球洗手日”活動倡議,號召世界各國在每年的10月15日開展用肥皂洗手活動,重視“洗手”這個簡單但極為重要的動作;提醒公眾養成用肥皂勤洗手的好習慣,傳遞“用肥皂或洗手液洗手可以拯救生命”的重要信息;促使公眾改善衛生行為,尤其是教導孩子們從小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倡導政府和社區改善環境衛生,包括提供洗手設施等等。
勤洗手、戴口罩、不握手、保持社交距離成為當下全世界人民防疫的共識。病毒還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工作方式,2003年的非典刺激了電商平臺淘寶的快速發展,讓人們開始適應在線生存,現在在線教育、在線購物、在線開會甚至在線談戀愛、在線就醫都成為常態,人們的思維模式和價值觀因此受到很大影響。
大流行也倒逼醫學的發展,尤其是歐洲暴發黑死病之后,人體解剖、血液循環論、聽診器、顯微鏡被逐一發明出來,極大促進了現代醫學的發展,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人口的自然死亡率,提高了出生率和人類的壽命。
1796年發明牛痘接種對抗天花之后,“預防大于醫療”的概念得到推廣,接種天花疫苗在世界范圍內成為一項政策。在歐洲,這項政策還為它們的經濟發展和軍事擴張作出了巨大貢獻,是歐洲實力增長的重要因素之一。
西班牙大流感第一波流感疫情比較溫和,大多數感染者都痊愈了;雖然一些專家預測第二波感染潮比第一波更加致命,但人們對這樣的警告并未在意,大家要么忙著戰爭要么忙著慶祝第一波流感過去。很快,第二波流感出現在法國和英國本土的軍事基地中,并再次席卷全球,其造成的傷害遠甚于第一波。
大疫之后人們對個人和環境衛生更加重視,行為習慣也開始改變,政府開始投入更多資源建設公共衛生系統,經濟社會出現了新的運行模式。但歷史的悲劇性在于人類無法真正吸取教訓,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疫情消退之后便會故態復萌。
雖然歷盡劫波,但人類仍無法做到比以前更聰明;一個世紀以前西班牙大流感中人類犯過的錯誤,如今又一個不落地重犯了一遍。
正如約翰·M·巴里在《大流感》一書中所言:“1918年大流感的始末不是一個簡單的關于毀滅、死亡和絕望的故事,也不僅僅是一個社會如何與自然強加于人類社會的災難作斗爭的故事。它還是一個關于科學和探索的故事,一個關于人們應該怎樣改變思維方式的故事,一個關于人們在近乎完全混亂的環境中應該怎樣冷靜思考然后作出果敢抉擇并付諸行動的故事。”
大流行病之后,是舊帝國的衰落和新帝國的崛起。人們不僅要恢復健康,還要收拾人心,恢復信任,重建秩序,發展經濟;大流行病蔓延的時間越長,對經濟的傷害越大,經濟復蘇的難度也越大,衰退和蕭條往往接踵而至。如今,在警惕下一波疫情帶來生命健康威脅的同時,對于中國企業來說還要做好應對全球供應鏈斷裂和轉移風險的沖擊。
大流行病終歸會離我們遠去,但這并不意味著人類可以完全戰勝病毒,而是神秘病毒暫時放過了人類。說不定哪一天,它又會卷土重來,希望下一次病毒來襲時人類能變得更聰明,應對起來也更有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