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健,南 征
(1.長春中醫藥大學,長春 130117;2 長春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長春 130021)
消渴腎病為糖尿病腎病的中醫病名[1],是消渴病最常見的慢性并發癥之一。消渴病患者病程10 年以上者約50%并發消渴腎病,每年新增終末期腎病患者中,消渴腎病所占比例逐年升高。現代醫學認為早期糖尿病腎病如果予以及時有效的治療,其病理變化是可以逆轉的;但如果治療不及時,則會逐漸發展至臨床期糖尿病腎病而不可逆轉。目前,尚無可以完全阻斷糖尿病腎病發生和發展的有效手段。南征結合自己多年臨床經驗提出了“調散膏,達膜原”治療消渴腎病新路徑,臨床中取得了肯定的療效。
1.1 散膏與消渴腎病 消渴腎病其病位在散膏[2],是由消渴病久治不愈累及腎臟所致。散膏為中醫學特有之部位名稱,多數學者往往將之與“胰臟”等同[3]。然而,國醫大師任繼學認為散膏乃由先天之精化生而成,由多種肌核組成。其內通經絡血脈,為津、精之通道,外通玄府,以行氣液,故人體內外之水精,其升降出入皆由“散膏”行之。可見,散膏為多個腺體的總稱[4-5]。南征教授根據任繼學思想,提出了消渴腎病是機體先天稟賦不足,過食肥甘厚味,導致脾胃、散膏功能失調,毒邪下侵,發為消腎,即消渴腎病[6]。
1.2 膜原與消渴腎病 毒邪盤踞伏于膜原是消渴腎病纏綿不愈的原因[7]。膜原為分布于機體內外的一種組織,這種組織在體內深處是分布在臟與腑連接的空隙之間,在體內淺處是分布在肌肉與皮膚連接的間原之地,起著橋梁與紐帶的作用。正如《濕熱論》所言:“膜原者,外通肌肉,內近胃腑,即三焦之門戶,實乃一身半表半里也。”國醫大師任繼學認為,膜原為邪毒侵犯之所,發病之原[8]44。南征在繼承膜原發病的基礎之上完善了消渴腎病發病及治療理論,認為消渴腎病為毒邪盤踞膜原,入氣街,經咽喉,腎體用皆傷[2],腎中膜原衛氣無力祛邪,邪氣乃得潛伏[9]。
1.3 消渴腎病主要病因病機“毒損腎絡,邪伏膜原”理論是糖尿病腎病的主要病因病機[10]。“毒”分內毒與外毒,其多在疾病過程中產生,又是繼續損害機體的因素,會形成惡性循環。消渴腎病的形成多是由于消渴病遷延日久,散膏損傷,三焦氣化受阻,脂膏堆積,痰濕、濕熱、瘀滯相結成毒邪,其毒邪伏于膜原,毒損腎絡,腎體用皆傷,腎間動氣大損,氣血逆亂而致[11]。邪伏膜原是南征教授根據消渴腎病纏綿難愈的特點,又深入研究膜原的范圍和作用而提出的,其主要原因在于毒邪盤踞于膜原,如鳥棲巢,如獸藏穴,營衛所不關,藥石所不及。
2.1 代表方劑 消渴腎安湯是南征教授運用“調散膏,達膜原”法治療消渴腎病的代表方劑。基于消渴腎病之所以纏綿難愈的原因是毒邪滯于膜原,散膏損傷。治療應當“調散膏”以治病之本,“達膜原”以期毒邪解。其方藥組成為榛花、大黃、土茯苓、黃芪、黃精、覆盆子、金蕎麥、紫荊皮、木蝴蝶、穿山甲、血竭、丹參、檳榔、草果、厚樸。方中榛花、大黃、土茯苓解毒排毒、除濕通絡,為君;黃芪、黃精、覆盆子合用益氣養陰、滋補肝腎、安和臟腑,為臣;金蕎麥、紫荊皮、木蝴蝶為任繼學治療“腎風”之主藥[8]193,起到利咽解毒、通經達絡之效,配丹參、穿山甲活血化瘀通絡,諸藥共為佐藥;厚樸、草果、檳榔為古方達原飲之主要藥物,破戾氣、除邪毒、領諸藥直達膜原,為使藥。
2.2 病案舉例 患者某女,57 歲。初診2019 年4 月16 日。主訴:發現血糖升高9 年,腰痛、水腫加重2 周。現癥:怕冷,視力減退,腰膝酸軟,足趾疼痛,手足麻木,飲食尚可,眠差,尿頻、起夜3~4 次,尿急,大便正常,舌質紅、邊紅、中間苔黃,脈沉遲。用甘精胰島素12 u,晚22 時皮下注射以降血糖。查空腹血糖8.20 mmol/L,餐后2 h 血糖11.00 mmol/L,糖化血紅蛋白7.0%,血壓125/80 mmHg,尿蛋白(+),尿隱血(++),尿酸486 μmol/L。心電圖示:心動過緩。診斷:消渴腎病(氣陰兩虛兼瘀);氮質血癥期,高尿酸血癥,心動過緩。治法:益氣養陰,活血化瘀,調散膏,達膜原。處方:消渴腎安湯加減:貓爪草10 g,山慈菇10 g,秦艽10 g,秦皮10 g,車前子10 g,茯苓15 g,澤瀉5 g,薏苡仁30 g,7 劑,1 劑/d,100 mL/次,早、午、晚飯后及睡前溫服。予灌腸方:土茯苓100 g,大黃(后下)10 g,枳實10 g,厚樸10 g,生牡蠣(先煎)50 g,制附子5 g,黃芪50 g,金銀花20 g,7 劑,1 劑/d,每晚水煎取汁100 mL,睡前30 min,保留灌腸。另囑患者嚴守糖尿病腎病飲食,忌食肉類、豆制品等高蛋白飲食,避免勞累,調情志。1 周后患者查尿蛋白(±),尿隱血(+),空腹血糖5.93 mmol/L,餐后2 h血糖8.00 mmol/L,上方7 劑,水煎服,配以六味地黃丸、血府逐瘀膠囊口服。再診時查空腹血糖5.80 mmol/L,餐后2 h 血糖8.00 mmol/L,尿蛋白(±),尿隱血(±),上方加入人參10 g,14 劑,水煎服。另予紫河車粉100 g,3 g/次,2 次/d 溫水沖服。連用上方21 劑,患者尿常規各項均正常,空腹血糖波動在5.30~5.80 mmol/L,餐后2 h 血糖波動在5.10~6.50 mmol/L,尿酸391 μmol/L,糖化血紅蛋白5.4%,尿素氮5.60 mmol/L,肌酐83 μmol/L。上方7 劑,4 劑水煎服。3 劑研面,加入紫河車粉300 g,研末炒香封存,3 g/次,3 次/d 溫水沖服。囑患者嚴守“一則八法”,自測空腹血糖及餐后2 h 血糖,適寒溫,調飲食,定期復查,有變化立刻就診。隨訪至今,未見復發。
按:本病因消渴日久不愈,痰瘀、濕濁、郁火、燥熱、外毒結為毒邪,毒邪入絡,損傷膜原,下侵腎絡,終至消渴腎病氣陰兩虛兼瘀毒證。陰虛液耗,津不上乘于口,則見口干,裂紋舌、舌邊尖紅,氣虛則見乏力、氣短,腎藏精,腎精不藏則開闔失司而尿頻、尿急,陰虛燥熱、熱傷血絡則出現尿隱血。
南征教授認為消渴病的病位在于散膏,即脾臟周圍組織胰腺[12],消渴腎病是由于人體陰虛燥熱,氣滯血瘀,津液失于布散,使痰濁、毒邪、聚于內而日久成毒,毒邪損傷散膏,進而侵入膜原而發病。膜原是分布于機體內外的一種組織,分布于臟與腑互相連接的空隙之間,其功能與三焦氣機的運行密切相關,因此并非所有的疾病都能深入膜原,凡是具有穢濁黏膩、纏綿集聚等性質的邪氣侵入膜原,則因其特殊的生理特性和部位較為隱秘,易造成疾病纏綿不愈,邪氣不易祛出,藥石難及的后果[13]。有鑒于此,南征教授提出“調散膏、達膜原”之法,通過藥物調整散膏的生理功能,使其恢復《難經·第四十二難》中“主裹血”“溫五臟”“主藏意”的功能,并透達膜原,使盤踞于此的毒邪得以透達而出,故在臨床中取得了較為滿意的效果,并獲得了實驗的驗證。